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出話來,急的眼睛一直在眨。


    醫生們卻不明所以。他們茫然的看著邱甄紅,然後分散開來,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邱甄紅一個人躺在手術台上,看著頭頂白花花的手術燈,大腦裏昏昏沉沉,她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卻又想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邱甄紅被一陣輕微的振動晃醒。她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她躺在手術車上,被護士從手術室裏送了出來。


    她看到赫連城迎了上來,對她說:“謝謝你。”


    她仍是沒有力氣說話,隻能對他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背後仍是有火辣辣的疼痛,她知道是因為做了腰椎穿刺的緣故。


    護士並沒有過多的停留,她很快被推走了。赫連城沒有跟上來,而是繼續留在手術室外等待宋甄珠。


    邱甄紅又無法凝注自己的注意力了。她覺得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身上一直在往外冒著冷汗,病號服全部粘在背上,十分難受。


    護士把她推入加護病房裏,從手術車挪到病床上,很快就有護工上前,打了一盆溫水替她擦拭身上的汗液。


    邱甄紅的倦意又來了,眼皮沉重的打不開。


    “等等。”她依稀聽到耳邊有人叫她。然而,她實在太累了,真的無法睜開眼睛。


    石小茹也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像一葉小舟,在一望無際的大海裏隨著瘋狂的波浪上下起伏…


    昏昏沉沉間,她睜開了雙眼。


    天色已經黑透了。房間裏亮起一盞小夜燈。白淨的光線像皎潔的月光,照亮了房間裏的一切。


    她嚇了一跳,掀開薄被看去。


    石小茹這才記起,今天是她和楊連雲大婚的日子。


    石小茹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臉漸漸紅了。


    她,她是他的人了。她終於完完整整的屬於他了!


    “你醒了?”房間裏突然傳來楊連雲的聲音。


    石小茹尋聲看去,才發現他坐在窗前的真皮座椅上。那一塊沒有燈光,陰影籠罩住他的身形,所以石小茹剛才並未看到他。


    “嗯。幾點了?”石小茹把身體全部縮迴薄被裏,問到。


    “七點鍾。起來洗個澡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楊連雲說著,站了起來,朝石小茹這邊走來。


    看著他走近,石小茹想到自己身上未著寸婁,麵色窘迫起來。


    “你,你先去等我好了。我洗好澡下來找你。”石小茹結結巴巴的說。


    “一會兒洗澡了記得擦上藥。”楊連雲又囑咐到。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出去。”石小茹麵皮薄,緊緊捂著薄被,催促楊連雲趕緊出去。


    楊連雲掃了她一眼,卻是徑直去了衛生間。不多時,他又走了出來。


    “洗澡水已經放好了。你稍微泡泡澡。”楊連雲說到,出門時還不忘帶上了門。


    楊連雲已經在浴缸裏放滿了溫水。


    石小茹吃力的跨進去,疼痛更甚。但隨後,疼痛感減輕了許多。


    每當想到這裏,石小茹的心裏如吃了蜜糖一樣甜。


    泡了很長時間,水溫涼了下來。石小茹怕著涼感冒,於是起身來。


    她用幹毛巾擦拭著濕頭發時,視線掃到浴室櫃上,她進來時放下的藥盒。


    她想了想,真的拿過來打開聞了一下,是一股薄荷的涼氣。


    她猶豫了一下,用手指挑了一些抹在紅腫之處,藥物上去,帶來一股清涼的舒適感,疼痛減輕了一大半,果然十分有效果。


    衛生間對麵就是衣帽間。


    石小茹動作別扭的出了房門,卻發現阿姨進來收拾衛生了。


    “愣在那裏幹什麽?過來。”楊連雲說話了,石小茹這才看到楊連雲站在房間外麵的大露台上等她。


    石小茹應了一聲,卻又看見阿姨把所有東西塞進了洗衣籃裏帶走了。


    起了柔和的夜風,帶進來一股樹木的清新氣息。


    石小茹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欣喜的問到:“是桂花的香味。這裏有桂樹?”


    楊連雲走過來,把推拉玻璃門拉的更開,方便石小茹走出來。


    露天的陽台上,放著一組實木桌子。長方形的餐桌鋪上了白底帶金色刺繡的桌布。桌麵上放了幾盞燭台,點燃了幾根長蠟燭。


    石小茹從房間裏走出來。楊連雲過來拉著她的手,向桌邊走去。


    “這是?”石小茹看著桌麵被魚貫而入的阿姨擺上了潔白的瓷盤和銀質餐具,疑惑的問到。


    “你不是肚子餓嗎?該吃點東西了。怕你不方便走動,我便讓人把餐廳暫時搬到這裏。喜歡嗎?”楊連雲目光灼灼。


    “呃。喜歡。”石小茹迴答道。這樣美的夜晚,這樣帥的男人,這樣慵懶又浪漫的氣氛,她怎能不喜歡。


    “院子裏種了桂樹嗎?我聞到了桂花香氣。”石小茹四處掃視了幾眼,問到。


    “應該是吧。”楊連雲迴答。


    “這才是春天,桂樹就開花了?”石小茹又問。


    楊連雲看她驚喜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動,問到:“你喜歡桂花?”


    “當然了。我最喜歡它的香味了。以前媽媽還用桂花蒸桂花糕我吃呢。”石小茹眼睛裏亮晶晶的,似乎聞到了桂花糕的香氣,表情十分可愛。


    “小時候媽媽常帶我去阿嫲家。她家院裏就種了一顆很大很大的桂花樹。每年中秋節迴去的時候,走到村口就能聞見它的香氣。我最喜歡摘桂花了,摘好的桂花,阿嫲會同媽媽一起,蒸成桂花糕我吃。可惜,阿嫲死了以後,桂花樹也被砍掉了…”石小茹的聲音漸漸低沉下來。


    風悄悄吹過,楊連雲靜靜聽她講過去的事情。


    阿姨已經擺好了一桌豐富的菜肴。


    楊連雲給她夾了一些菜食,說到:“邊講邊吃吧。”


    石小茹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問到:“我講這個,你會不會覺得無趣啊?”


    “不會,我很喜歡聽。你可以多講一點給我聽。”楊連雲的聲音似乎是摻了酒液,散發在空氣中,石小茹又覺得自己似乎要醉了。


    正在這時,楊連雲的手機響了。


    他接了一個電話,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掛了電話之後,他顯然有些心神不寧。


    石小茹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笑著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是浩雲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楊連雲說到。


    “浩雲?”石小茹問道。


    “對,我弟弟,你見過的。不用管了,吃飯吧。”楊連雲說。


    於是他們又繼續吃飯。


    可是,才過了不到十分鍾,他的手機又響了。


    楊連雲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電話中起了眉頭,卻沒有按下接通鍵。


    石小茹問道:“你怎麽不接電話?”


    楊連雲看了她一眼。拿起電話走到一邊去了。


    這一次,他在那邊站了很長時間。


    石小茹一邊慢條斯理的吃著盤中的食物,一邊向他的方向看去。


    他掛了電話之後很久沒有動作,而是站在露台的欄杆旁邊看著靜謐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最後,楊連雲轉頭看了石小茹一眼,慢慢的走來餐桌旁邊。


    “有事?有事你就忙去吧,我沒有關係的。”石小茹說道。


    她看到楊連雲似乎鬆了一口氣。他把手機放迴褲袋,說到:“還是先陪你吃晚飯吧。等晚點我出去一趟。就是不知道今晚幾點鍾能迴來。”


    雖然如此,細心的石小茹還是注意到了。楊連雲吃飯的時候十分的心不在焉。


    不多時,她便放下了筷子,笑著說道:“我吃飽了!”


    “這麽快就吃好了嗎?要不要再多吃一點?”楊連雲問道。


    “我真的已經吃飽了。就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石小茹笑著說道。


    “那你先迴房間休息。晚上先睡,不要等我。”楊連雲說。


    石小茹嗯了一聲。


    楊連雲放下筷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消失了足足有半個小時。石小茹還是坐在桌前,一動也不動。


    桌上的飯菜已經徹底的涼了。空氣中也完全消散去他留下的薄荷味道。


    石小茹出神的盯著燭台上的蠟燭。看著那淺黃的火焰緩緩的抖動。


    楊連雲走出莊園的時候。楊浩雲已經開著車停在路邊等他。


    他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問道:“雲玥知道你出來找我嗎?”


    楊浩雲勉強笑了一下,說道:“她知不知道又有什麽關係?”


    “你這是什麽意思?”楊連雲皺眉看著他。


    “哥。她快死掉了。”楊浩雲麵色沮喪,從不抽煙的他,破天荒的的拿出一盒香煙。


    “來支?”楊浩雲問。


    楊連雲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認真觀察著楊浩雲的神情,問道:“誰要死了?這就是你非要在我新婚之夜打電話約我出來的原因嗎?”


    “哥。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楊浩雲說到。


    車裏的氣氛陡然變得沉悶。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楊連雲問到。


    “你知道餘瑩瑩今天動了手術嗎?”楊浩雲平靜的說。


    楊連雲震驚的看著他,問到:“你,你怎麽認識餘瑩瑩?”


    他和楊浩雲隔了好幾歲,餘瑩瑩住在楊家時,楊浩雲並不知情。他應該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餘瑩瑩的名字。


    “你不用管我怎麽認識她的。她現在就在s市的醫院。”楊浩雲說到。


    楊連雲更為震驚,說到:“她不是剛剛才辦完婚禮?為何去了醫院?”


    “看來,你是知道她什麽時候迴了s市。”楊浩雲幽幽說到。


    “是,我知道她來s市了。可這與你今晚約我出來有何相幹?”楊連雲表情歸於平靜,似乎在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


    “你真是太冷血無情。即使她騙過你,可你畢竟是她唯一愛過的人!如今她正在手術室裏搶救,有可能活不過今晚,你也不去看看她嗎?”楊浩雲說。


    楊連雲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動容。


    “你知道我們的事?誰告訴你的?你為什麽會知道她被搶救?”楊連雲目光銳利的看著他,逼問到。


    “可以不要問這麽多嗎?我隻知道,她愛你,很愛很愛你。她在病床上垂死掙紮,生死不明,你卻陪著嬌妻親親我我,你該去看看她!”


    “楊浩雲!有許多事情,你不明白,我也不想多說。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我會好好陪我的妻子,哪兒也不去。”楊連雲說道。


    說罷,他就要推門下車,又轉過頭來看著楊浩雲:“你已經有了雲玥,聽說,你們很快也要結婚?你這麽關心一個陌生女人,有沒有考慮過雲玥的感受?”


    “大哥。”楊浩雲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聲音暗啞的說:“她真的快要死了。可我知道,她最想見的人是你。你可以陪我去看一看她嗎?”


    楊連雲猛然抬頭目光緊盯著楊浩雲的臉。


    楊浩雲琥珀色的瞳孔裏,翻騰著無窮無盡的痛苦。


    楊連雲隻覺得心驚肉跳,想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你,你…”他的嘴唇蠕動著,卻怎麽也說不出那幾個字。


    “是。”楊浩雲迎著他的目光,坦然的笑了。:“我喜歡她。”


    天!


    “浩雲,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麽偏偏是她?”


    “其實,我也是不明白的。現在我想通了。因為我是你弟弟。我是楊家人。我們的喜好,根本就是相近的。這是唯一能解釋,我隻看她第一眼,便被她吸引住的原因。”


    楊連雲沉默了。許久,他又緩緩的說:“能告訴我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兒嗎?”


    楊浩雲笑了。露出了一顆可愛的虎牙,他的神情像是沉浸在甜美的往事裏。“去年。”


    “你去年便認識了她?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們的事?”楊連雲吃驚的問道。


    楊浩雲輕鬆甜蜜的笑容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焦慮和痛苦的神色。“新年的第一天,我飛去了雲南找她。然後,知道了一切…”楊浩雲緩緩地說到。


    楊連雲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楊浩雲。


    難怪那段時間,楊浩雲性情大變。


    彼時,楊連雲正在為母親的病情,和那名突然出現的女子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楊浩雲的情緒變化。


    楊浩雲竟在那個時候,遭遇了這麽大的變故。


    而且,他和雲玥的婚訊就是就是那個時候才正式定下。


    “難道,你急著訂婚是為了…”楊連雲問到。


    “是。自我發現了這個事實。幾乎快要活不下去了。還好有雲玥一直陪著我。放心吧,大哥。我隻是想去看一眼她怎麽樣了,這是我和她最後一次見麵。我不會做對不起雲玥的事情。”楊浩雲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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