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申時,三人如約來到了醉風樓,打算聽聽這章行健到底有何說辭。


    他們進門後便被小二引到了樓上的單間當中,大廳中有常來的熟客頗為好奇。他們幾乎每日都會來,但還是第一次見有人上二樓。


    在幾個好事的酒客攛掇下,他們中最為年長的那位走到了剛從樓上下來的夥計身邊,遞了一杯酒:“哎,小張你可不厚道啊,我這幾年這麽照顧你們酒樓生意。上次我媳婦把我趕出家門,我跑來問樓上有沒有能借宿的單間,你再三跟我說沒有,害得我大半夜流落街頭。那剛剛三位這上樓是打算幹什麽?”


    這夥計後退半步避過了遞來的酒,趕忙賠笑著答道:“嗐,我哪能騙您啊。剛剛上去這三位不是來住店的。”


    說著這夥計又朝樓上望了一眼,低聲道:“這三位是我們老板娘的朋友,來幫她試酒的。樓上是真沒有住宿的單間,隻有我們老板娘平日裏住的房間。酒我就不喝您的了,喝了腦子暈乎乎的,這離關店還有段時間呢。”


    這客人麵上作恍然大悟狀點了點頭,轉身又再度迴到那些酒客們的邊上,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幾人又繼續開始侃天說地,沒人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


    然而在他身邊的酒友們沒注意到的是他隻輕輕抿了一口,借由衣袖作了個掩護,向他的右側比了個奇怪的手勢。暗處的探子們瞧見這手勢後,都出了門到一邊的小巷子裏用輕功悄悄地上了屋頂。


    他們是劉窮派來監視這醉風樓的,自然知道這客棧的老板娘跟李無為之前素昧平生,這夥計說的是謊話。此時上樓是想要查清李無為他們此行所為何事。


    不過等他們來到客棧樓頂,正打算伸手移開屋頂的瓦片時,卻隻覺自己被一股劍意困在原地,身上如有萬鈞重壓,腳下的瓦片也隨之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聲。


    正在他們驚愕莫名之時,驚雷般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不想死的話就滾。”


    這些探子的頭領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有所放鬆,強撐著躬身施了一禮,毫不猶豫地轉身跳下房頂。正當他想要調整身姿落地的時候,卻又被那股劍意給牢牢鎖住。


    路邊的行人驚訝地看著這酒樓的屋頂上忽然掉下來三個黑衣人,仰麵朝天地摔在了地上,慌忙爬起身來飛身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這些探子們逃離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以至於路邊有不少行人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這本會在街頭引發一場大笑的趣事也就這麽無疾而終了。


    此時正在屋中的李無為對剛剛被自己伸手打斷了話語的章行健說道:“好了,現在可以說了。”


    章行健不知李無為剛才為何要打斷他,糾結了一番還是放棄發問,直言道:“還請三位勿要受那劉窮的蒙蔽,這柳州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與他脫不開幹係。”


    蘇鶴葵本來興致勃勃以為他會有什麽驚世之言,聽到這句猛地垮下肩膀,無趣地撇了撇嘴:“這我們都知道。”


    章行健此前想過千百種迴答,甚至想過如果李無為深受劉窮蒙騙,起身便走的可能,卻唯獨沒想到眼下這種。


    他轉過頭看向李無為還有衛鳶,瞧見兩人俱是點頭,神情淡然地看著他,一時有些默然。


    一旁的老板娘發覺這氣氛有些冷場,趕緊用肘尖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想催他趁熱打鐵。自己也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我去給你們拿些水果來。”


    章行健輕唿了一口氣,對三人說道:“我此前對過路的一些豪傑也說過這話,他們大多都把這當作無稽之談,三位果然非同尋常。”


    衛鳶皺起眉頭,這人先前給她留下的感官就算不上好,現在又遲遲不說重點,冷然道:“你今日尋我們來,若隻是為了誇讚我們,那就不必繼續說下去了。”


    章行健聽見這話,隻覺一股羞惱之意湧上心頭。他自幼被一無名老者收為徒弟,遠離家鄉親人,居於深山當中,鑽研經商之道,出山後在商場上無往不利。他當年在柳州縱橫睥睨之時,劉窮隻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


    可惜柳州實在是太小了,他打算將柳州作為跳板,將自己在柳州的商鋪盡數換作了銀兩。


    可等他到了其他州府正欲大展宏圖的時候,卻被他師傅口中的那個怪才給輕易擊潰。最終隻能狼狽地迴到柳州,此時卻又發覺劉窮在他外出闖蕩的這些年裏已經徹底將柳州化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他縱使有通天手段也再無立足的餘地。


    他忍辱負重假裝自己甘於墮落,借酒消愁足足三年之久。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從劉窮手上奪迴柳州的希望,卻又被他所看重的援手三番五次的嫌棄。


    章行健暗自壓下心中的火氣,可麵色卻仍是漲得通紅:“既然三位已經知曉劉窮本性,那我也就直言了,我這裏有一份足夠完整的,可以將劉窮在這柳州的勢力擊垮的計劃。”


    此時正在書房中聽顧城林描述藥物研究進展的劉窮也已經收到了探子們的迴報,他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輕輕晃了晃手中折扇,用扇骨敲了幾下桌案,對那來報的探子說道:“從今天起,撤掉所有對李無為的監視。醉風樓那裏隻留一人。至於章行健嘛,一切照舊。”


    傳話的黑衣人得令離開,顧城林卻有些不放心,對劉窮勸道:“你就不怕自己看走了眼?那李無為假如是裝出來的,那我們兩人可就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劉窮仰身躺倒在了搖椅上,舒舒服服地扭了扭身子:“你知道我這些年經商得來的最有用的教訓是什麽嗎?”


    顧城林自然不知,也知曉劉窮隻不過是想找個話茬,配合地問道:“什麽?”


    劉窮緩緩展開自己手中的折扇,沉聲道:“凡事下了判斷,就不能再疑神疑鬼。那些想做好萬全準備的,最終隻會一無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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