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恆深吸一口氣,望著腳下那吸引著無數目光的紫雷珠。


    現在龐斑猶在,就算那些人再覬覦,也絕不敢出手搶奪。


    但是龐斑一旦飛升,誰若是拿到了紫雷珠。


    那便是天下公敵,武林公敵,天下共擊之。


    不拿它,順風順水,成就天人。


    拿它,便是與天下為敵,但卻會更快速的成就大宗師,而且不是徒有其表的練神。


    林恆咬牙,閉上雙眼,似乎是要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龐斑背著林恆的麵容一滯,無奈地歎了口氣。


    而此時,圍觀眾人也盡皆目光一熱,唿吸急促了起來。


    若是林恆不取,那這紫雷珠,不就是人人皆有機會?


    畢竟哪怕龐斑飛升之後,他們不會對他指定的人客氣。


    但是總歸是少了一分師出有名。


    如今林恆自己放棄,那這紫雷珠,便是誰都可以插一手了,畢竟龐斑說了,迴饋天地,那給誰不是給呢。


    退一萬步說,林恆也是戰力非凡的先天強者,少了他一個人,大家的機會就都多了一分啊。


    一念至此,圍觀諸人皆是對林恆投向感激的目光。


    龐斑搖了搖頭,心中歎道:“無所執者難成練神,有所執者又難以飛升,也不知道,他這樣是好是壞。”


    隨著林恆的閉眼,四周都開始喧囂了起來,話題總避不開林恆腳下的紫雷珠。


    到底還是顧及龐斑的存在,哪怕林恆放棄了,他們也沒有逾越。


    而這時,林恆卻睜開了雙眼,無奈地掃視了一周,喊道:“幹什麽啊,不知道我這個人最貪小便宜了嗎?我都要放棄了,你們還在我耳邊講它的好。


    真的是。。這樣我會動心的啊。”


    言罷,林恆俯下身去,將紫雷珠握在手中,一口吞下:“味道還不錯,就是有些噎。”


    龐斑嘴角一彎,朗聲說道:“紫雷珠無可消化,開膛破肚,可得之!”


    “對啊對啊。”


    早有預料的林恆點了點頭,環視一周,笑道:“所以呢?


    誰來殺我!”


    滿座寂然


    東方姑娘蓮步輕移,卻被一道目光所攝,偏頭望去,正是獨孤求敗。


    “不與我敘敘舊嗎?我的好徒兒?”


    東方姑娘紅袍舞動,厲聲道:“師尊,你培養我登上日月神教之主,用以鉗製東廠和護龍山莊,我已然做了,難道非要逼徒兒不成?


    這些年來,你不斷的試探著我的底線,我也不聞不問,但也莫要太過分了,我的好師傅。”


    “放心吧,為師不會跟你出手。”獨孤求敗搖了搖頭,世人皆說獨孤求敗有著天下第一的名劍,但哪怕麵對龐斑與東方,他也依舊沒有出劍。


    “隻是接下來的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的比較好。”


    “師徒反目,還真是有趣。”


    一襲白袍的龐斑輕笑一聲,善意的說道:“小姑娘,這個老家夥已經徹底將那把神劍煉化了,單就殺人之術,攔江一戰之前的我,都稍有不及。”


    “他不如我。”


    東方姑娘眉目間,開始泛起金芒,瞳孔中甚至隱隱約約有一輪大日沉浮。


    “天榜的製定,肯定有他的一手,他既然自甘位居我之下,不管我們本來的差距是多麽的微小,那一刻,他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龐斑輕笑一聲,歎道:“小小年紀,心境圓融無破,我當年也不及你。”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憑什麽以為,你能比我更強。”


    獨孤求敗的黑袍鼓動,似乎再難以封印他的一身劍氣,在他周圍,似乎有劍氣破空。


    三丈之內,人身劍域。


    “葵花寶典,你拿到的是完整版,連大內,都修煉的是殘缺版,你真以為,我不會留下任何後置手段?”


    聽到這話,早就知道他身份的林恆倒是沒有什麽反應,但是一旁的曹正淳,卻踏步來到了東方與獨孤兩位天榜前三之間。


    獨孤求敗眉頭一皺,喝道:“曹正淳,你想幹什麽?”


    “從天榜出世以來,我東廠就一直在搜尋你的蹤跡,天榜九人,就連朱鐵膽的內功都是奇遇所得。


    但是你,卻修煉著大明皇室嫡傳武學,還能傳下已經在宮中失傳的完整版的葵花寶典,你到底是誰?”


    曹正淳目光熾烈,望向獨孤求敗,一身純陽的天罡真氣透體而出。


    同樣的天罡護體罡罩,如果說林恆的天罡護體罡罩在先天之後已經由氣態化為了液態,在真氣運轉間會緩緩流動的話。


    曹正淳的天罡護體罡罩,則已經由液態化作了固態,乳白色的罡罩,充斥著真實的質感,論堅硬,更是勝過世間任何金屬。


    這天下修煉天罡童子功的人絕不止三五人,但能將之練到由虛化實的境界的。


    古往今來,隻有一個曹正淳。


    麵對著曹正淳的質問,獨孤求敗不發一言,隻是腳步下移,輕輕一踏。


    虛空之中,劍氣縱橫。


    “一個逆徒和一個沙包,有膽,就與老夫一戰。”


    攔江島旁,林恆皺了皺眉,有心將獨孤求敗的身份喊破,但是曹正淳忠心皇室。


    而朱允炆,可能是當今大明輩分最高,血統最純的人了。


    大明開國皇長孫,可以說,朱棣是搶了自家侄子的權力,得位不正。


    若是林恆將一切全盤托出,曹正淳的反應,真的是很難意料的。


    他不出手,都已經是較好的結果了。


    最好的情況自然是曹正淳將他視做亂臣賊子,決心將他視做皇室醜聞,為了將一切掩蓋而殺了他。


    但還有更差情況,那便是曹正淳跳反,決心撥亂反正,承認他大明皇長孫的身份,站在他的一麵。


    而這種未知的情況下,誰也保不準曹正淳會做出什麽選擇。


    畢竟這世上,比天道更難悟的,從來是人心。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是什麽都不說。


    林恆是如此做的,朱允炆也是如此想的。


    所以大日與劍域碰撞,輾轉離去。


    而天罡護體罡罩架起的曹正淳,則猶豫地望向龐斑。


    龐斑輕笑道:“無妨,就算我真氣虧空,沒有天人戰力的大宗師也威脅不到我,你無需為我護法。


    再說了,我就要破碎了,也沒人攔得住我,以後,你想做什麽事情,都隨著心意來吧。


    你這個人,太重情,要不然憑你能將天罡童子功練至練神的大毅力,怎麽會走火入魔。


    那位的心思,昭然若揭,你又何必如此。”


    曹正淳眼神清澈,輕聲道:“我曹正淳,這輩子隻認一個主子,君上不放心我,我得讓他安心。


    龐師之恩,我銘記於心,魔門我會多多照拂,不會讓魔消道長的,龐師放心。”


    “哎。”龐斑搖了搖頭,沒有再勸說曹正淳。


    想要成就練神,必須知道自己究竟渴望的是什麽,這也是練神大宗師的力量源泉。


    曹正淳的源泉,是忠,若是讓他警惕那位,無異於讓他改弦更張,否認自己,在他自己沒有悟透之前,誰也改變不了他的。


    “我要走了,若是你也需要道心種魔真氣的話,你盡可出手。”


    龐斑出神地望向天上的明月,輕聲說道:“我當時為了助你練神,給你留下了一道道心種魔真氣,你若是得到了紫雷珠,一樣能煉化裏麵的道心種魔真氣。


    這也算我給你的禮物吧。”


    “龐師?”曹正淳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若是他死了,說明他沒資格做我的鼎爐,我不可能做他的保姆,護著他成就天人。


    那樣的話,結出來的魔種,會汙了我的道心。”


    龐斑至今沒有再看林恆一眼,隻是白袍震動,下一刻聲如雷霆,傳音千裏。


    “餘一生吞吐天地靈氣,盡皆還於天地,心中無憾,自此之後,天下再無龐斑!”


    話音落下,天地之間雷聲轟鳴,似乎是天地共證。


    天人感應之下,龐斑最後望了一眼這片天地,然後輕歎一聲。


    這一聲,不知有多少感慨萬千。


    也不知有多少如釋重負。


    魔師龐斑,蓋壓天下甲子有餘,自出道而來,未嚐一敗,身披百創而登臨天下第一。


    也是整個江湖,共尊之尊主。


    在他飛升的前一刻,仍未有人敢出手,挑戰他的地位,哪怕此刻的他,處於人生最低穀。


    這個百年江湖啊,有大日,有神劍,有人氣吞山河,有人步履維艱,有人陰詭地獄,詭計多端,同樣有人橫空出世,其勢如天。


    但終究,隻有一個龐斑。


    站在攔江島前,眾生拜服。


    這個百年江湖,即將落幕了。


    或許以後會有人再稱魔師,卻絕不會有人,江湖共尊一甲子,一戰盡去百年風流。


    於寂靜無聲之中,龐斑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可歎此生無遇勝我之人,心有不甘,且看上界,可有仙神,但求一敗。”


    當白袍消散於天地之間,隻留下餘音繞梁,有人失聲痛哭,有人仰天長嘯,有人悵然若失,有人烈酒灌豪腸。


    這一幕眾生相,若是有佛子看到,必生大感悟。


    但終究,這一切的一切,都隨龐斑而去,時代落幕


    滿堂花醉三千客,


    一劍霜寒十四州。


    送龐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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