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明德書院已經放了年假。


    黃夫子單獨給顧硯初安排了厚厚的一摞功課,就算他每日幾乎足不出戶,也要學到深夜。


    但這些功課卻難不倒他,隻是長篇大論的都要默下來,著實需要花費不少功夫。


    曼舟每天晚上都陪他一起讀書,明空留下的醫書,她已經差不多全部都背了下來。


    臨窗的大炕上,兩人相對而坐,燭光下的美人,眼眸裏,流光溢彩。


    顧硯初見她兩眼發直的盯著自己看,腦袋裏卻不知在想些什麽,他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怎麽了?”


    曼舟迴了神:“聽說浙江有個有名才子叫謝延,他與你同年,十歲時便考中了秀才。”


    顧硯初問道:“你說的是前些日子從浙江迴到青州的謝延?”


    曼舟點頭:“他本就是青州人士,隻不過小時候身體不好,一直住在浙江的外祖母家調養。聽說他原本是姓陳的,後來才隨母姓謝。”


    顧硯初道:“謝延的父親姓陳,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亡故,陳家的男子大多沒有能活過二十歲的。他父親死後,他母親便帶著他迴了浙江的娘家。”


    曼舟道:“看來他之所以隨母姓,一來是因為想擺脫陳家早亡的宿命,二來也是因為他母親的娘家渝安謝氏那百年興旺的名聲。謝家為了培養他,也是花了不少氣力。”


    顧硯初略一思索,笑道:“你是覺得他在青州參加鄉試,會影響到我的名次?”


    曼舟不說話,隻是嘿嘿笑了兩聲。


    顧硯初淡淡道:“無所謂頭名還是次名,能考中,能參加明年的春闈便可。”


    曼舟見他成竹在胸,便也放下心來,人一放鬆,睡意就不知不覺的湧了上來。


    屋中安靜,好一會都沒有傳來她翻書的聲音,顧硯初忍不住抬頭去看。


    隻見曼舟托著腮,晃晃悠悠的,眼睛閉了又睜,睜了又閉的模樣實在是好笑。


    顧硯初將書合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我有些困了,我們今日早些睡吧。”


    曼舟有些含糊不清的答道:“既然是你困了,那我就陪你早睡一些吧。”


    顧硯初到炕邊穿上了鞋,見她還坐在那裏沒有動,便要喚她起來,卻見她神情迷離的朝自己伸出了兩條胳膊。


    他低聲笑著上前,讓她把胳膊環在自己的脖頸上,手臂一用力就把人抱在了懷裏。


    到了內室的床邊,曼舟卻不肯鬆手,仍緊緊的抱著他的脖子,整個人都窩在他的懷裏。


    顧硯初隻得親了親她臉頰:“你先躺下,我去吹熄蠟燭。”


    夜深人靜,月朗星稀,曼舟抱著他的胳膊睡的香甜。


    一室的幽靜,顧硯初將手枕在腦後,獨自想著心事。


    前幾日,他收到了霍汀的書信,信寫的零零碎碎,就像記流水賬。


    他在信中說,聖上自太子迴京以後,精神大為放鬆,人到垂暮,最留戀的便是故舊親情,除了格外依賴太子,對其他人的疑心卻越來越重。


    前些日子還把他父親霍啟枡叫去了書房,與他商議準備恢複錦衣衛,設立北鎮撫司的事情。


    現在自己每日都被關在家中溫書,他母親隻等他在秋闈時得了功名,便為他說親。


    皇上指了建國公的嫡長孫女為太子妃,可是太子並不高興,有位一直陪在他身邊多年的蘇姑娘,隻是出身寒微,太子想為她求側妃之位,皇上卻沒有答應。


    信中還說,榮國公丘英輔的幼子身染怪病,在京城尋遍名醫終不得治。


    後來得高人指點,在青州城內有座攀雲山,山上的滄藍寺十分靈驗。


    國公夫人已經帶了幼子啟程,打算在滄藍寺裏住些日子,求菩薩顯靈,消災解難。


    信的末尾,霍汀說秦夫子升任國子監祭酒,位從三品。


    顧硯初對此毫不意外,秦夫子當年在太子一案中並未受到牽連,反倒告病還鄉。


    可是他祖籍湖南,青州並不是他的家鄉,留在這裏,可見一心隻為追隨太子。


    他知道霍汀提到的那個蘇姑娘,是早年太子被流放時就遇到的,年紀已近三十,無名無份的跟在太子身邊很多年。


    太子複位後,能向聖上開口,為年老色衰的蘇姑娘求個名份,可見也是重情重義之人。


    朝中勢力盤根錯節,一心想將二皇子扶上大位的盧家雖然倒了,但經過這麽多年布局,現在四皇子的勢力已遍布朝野。


    太子的背後雖然有崔家支持,但終究遠離權力中心多年,手中並沒有多少可用之人。即便日後自己能在會試中高中,也未必能得聖上的重用,畢竟師父當年死裏逃生是不可告人之事。


    除此之外,就算有太子的支持,但畢竟自己在朝中根基太淺,想要在短時間內坐上高位,著實有些困難。


    而且,京城不比別處,對於官員來說,寧可做京城內的九品官,也不願意做地方上的三品官。


    因為這京城的九品官與地方上的三品官,在俸祿上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在京城裏做官,卻有機會接觸到朝廷當中的權力核心,從此官運亨通,青雲直上。


    無論是在京城裏當官,還是外放做官,要想左右逢源,混的風生水起,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能的。


    雖然以自己的本事和師父留下的銀票,也能輕而易舉的維持生計,但顧硯初想讓曼舟過的更好。


    他的曼舟,每日隻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綾羅綢緞,穿金戴銀。


    榮國公丘英輔,雖然承襲爵位不過五六年的光景,但他卻深得皇帝的信任,掌管著五軍都督府。


    最重要的是,丘英輔此人為人正直,剛正不阿,在朝中從不結黨營私,如果讓他心中的天平向太子傾斜,無疑是一個最有力的倚仗。


    顧硯初感到自己想的有些太遠,他收迴思緒,有些事情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的,看的步數多了,也不見得是好事。


    算了算霍汀寫信的日子,榮國公夫人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了青州,眼下是個好機會。


    曼舟現在除了在針灸方麵還有些弱,但是開方製藥上仿佛是有天賦,幾乎已經達到了藥到病除的水平。


    顧硯初滑進床褥中,將曼舟拉進懷裏,在她的臉上和唇上親了又親,癢的她縮著身子,一顆毛絨絨的腦袋不停的往他的懷裏拱。


    他的曼舟,就應該被養尊處優的供著,使奴喚婢,唿風喚雨。


    緊緊的抱著她,與她十指交纏。


    星星亮著,夜空就不會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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