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自從那天在清韻茶坊裏見了曼舟以後,每天都在家中等著顧硯初會親自上門與她相見。


    結果是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一連過了十幾天都沒有動靜。


    她在心中思忖,也許是兒子還不知道,看來自己瞧不上眼的那個兒媳婦,並沒把這件事告訴他。


    總這麽在家裏等也不是個辦法,於是程氏大著膽子,又帶著鄭芷婉親自找到了顧府。


    顧硯初與曼舟去了青溪穀,並不在家中,門房報進去以後,接見她們的是喬氏。


    從一進門開始,鄭芷婉的眼珠子就不夠用了,心裏琢磨著,以後自己是不是真的要住在這裏。聽說繼母的這個兒子,可是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官位僅在首輔李閣老之下,不但權傾朝野,樣貌還十分俊美。


    喬氏前些日子就聽曼舟說過程氏找上門的事情,心裏早就有了準備,隻是沒想到,她的臉皮這麽厚,居然真的敢跑到家裏來。


    聽了程氏的自我介紹,喬氏強壓了壓心頭的火氣,語調平靜:“那麽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程氏並不把她放在眼裏,這裏姓顧,是自己兒子的府邸,容她一個守寡的嶽母住在這,已是賞了她天大的恩德,又豈能讓她在自己麵前指手畫腳。


    她將眼前的屋子左右打量了一圈,神情倨傲的說道:“我與你這個外人說不著,你把我兒子叫出來。”


    喬氏一看見她,氣就不打一處來,冷笑道:“你還有臉見他?這世上,有你這樣拋棄親生兒子的母親嗎?”


    聽到她的嘲諷,程氏有些心虛,當年她拋下顧硯初,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因為她覺得孩子就是個累贅,自己一個寡婦,手裏隻有那麽一點銀子,如何能將他養大,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早晚都得餓死。


    不如把他扔在清河村,怎麽也不至於餓死街頭,兩個人一起走,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誰會願意娶一個帶著亡夫兒子的女人。


    她看著喬氏一身綾羅綢緞,珠光寶氣的模樣,忽然心中就充滿了仇恨。她憑什麽坐在這裏,享受本來應該由自己才能享受的一切,就憑她那個鄉下女兒嗎。


    程氏不冷不熱道:“我為什麽拋下兒子,自有我的道理,這事還輪不到你來管,吃我兒子的,住我兒子的,你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跑到這裏,替主人說話!”


    喬氏本想與她好好說道一番,見她竟是這樣一個不要臉又蠻不講理的人,一時沒了交談的興趣,端起茶杯露出了送客的意思。


    程氏非但不走,還大模大樣的四處看了起來,一邊逛還一邊說:“這是我的女兒芷婉,是個賢惠善良的好孩子,今天我把她帶過來,就留在這吧,也好給我的初兒做個貴妾。”


    喬氏被她的話震驚了,活到這把年紀,從沒有見過有人能把自己的女兒,強行留在別人家中做妾!這麽厚顏無恥的話,是人能說的出來的嗎?


    她氣的心口疼,吩咐身邊的元胡:“去,去把石不驚叫過來,把她們兩個給我趕出去!”


    元胡得了吩咐,快步跑了出去,不大一會功夫就和石不驚一起趕了過來。


    他一見是兩個女人在這裏,本來還有些顧慮能不能和女人動手,可一見喬氏捂著心口,氣的不輕的樣子,便走上前,直接一手拎住一人的後衣領子就往外麵拖。


    鄭芷婉嚇的麵色慘白,嗓子眼兒像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程氏卻揮著拳頭,不停的往石不驚的腰上搗去,可縱使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怎奈他身上硬的像塊石板,反倒震的手生疼。


    就在兩個人快要被拖到大門口時,顧硯初和曼舟迴來了。


    顧硯初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程氏了,並沒有認出她來,見石不驚的手上抓著兩個女人,便問道:“怎麽迴事?”


    石不驚一撒手,母女兩個就摔到了地上,程氏尋聲望過去,立時就紅了眼:“兒啊,是娘啊,你不認得娘了嗎?”


    說著就撲了過去,抱住顧硯初“嗚嗚嗚”的哭了起來,那神情真像是失散多年的親人重聚一般,讓不明就理的人看了,也不由得要掬一把心酸淚。


    鄭芷婉坐在地上,看著母子相見的場景,一時也怔住了。


    她沒想到,顧閣老果真如傳言一般年輕俊美,周身盡是雍容矜貴的氣派,讓人不敢靠近。


    程氏淚眼婆娑的哭了半天,見兒子沒什麽反應,她忍不住止了哭聲抬頭去看,顧硯初的臉上平靜無波,沒有什麽表情。


    他並不想知道,當年母親為什麽要扔下自己獨自離去,拋棄就是拋棄,不必談什麽苦衷。


    若沒有師父,嶽母和曼舟,他早就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正趴在哪條路上要飯,亦或是成了哪個大戶人家的奴才。


    鄭芷婉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程氏的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快點說正事。


    程氏一改方才對喬氏那張狂的態度,聲音裏帶了哀求:“初兒,娘現在是太仆寺主簿鄭平平的夫人,鄭大人想請你去家中坐客,日後有機會在聖上的麵前,也好為他多多美言幾句。”


    她又把鄭芷婉拉到跟前:“這是你妹妹芷婉,我們的意思是,也不求平妻之位,讓她給你做個貴妾,好好伺候你,你看。。。”


    她的話還沒說完,顧家的門外就吵鬧起來,有人似乎想要闖進來,卻被門口的人攔住了。


    顧硯初看了眼木易,他就揮手示意門房將人放進來。


    來的人正是程氏現在的丈夫,鄭平平跑的飛快,衝進院子趴跪在顧硯初的腳下,發髻淩亂不堪,嘴角還泛著白沫子:“閣老饒命啊,能不能別叫下官去運波縣,下官不能去啊,那裏不但民風彪悍,更是叛匪橫生,下官一個文官,去了那裏無異於送死。大人求求你,求求你了。”


    顧硯初向後退了兩步,第一次將目光投到程氏的臉上,認認真真的看了一會,心中湧起一陣悲涼。


    十幾年不見,母親的臉還是那張臉,卻已經不是印象中的樣子了,身材有微微的發福,眼角也有了歲月的痕跡,一雙好看的眼睛裏看不到慈愛,隻有算計。


    顧硯初嘴角的笑意讓人遍體生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抗旨不遵,是為不忠,不忠是為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便要誅連九族,鄭大人是要違抗聖上的旨意?”


    聽到他的話,鄭平平癱倒在了地上,兩眼向上一翻,人一下子就昏死過去。


    程氏大叫著撲到他跟前:“老爺,老爺,你醒醒啊!”


    木澤拿著茶水走過來,往口中含了一口,伸手將程氏拉開,漱了漱口,便對著鄭平平的臉上就噴了過去。


    臉上被熱水這麽一噴,他的眼皮子動了動,這才悠悠轉醒,隻是方才木澤茶水喝的急,也沒顧得上吹一吹,現在鄭平平臉上還掛著幾片茶葉。


    顧硯初過去拉住曼舟的手,沒有再看他們一眼,而是冷冷的說道:“還是快些收拾行囊準備啟程吧,畢竟聖旨不是兒戲,耽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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