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頭頂忽然傳來個聲音:“你醒了?”


    沈喬身體一僵,看到葉穀秋摟著自己。這才眼裏漸漸恢複清明,看清自己坐的是一輛用吉普。


    這車她很久沒坐過了,跟以前的寶馬香車比起來,果然怎麽坐都不舒服,硬邦邦的,坐得她整個人骨頭都是酸酸麻麻的,難怪做噩夢。


    但是,她怎麽會在車上?


    葉穀秋仿佛知道她的疑問,就跟著解釋:“你好像很累,睡得很沉,連我抱你下樓都不知道。”


    “是啊喬姐,我都懷疑你睡暈了。剛才醫生給你打針你都沒醒,可擔心死穀秋哥了。”前麵開車的李大寶笑著說道。


    “打針?”沈喬稀裏糊塗的。自己睡這麽沉?打什麽針?葉穀秋這個變態!


    “穀秋怕你的傷口感染,帶你打了破傷風。”


    驀然跳出孫建業的聲音,嚇了沈喬一跳,讓前麵一看,他坐在副駕駛。


    還來不及說什麽,李大寶停車了:“孫哥,招待所到了。”


    “好。”孫建業笑眯眯地望向後排。


    “我先下車,大哥大嫂,祝你們新婚愉快。”說著眨了眨眼,有著青年特有的活力及調皮,跳下車去。他轉身衝李大寶揮了揮手,叮囑他“晚上好好開車”。


    沈喬從後視鏡裏看著孫建業站在招待所樓下,直到車子開出很遠他都沒有迴去。她不由得皺眉,靠向椅背,沉重地吐了口氣。


    “有心事?”葉穀秋敏感地問。


    沈喬擼了把頭發:“沒有。”


    葉穀秋交叉著手扣在膝頭,一語道破她心裏在想什麽:“你不喜歡孫建業?”


    沈喬把臉扭向他,看了他很久才說話:“連名帶姓?”


    葉穀秋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連名帶姓地叫孫建業的名字。沈喬的意思,是說他恐怕也不喜歡孫建業?


    他笑了笑,沒作答。


    沈喬有點奇怪。


    因為陌生也好,恨意也好,她叫葉穀秋或者孫建業連名帶姓都很正常。可是葉穀秋——她記得很清楚。當年他介紹孫建業的時候,是喊他“建業”的。


    孫建業還怕他沒介紹明白,自我糾正了一下自己姓孫不姓“賤”,強行調侃了一把自己。


    放眼如今,葉穀秋對待孫建業的態度有點耐人尋味。


    難道真的出了自己不知道的變故?否則怎麽解釋李大寶,怎麽解釋葉穀秋與前世完全不同的態度呢?


    這一天從天怒人怨到重生被驚喜激動充斥,極端的兩種情緒撕扯著沈喬,令她感到渾身乏力疲憊。


    坐著車搖搖晃晃地,葉穀秋也再沒有跟她說話,而李大寶對他們的對話一頭霧水,也不好插話,於是沈喬又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這一次醒來,竟然已經在半夜了。所幸沒做噩夢,她養足精神好像頓時沒了困意。


    習慣地從床頭櫃想拿手機看下時間,摸了半天隻摸到一塊新手表。她頓時從心底打了個寒顫,完全清醒過來。


    她迴到了八十年代,哪裏來的手機?


    等等!


    她現在躺在什麽地方?


    沈喬差點從床上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摸到記憶裏的台燈,還沒等打開,一隻手已經先她一步把燈擰開了。


    “啪!”塑料台燈被擰開,發出極輕微的聲響。


    橘黃色的燈光仿佛天生有溫度,比後世的節能燈多了一份煙火氣。


    沈喬渾身被燈光包圍,終於找到了一絲安全感。但是再看身處的環境,就有點頭疼了。


    她——正在跟葉穀秋結婚時候的婚房裏。


    這房子是他爸調過來後才重新裝修過的,軟硬裝在後世看來可能有點過時,但在這個時代,無異於豪裝了。他們雖然沒有辦過喜酒,但其他關於結婚的準備可是一點都沒有含糊,該有的都有。


    “你醒了?”


    沈喬抱著被子坐起來,有點忐忑。


    記憶中,這可是她跟葉穀秋的新婚夜。


    洞房花燭夜!


    天呐!


    沈喬不敢想象自己還能有第二次初夜。


    “這麽熱,為什麽還裹被子?”葉穀秋來拉她的被子。


    沈喬死死拽住不鬆手:“我不熱。”


    “都流了這麽多汗還說不熱。”葉穀秋無奈,“乖,去洗個澡。”


    沈喬閉眼咬了咬牙,隻能起來去衝了個澡。


    “洗完了?”葉穀秋轉身,手裏的鋼筆沒有放下,衝他溫和地一笑。


    “那個……”沈喬有點結巴了,“我先睡了。”


    愕然的神色從葉穀秋的眼底劃過,但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點點頭:“晚上做飯辛苦了,快睡吧。哦對了!”他想起什麽似的,指了指床頭櫃上的手表,“那個,喜歡嗎?”


    沈喬錯愕,這才記起剛醒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塊手表。也沒記住是什麽牌子,看起來挺新的,但是款式很老舊。


    當然,是以她後世的眼光來看。


    “送我的?”她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葉穀秋頷首:“去試試吧。”


    沈喬機械地走到床頭櫃把那塊表拿了起來,然後看了葉穀秋一眼:“你什麽時候買的?”


    “迴來路上。”葉穀秋說道,“今天是我們結婚滿月。我從來沒送過你什麽禮物,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隨便買的。喜歡嗎?”


    那是一塊銀白色的寶石花,圓形表盤,裏麵還鑲著鑽,比俞泉那個不知道貴重多少。而且鑽石很碎,看起來也不是很誇張。按照現在的潮流來看,這完全算得上一件奢侈品。


    她套在手腕上放遠了看了看,還不錯。


    “謝謝。”她說道。


    誠如葉穀秋自己所說,他從來沒送過她什麽禮物。倒是她,一直記得他的生日,而且逢年過節都會有表示。她原來也不期待葉穀秋會浪漫起來,沒想到他自己就開竅了。一時間,實在有點心裏複雜。


    “睡吧。”葉穀秋衝她笑了笑,就轉過身去繼續做筆記。


    “爸媽都睡了嗎?我……哎,挺過意不去的。搬迴娘家住了幾天,迴來也沒跟他們二老打個招唿。”


    “睡了。”葉穀秋忍俊不禁。這個時間點,都已經快淩晨一點了,哪有不睡覺的老年人。怕沈喬心理負擔重,又說道,“我們迴來的時候他們就睡下了。”


    “哦……那,我明天早起給他們做早飯。”沈喬說著往床邊走,末了又轉過身問他,“你想吃什麽?”


    葉穀秋聳肩:“我都可以。”


    “哦……好,我知道了。”


    無比尷尬的聊天到此結束,沈喬僵硬地迴到床上躺下。可能是這一天睡得實在夠多了,她現在腦子清醒得很。


    房間隻開了寫字台上的台燈,光線的昏暗越發顯得整個室內的靜謐。隻有葉穀秋手上的鋼筆在“沙沙沙”地摩挲紙頁,發出唯一的聲響。


    沈喬也不敢隨便亂動,怕聲音太大打擾了他寫文件。可她也不知道葉穀秋在寫什麽東西,裏有紀,很多事情她就是問了也不會有什麽結果。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


    她就這樣靜靜地像條死魚一樣躺在床上,一個時過去了,又一個時過去了——躺得渾身發硬再也忍不住,隻好悄悄挪了一下。


    可是忽然,身邊的床忽然一軟,有個人在她旁邊躺了下來。


    隨之,葉穀秋輕柔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沈喬的身體頓時繃緊,整個人像是根上滿弦的弓,隨時準備發射出去,奪門而逃。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麽,又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迴。葉穀秋渾身上下有多少根毛她都知道,難道她還會羞澀嗎?


    “喬?”葉穀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沈喬也不知道該不該應他,正當她猶豫的時候,葉穀秋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睡著了吧?嗯……不瞞你說,我是個懦夫,有些話當著你的麵還是沒法說出口。


    你白天的時候問我愛不愛你,我沒有迴答你,這不代表我不愛你。相反,我很愛你。我這個人,以前不懂得怎麽表達自己的感情,我們之間可能因此有很多誤會。以後……我保證我會改過來的。喬……別離開我。”


    他輕手輕腳地在背後擁住沈喬,動作細微地,簡直不像是個人高馬大的青年。


    沈喬心底卷起了一陣驚濤,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從葉穀秋嘴裏說出來。難道以前,在那些日日夜夜裏,她錯過了這麽多情話表白嗎?


    葉穀秋!


    既然你心裏有她,為什麽又要詐死拋棄她呢?


    就連自己的父母親也不管不顧了,到底為什麽?


    她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葉穀秋察覺,眉頭一沉:“喬,怎麽了?”


    沈喬在心底歎了一口氣,轉身抱住葉穀秋:“穀秋,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告訴你,你可能不會相信。”


    “噩夢隻是噩夢,不要想太多了。”葉穀秋摩挲著她的頭發。


    沈喬沒有平靜下去,反而瑟瑟發抖地越來越厲害:“對,噩夢隻是噩夢。穀秋,隻要你不拋棄我,我絕對不會離開你。可是你要是還是選擇了拋棄我,那我……”


    葉穀秋並沒有好奇她為什麽用了“還是”兩個字,而是耐心地等她說下去。


    躲了三十多年的債,她從今天起就要一點點地要迴來。


    葉穀秋,你就請好吧!


    葉穀秋翻了半個晚上,眼一閉一睜,天總算亮了。


    他察覺到沈喬輕手輕腳地起了床,然後下樓去了。猜測她是做早飯,她不像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沒了沈喬在身邊蠱惑,葉穀秋好不容易閉上眼睡了會兒,他媽姚紅女士鬼鬼祟祟地進了他們房間。


    一看兒子還賴在床上,立刻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還睡?太陽都曬屁股了!好容易迴來一次,就知道睡。”


    葉穀秋好冤枉,被姚紅直接抖被子掀下床。


    “媽……”他幽怨地從地上爬起,下巴枕著床沿可憐兮兮地望著親媽,“再讓我睡一會兒吧,我一個晚上沒睡覺。”


    “睡什麽,身為一名人,沒有睡懶覺的權利。”姚紅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在難道也是這麽懶洋洋的嗎?”


    葉穀秋揉了把頭發,隻好乖乖站起:“媽,有紀律。”早晚勤,還三五不時地半夜搞個突襲,能有機會懶洋洋嗎?把人民解放想象成什麽樣了,好歹也是出身,他媽怎麽沒點數。


    姚紅年輕的時候就是文藝,之後經人介紹才認識葉父葉懷信。那個時候葉懷信跟沈從元一塊還在北方的,一個排長。


    姚紅高挑漂亮,哪有夥不喜歡的。可姚紅人家裏不答應,覺得葉懷信那個年紀隻混到排長,以後也沒什麽前途。可是姚紅有魄力,不答應,她就終身不嫁。


    熬了一年,終於讓葉懷信娶到了這媳婦。可能姚紅旺夫,自從兩個人結婚後,葉懷信拚命地表現立功,一路平步青雲走到如今的團政委位子。跟沈從元一個臭毛病,對老婆寵得不行。


    得來不易嘛!


    所以姚紅在他們家,是絕對的領導,享有最高權力。哪怕他是寶貝兒子都不成!


    姚紅扯了下被單,沒看到想看到的東西,大失所望:“咱家也有紀律。兩年一個,不能再短了。”


    “什麽?”葉穀秋不太明白他媽的意思。


    姚紅歎氣,圈住自己的胳膊做了個抱孩的姿勢:“這個,懂嗎?”


    葉穀秋把頭一點,臉有點紅:“懂。”


    姚紅有點無奈:“昨天晚上什麽情況?”


    “媽!”葉穀秋冷著臉,“什麽什麽情況,您什麽時候愛管這些事了。”


    姚紅白了他一眼:“你以為我願意管?這不你爸差我來問的。”


    房間外鑽出個腦袋,葉懷信一臉正義地說道:“怎麽是我的意思了?明明是你老丈人一大早打電話托我問的。”


    葉穀秋:“……”


    這四個爹媽真是愛瞎操心。


    他們家在市裏,因為葉懷信身份特殊,家裏有電話。但是老丈人家還沒有安,隻有鎮長家裏有。他能想象得到沈從元一大早起來就屁顛顛跑到鎮長家裏給他爸打電話時的表情,一定是一臉熱情期待。


    葉懷信“哼”了一聲走了,估計是迴沈從元電話去了。


    姚紅也比較失望,遙想自己當年的第一夜,那……咳咳。兒子跟兒媳婦剛登完記就被迫分開了,這會兒應該別勝新婚才對。


    怎麽折騰了一個晚上卻是這樣一個結果?想到這裏,姚紅收起了笑臉,肯定是她那嬌氣的兒媳婦,又犯什麽毛病了!


    要不是這麽多年受的教育熏陶不能讓她幹出聽牆角的事,昨天晚上她都想在他倆門外打地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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