「你給我住口!就是你把兒子給教壞的!」楊祁氣得拳頭握得死緊,大眼瞪著往李氏懷裏偎的兒子。


    「就跟你說不是……」李氏疾聲喊冤,目光突地瞥見楊致堯,忙道:「老爺,我說的都是真的!致堯可以作證,瑄丫頭跟我提這事時,他也在場的!」


    楊如瑄心尖一顫,美眸微移望向楊致堯。


    楊祁正要開口詢問時,就見楊致堯雙手一攤。「二伯,我實在是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楊如瑄聞言暗鬆口氣。


    楊祁怒火再起,惱聲吼著,「喜貴,馬上把二少爺帶到屠林縣的官塾,你就給我待在那兒好好盯著二少爺,他要是再出什麽紕漏,我就唯你是問!」


    「是,小的立刻準備。」喜貴忙應道,找了幾個下人打點著。


    喜貴是家生子,也是楊祁最倚重的管事之一,平常負責打理楊祁經營的幾家小鋪子,隻聽楊祁吩咐,為他辦事。


    李氏霎時慘白了臉,對她而言,沒了兒子就像是沒了依靠。


    「還有,喜花,把李姨娘和琪丫頭帶下去,沒我的吩咐不準她們踏出攀桃院一步!」


    「是。」喜花同為楊家家生子,是楊府裏輩分最高的嬤嬤,統管府裏內務,平常是待在黃氏的身邊,她早就看不過李氏的雙麵人做法。


    「老爺,你怎能這樣待我?」李氏哭喊掙紮著,卻還是被喜花和幾個嬤嬤一塊帶走。


    瞬間,廳堂安靜了許多,然而氛圍依舊凝滯。


    好半晌,琢磨著楊祁的氣已消了大半,穆氏才輕聲問,「老爺,都察院那頭該如何是好?要不要我找人去說通?」


    「不用,都察院的事我都打點好了。」楊祁籲了聲。「方才故意把話說重,是要讓那不肖子知點輕重。」


    雖說他不像大哥朋友滿天下,但是逢年過節的禮數從未少做,多少有些人脈。


    「這麽做也好,總也該讓李氏知點分寸,要不老是走些邪門歪道,總有一天會遇到鬼的。」黃氏心灰意冷地歎了口氣,隨即輕拍著楊如瑄的手。「坐坐坐,該用膳了,今兒個可是要慶祝勤兒高升,可別因為這事鬧得不愉快。」


    楊如瑄挑了個位子坐下,這才發覺好像大夥早就識破李姨娘雙麵人的麵具,隻是基於是家務事,再怎樣也不能鬧大,引人笑話。


    穆氏聞言趕忙要下人上菜,不一會兒桌上熱鬧歡騰,大夥仿佛都忘了方才的不愉快。


    待大夥吃喝過,楊如瑄扶著黃氏迴北藤院,正要返迴自個兒院落時,就在轉角遇到


    了楊致堯。


    看起來像是不期而遇,但楊如瑄卻不這麽認為,忽然有點後悔今晚將杏兒和蜜兒發派進廚房幫忙了。


    「堯哥哥今兒個要住下嗎?要不要妹妹派人打理一間客房?」盡管不太想和他獨處,但她還是禮貌性地詢問了下。


    「不,我待會就要迴去,畢竟我住處離這兒也不過幾條街的距離,沒道理不迴家裏睡,隻不過……有點疑問討教。」楊致堯揚笑的神情像是個無害的大男孩,這全是因為他那張唇紅齒白的娃娃臉所致。


    盡管他明明大了楊致勤兩歲,但兩人站在一塊,人家隻會當楊致勤是哥哥。


    「疑問?妹妹不懂。」她心底隱隱不安,卻隻能裝傻。


    「瑄丫頭,要是我沒記錯,涵丫頭出閣時,李姨娘對你說去年你教她一門買賣,當時又說五穀價格漲了不少,你說到了六七月時會漲得更高……妹妹,你怎麽會知道這些小道消息?」


    楊如瑄眉心一顫,暗惱這事果真是被他給聽見了,可既然聽見了,為何剛才在廳裏沒當場揭露?


    心思微轉後,她麵露無辜地道:「我怎會知道這些事,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事實上,她當然知道,要是真不知情又如何布局。


    這事當初還是她聽楊致堯跟楊致勤提起朝中有官員正在查辦此事,所以才會故意布下這局誘李氏上鉤。


    「你養在深閨,隨口說說都能說得這般準確,怎麽不告訴哥哥我未來還有什麽買賣可以經手?」楊致堯笑著,明明就是張細皮嫩肉的桃花臉,不知怎地看在楊如瑄眼裏就是帶了點邪門。


    楊如瑄微眯起眼,笑了笑。「堯哥哥既然沒在大廳上揭露我,想必堯哥哥也該猜得出我是故意整治李姨娘的,至於那些小道消息,不過是以往和我爹到翟陽城探視奶奶,路經市集聽見的,可當時我爹說了,這事鬧大時朝中必有人注意……所以我便試著做,沒想到還真是如此……隻是差點害了二伯父。」


    說到最後,神色已是暗惱,這表情可不是裝的,她是真的有些惱。


    也許是她的做法不夠細致,沒料想到李姨娘貪得無厭到這種地步,可她又擔心,該不會是這做法改變了原本的事情才引發這種後果……一旦改變了什麽,是否得有人付出什麽代價?


    想是這麽想,但這事來得突然,她還厘不清,再者也無法佐證。


    「你這丫頭倒挺沉得住氣的,要是朝中沒察覺,加上官員私底下吃案,你不是白白便宜了李姨娘?」


    「要真是如此我也沒法子,但不管怎樣,我是不會原諒她對奶奶出言不遜的,讓她受點教訓也不為過。」對於這點,楊如瑄可是半點愧疚皆無,甚至認為楊祁還太仁慈了些。「可事實上,隻要李姨娘夠知足,她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二伯的家務事我可不管,而你行事也得低調些,和李姨娘撕破臉對你也沒好處。」其實他心底是有點佩服她的,竟能將線放得這麽長。再者,她是替姨奶奶出氣,這事更沒有他置喙的餘地。


    「放心,她被禁在攀桃院裏,還能對我如何?」楊如瑄微微得意的哼笑了聲。


    「你這丫頭。」楊致堯搖頭輕笑。「你對我說得這麽白,難道不怕我到二伯麵前告你的狀?」


    「堯哥哥要真打算告狀,就不會等到四下無人堵我了。」


    楊致堯頗為讚許地揚眉笑著,輕揉著她的頭。「可不是每迴都能有人替你撐腰。」


    「沒有下迴了,我想整治的隻有李姨娘。」她拉下他的手,笑得可得意了。「敢欺負我的家人,我是不會輕饒的。」


    「說得好,咱們楊家就是要團結一致……」


    「欸,你們兩個在那兒做什麽?」


    抬眼,瞧見楊致勤腳步踉槍走來,楊致堯立刻握著她的手飛步離開。


    原因無他,喝醉酒的楊致勤長舌得教人不敢領教。


    他們已經受夠了他一整晚的解惑授道了!


    沒了專司挑撥造謠的李氏,楊如瑄的日子更加快活,也不知道是心情舒暢還是正值花樣年華,她出落得更加動人,媚而不妖、豔而不俗,那雙秋塵水眸猶如琉璃般,每當她漾笑時皆流動著教人迷醉的光芒。


    然而,如此花容月貌卻沒教她以此為傲,她甚至不愛打扮,就連衣著也不怎麽講究,要不是穆氏堅持每年夏冬兩季必替她添衣,黃氏愛買些首飾給她,她巴不得天天穿著簡樸的舊衣裳就好。


    可惜的是,她年年抽高,舊衣裳根本穿不了太久,眼見明年就要及笄,她開始浮躁了起來。


    姑娘一旦及笄就代表已是適婚年齡,可她不想出閣,想永遠待在楊府。


    「瑄小姐,你瞧老夫人送的這支金步搖真是小巧極了,是支鳳頭釵,鳳喙還銜了塊紅玉,軟金撚絲的羽翼末端皆巧嵌著紅玉……要是走起路來,隨步搖曳,叮當響著,肯定好看極了。」幫她梳發的蜜兒讚歎完後,將金步搖插在她的發髻上,不住地朝鎏金銅鏡裏望去。


    「別了,用這支。」楊如瑄意興闌珊地從珠寶匣裏取出一支通體翠綠的簪子。


    「這怎麽可以!老夫人待會可是要帶著你到樊府看戲,那兒可是匯集許多官家千金,大夥肯定會拿出壓箱寶互較長短,那支翠玉簪太……樸素了。」蜜兒說不出寒愴兩個字,她知道那是瑄小姐的娘親留給她的。


    「樸素才好。」楊如瑄堅持,逼得蜜兒取下金步搖,換上翠玉簪。


    樊府看戲,廣邀官家千金前往……這是為了替樊柏元挑繼室的相親宴。


    當初因為她不喜和奶奶親近,所以好像是娘陪著前往,可是這迴她卻怎麽也推托不了。


    不是她太看得起自己,認為樊家人看得上自己,而是樊府……如果可以,今生今世她都不願再踏進一步,可偏偏娘身體不適,如歆年紀又太小,至於如琪現在還被禁足在攀桃院,依奶奶的性子絕不可能要如琪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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