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開天門。


    九丈九尺九寸的雄偉之門,純以漢白玉打造,蘊藏無上天道的道道紋理之間,透出無上道蘊。


    哪怕處於虛幻的萬丈紅塵之中,這白玉天門,依舊給人以真實不虛之感。


    一般而言,以神意喚出具現的劍意等都是以虛幻幹預現實。


    可這天門,卻就是真實不虛之力。


    劍意,隻是依憑。


    九丈九尺九寸,九乃數之極致。


    這道天門,就是極致的化身。


    是道,非物。


    故而虛幻真實,皆可將自身偉力顯化。


    天門之後,就是破九而升華,突破極致,另一番天地。


    溫華站於天門之旁。


    天門隻九丈九尺九寸高。


    可在浪翻雲的眼中,卻接天連地。


    這一方世界,都不過與天門平齊。


    極致,圓滿,無缺!


    天門露出一條縫隙。


    天花亂墜,地湧金蓮。


    似乎有一方高於此界的無上世界,在天門之後屹立,萬萬劫永恆不動。


    溫華淡淡一笑。


    笑容之中,有些軟糯。


    可當他望向浪翻雲之時,卻隻是將手一指,認真的問道:“天門已開,溫華送君入滅!”


    邁天門而過。


    對於自身達到此界圓滿之人,便是登天之階。


    可如今的浪翻雲,不是此界生靈。


    他本身就是壓製了自身境界,才能夠進入這方世界的。


    再加上浪翻雲由劍入佛。


    將自身武道過往化作過往雲煙。


    如今的浪翻雲,已經與此界再無瓜葛。


    此界之中,武道高於萬界。


    若以武道入天門,則一步登天,成就此界極限之上,道君逍遙。


    可在此界之中以佛道入天門。


    天門洞開,可不僅僅是用來讓人升仙了道的。


    劍開天門,亦可劍群仙星落如雨,謫仙入凡塵!


    若要類比。


    九曲黃河,消去頂上三花,讓仙神墜凡,使入聖化超凡,超凡再入俗,更加合適。


    浪翻雲眼神恍惚,輕聲說道:“這劍道,是你參悟出來的?”


    純以劍道,喚出無上,圓滿,無缺,極致化身的天門,這象征著什麽。


    這意味著,哪怕眼前遊俠兒的劍道雖然隻是天門的前置。


    可其劍道,已然無缺,圓滿,達至了劍道極致!


    溫華卻認真的搖了搖頭,緩聲說道:“師尊傳我兩袖青蛇,那一劍,當是世間劍術極致。


    可這劍道卻是我神遊之時,遇到了一位獨臂劍神所得。”


    浪翻雲麵色沉凝道:“劍神?


    百二十年前,貧僧,亦是劍神。”


    溫華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覆雨翻雲,若是覆雨劍客當麵,的確當得起劍神之稱。


    可是如今的你,遺落自己的劍道,劍道貴精貴專。


    你的心中,可還有劍?”


    浪翻雲麵色沉凝。


    那柄曾經鎮壓一個時代的鐵劍發出錚錚龍吟。


    大凡物有不平則鳴。


    這柄鐵劍,在為其主而鳴。


    浪翻雲卻抑製住了心中的悸動,雙手合十。


    森然劍意,籠罩紅塵。


    六道劍光分化而出。


    每一道劍意凝結的劍光身處,都有一道漩渦凝結。


    佛說冥土有六道,輪轉不休。


    修福報者得入天人修羅人之上善三道,修惡業者得入地獄惡鬼畜生之下惡三道。


    六道輪轉不休,乃是佛門精義之所在。


    劍佛之稱,前麵應該再加上六道兩字才對。


    六道劍佛,以六道輪迴為劍道之根基。


    每一道劍光,都可演化出一方六道世界,六劍合一,六道輪迴,生死操於掌中。


    這是如今,六道劍佛的劍道。


    六道漩渦化作一道首尾相連的圓環,沉浮於浪翻雲身後。


    那柄象征著一個時代的覆雨劍依舊錚錚發龍吟。


    可最終,卻隻能無奈地墜於地上。


    劍道獨一無二,唯有一以貫之,才是大道通天。


    世間從無人,能夠同修雙劍道有所成。


    浪翻雲,也不行。


    六道輪迴圓融如一,輪轉六道對白玉天門。


    兩方劍道之爭,看起來似乎是不分伯仲。


    可萬丈紅塵界外的林恆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浪翻雲輸了。”


    龐斑皺眉問道:“何以見得?”


    林恆瞥了龐斑一眼,輕聲說道:“若是體意氣神具在,六道輪迴每一道輪迴,都能夠衍生出一方道界,六道合一,道界之強,更是足以逆行伐仙。


    若是單從殺力戰力上看,浪翻雲以劍入佛,比之覆雨劍客,的確勝出不止一籌,倒也難怪你會落敗。


    道君戰無缺也就罷了,偏偏這位道君的道界還是六道輪迴,六道連結,勝過平常道君十倍不止,又是最擅殺伐的劍佛。


    說是十三階,沒有金性不朽之前,就算是十五階,大道之界天人相合的大道君,都很難戰勝六道合一的劍佛。”


    龐斑扯了扯嘴角。


    這算是在安慰他嗎?


    你輸了,其實並不是你的錯,是對手太強了。


    林恆話中意思,不外如是。


    不過他也聽得出來,林恆的話中有未完之意。


    果不其然,林恆的臉上忽而露出一抹嘲諷。


    “隻可惜,現在的浪翻雲,體意氣神四大天關,隻剩下意尚存。


    什麽是意。


    心之所想就是意。


    沒有了體氣神的加持,單單隻是意的對抗,那便是誰心意更強,誰就更強。”


    龐斑皺眉道:“難不成,浪翻雲三甲子磨煉心意,還勝不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林恆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體意氣神四大天關,獨獨隻有意之天關,最是難以捉摸。


    體氣神三大天關,都是有跡可循的增長,縱有一步登天之人,也是依憑外物。


    而意之天關,完全無法依憑外物,全靠自身領悟。


    在純修意之天關的儒道世界之中,從不乏有人於草廬之中皓首白頭,讀書不倦,一日飛升,成就金仙大儒。


    如果溫言隻學會了一手兩袖青蛇的話,雖然這道劍術是本帝以大代價換來,足以讓人一瞬之間,將劍術研習至最高境界。


    可通天劍術對意境的鍛煉,終究有限。


    本帝倒是沒想到,溫言花了這麽久才將兩袖青蛇消化,原來是因為得到了那位的劍道傳承。


    這門劍術和劍道一脈相傳,倒也是情有可原。


    相比較殺人而用的術,劍道本就是意境的極盡升華。


    本帝已經跟你說過了,這兩袖青蛇之主的劍道與劍術,同為巔峰。


    溫華如今的劍術,可稱通天,可他繼承的劍道,卻是開山!”


    龐斑一愣,不解的說道:“開山劍道?


    這是什麽劍道。


    聽起來並未有勝過浪翻雲的覆雨劍道,額,現在是輪迴劍道了。”


    林恆輕聲說道:“劍道無高下。


    劍林之中,高峰並立。


    無論是覆雨劍道,還是輪迴劍道,又或者是開山劍道,推演到極致,都可直指大道。


    可區別就在於,用劍的人。


    若是浪翻雲恪守覆雨劍道,那他自己所開創的覆雨劍道,他作為開道之人,自然能夠發揮出最強的威力。


    雖然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說,但大部分武學也好,劍道也罷,總是創始之人最得其中神髓。


    可浪翻雲卻選擇了轉修輪迴劍道。


    據我推測,這劍道之根基,乃是佛門的六道輪迴,以覆雨劍道開道之身,轉入佛門六道輪迴劍道之中,他的輪迴劍道,必然及不上覆雨劍道了。


    再者而言,浪翻雲雖然轉修輪迴劍道,可他一直沒有放下那柄覆雨劍。


    若是他真能做到將前塵舊事斬斷,或許還有那麽一絲勝過溫言的可能,畢竟溫言還隻是一名初初入道的劍客。


    可如今,六道輪迴演化六方虛幻世界,看起來偉力無邊,但不過是徒有其表,外強中幹罷了。”


    龐斑皺眉道:“這小子的劍道,也不是自己開創,你為何對他這麽有信心。”


    林恆望了一眼同樣有些擔心的東方和目光閃爍的少年嬴政,輕聲說道:“放心吧,開山武道的意義,可不是劍可開山。


    縱論劍林諸多劍道,開山劍道也是其中最特殊的一種。


    這門劍道,可能是為數不多,乃至於僅有的任何人都可以發揮到極致的劍道了。


    任何人,都可禦使這門劍道,可又不影響自己劍道的誕生。


    或者說,禦使這門劍道的,一直都是那位劍道之主。


    溫言,隻是借用罷了。


    他自己,應當有自己的劍道。”


    龐斑三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們三位,都不是劍客。


    也就東方的師尊,那位借獨孤之名的劍魔朱允炆,算得上是能夠接觸到劍道的絕代劍客。


    自然不明白,林恆所說的,開山劍道可以為任何人所用這句話中所代表的含義。


    劍道,乃是每一位劍客將自身對劍的領悟,結合自身意氣所構建的通天之路。


    一般而言,劍道雖然可以傳承,但是每個人的劍道,都有所不同。


    可以繼承前人,但若想要劍道成型,則必須加入自身對於劍道的理解。


    浪翻雲的輪迴劍道,其實也算是自創,隻不過核心的輪迴真意,是佛門精華罷了。


    劍道萬千,理論上,絕無完全相同的劍道。


    而因為每個人心中所想不同,自然胸中意氣也不大相同。


    即使是可以被繼承,不是帶有唯有自身能夠修成,具有強烈個人意誌的劍道,也不可能做到人人皆可修習。


    劍道就是印證心意的載體,怎麽可能人人心意近乎相同?


    若是這開山劍道真的能夠讓任何劍客都修習。


    那這劍道,就是林恆所想要實現的人人如龍最佳的載體。


    林恆眼神望向萬丈紅塵界之中。


    六道輪迴已然建立。


    溫言雖然屈指叩開了天門,其中傳來了莫大的引力。


    可六道輪迴六劍光漩渦之中傳來的引力絲毫不遜色。


    居然硬生生地將浪翻雲滯留於原地。


    若劍開天門不能接引人升仙,那這一劍招,有近於我。


    能入天門而不入,入天門有轉身折返,這兩者,都是劍開天門無法製裁之人。


    溫言卻歎了口氣。


    “我初入江湖,修習的便是前輩的覆雨劍術,雖然如今前輩已然背離了自己的劍道,可又為何,非要讓我難做呢?”


    劍佛愕然,大笑道:“貧僧縱橫江湖之時,別說你這小輩,就算是你太祖都在玩泥巴。


    何時輪到你這小輩教貧僧了?”


    “古人說達者為先,也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這些話,是村裏的說書先生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


    溫言一字一句的說道:“或許論學劍,我比不上前輩練劍年頭的零頭。


    可隻一點。


    我絕不會,讓我的劍,墜落於地,而去追尋劍道劍意。


    世人皆說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方是劍道止境。


    乃至於心中亦無劍,方是化境。


    可在我看來,都是狗屁。


    就算劍道境界高至無需長劍在手,可就算是劍神,也隻有一劍在手,才能夠光寒十九州!”


    劍佛無言。


    溫言卻雙指並攏結劍指。


    “既然此處是意界。


    那所思所想,便當盡數化實。


    既然吾之劍開天門無法送前輩入滅,那就讓那位前輩斬卻前輩無缺天人體。


    或許,唯有跌落凡塵,前輩才知曉此刻愚昧!”


    漢白玉所造的天門轟然震顫。


    在溫言的身後,浮現出一道裹著羊皮裘的身影。


    這羊皮裘老頭,麵容老朽。


    可其身軀,卻挺拔如鬆。


    獨臂垂下,卻無奈歎息。


    “怎麽誰都要從記憶中喚老夫出來,麻煩啊麻煩。”


    劍佛的瞳孔猛地收緊。


    這道身影浮現之後,他居然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轟然之間,天門大開。


    聞言扣指方使天門洞開部分。


    可這羊皮裘老頭隻是現身,居然就讓天門洞開!


    以劍道之極致,方可觸及天門。


    而令極致天門徹底洞開,這羊皮裘老頭的劍道,到底是怎樣的絢爛。


    天門之後,那方世界漸漸凝實。


    浪翻雲心頭的死亡氣息,愈發濃重。


    可就在此時,天門之後,突然乍現佛光!


    林恆轟然起身,大笑道:“一尊劍佛,你這佛界果然損失不起,就讓本帝看看,你這佛界世尊,是哪個和尚,敢在大雷音寺尚存的情況下稱尊做祖!”


    天門之後,無有任何聲音傳來。


    可轟然之間,一座靈山,似乎在天門之後乍現。


    林恆挑眉。


    這是要以己身佛界代替天門後世界,來讓浪翻雲免於死劫。


    這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位世尊究竟是何方神聖?


    轉瞬間,須彌靈山與天門一界相觸。


    兩界對撞,天門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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