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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風顯然早已料到李雲會有此反應，嘴中毫無誠意地安慰道:“沒事，沒事。隻是一把沾了血的椅子而已。”眼睛卻一眨不眨地仍舊四下打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小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什麽。/p
李雲定了定神，臉上一副如喪考妣的神色，怒聲道:“蕭風！”語氣很是憤懣，連‘賢弟’都不叫了，顯然被嚇得不輕，“你剛才明明看到了，怎麽不提醒我？”/p
蕭風絲毫沒有在意李雲的指控，掏了掏耳朵，心不在焉地想著心事，不時蹲下身來認真觀察地下血跡，一副直接將李雲的憤怒無視掉了的模樣，頭也不抬，不過好在還是應道:“哦，這個呀，我想提醒你時，你已經坐下了。我覺得吧，你坐一息的時間與百息的時間好像沒什麽沒多大區別，就索性沒多此一舉。”/p
李雲一下子被噎住，啞口無言。/p
這個邏輯，似乎很有道理。/p
正在李雲無言反對，抓耳撓腮時，蕭風突然抬頭看他:“叫幾個人需要這麽些時間嗎？李兄，要不你去看看？”/p
李雲好不容易找出了點反駁的話，立時被噎了迴去，悻悻點了頭，乖乖轉身準備下樓看看。/p
實在是沒什麽推脫的理由。/p
剛一腳踩出書房，卻聽後身後的孩子轉了口氣，“李兄？”李雲沒精打采的轉過身來，“又怎麽啦？”心裏默默補了句“小魔頭！”/p
此時的蕭風已不知何時走到了窗前，正一手抵著窗沿往窗外瞧。/p
四樓是閣樓的最高層，距地麵至少有四五丈高度。以這一高度足以將閣樓附近美景一覽於眼底。故書房窗戶可以說是極好的賞景之處。/p
或許是因為考慮到大樹遮擋視線的緣故，閣樓附近並無大樹，倒是低矮灌木成林，湛藍長天與冬青綠植相襯，其間曲徑以五色鵝卵石鋪就，錯落有致，在這雪覆春色中說不出的美麗。/p
蕭風隔窗遠眺，看著窗外美景微微皺眉。/p
雖背對李雲，蕭風身後卻似長了眼睛般，在李雲剛轉過身來時便十分湊巧地衝其擺了擺手，隻是目光卻依舊並未從窗外之景上收迴，語氣更是聽不出半分情緒來，平淡溫和:“快過來！他們在樓下不遠處，所以李兄便不必麻煩一趟了。倒是小弟有些有點小事要詢問你一下。”/p
李雲怔了怔，有點受寵若驚，但更多的是將信將疑。連賢弟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會知道？不是在耍我玩呀。/p
他小心翼翼的拿眼瞅蕭風，卻半分要依蕭風之言的意思都沒有。怎麽看都給人一種過分誠惶誠恐的感覺。/p
蕭風見李雲沒反應，抬頭看他。一看便看到他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麵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要有多可怕，讓李雲如此警惕。不過，他也沒有自我澄清的打算，板起小臉教訓道:“腦袋裏胡思亂想些什麽？快點過來，我有事要問。”/p
李雲看到蕭風板起了臉，當即被嚇的不輕，也不管蕭風有沒有什麽陰謀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蕭風跟前。/p
委實是當初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大。/p
“什麽事？”他小心翼翼地問。/p
蕭風微微眯起眸子，伸手遙遙一指最近處的高樹，“以李兄的身手可否從這裏悄無聲息到那裏去？”/p
“悄無聲息？”李雲砸摸了下嘴，“這個，幾乎不可能呀！先不談高度落差，中間若無落腳之地，便是在近一些，我也不可能一步過去呀。”/p
蕭風暗道一聲果然，想了想繼而再次問道:“那如果給你些外力，比如繩索或者借力呢？”/p
李雲抬手比劃了下，抬頭認真道:“這個，應該可以。不過我可不能保證。”/p
蕭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手拿窗竿點了點窗欞上沿的一處，“有什麽想法？”/p
“什麽？”李雲一臉茫然，顯然沒反應過來。/p
蕭風有些無奈，提點道“仔細些，那不是花紋。”/p
李雲微微詫異，湊上前去將窗欞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番。這才發現那些細細的條紋當真不是什麽花紋，而是木材變形折斷留下的細紋。他略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怎麽會這樣？”/p
要知道，窗欞作為窗戶的框架，多是以支撐為主，風吹雨淋，日久腐朽很正常，但出現折斷的現象就有點耐人尋味了。而且，這裏是桃苑居，素有人間仙府之稱，裝飾布置以奢華精致為標誌，又怎會允許窗欞上出現斷紋？。想到這兒，李雲忍不住試探性問道:“難道說是當初建這閣樓時，施工者偷工減料了？”/p
蕭風翻了個白眼“這桃苑居怎麽說也建了有七八個年頭了，你當所有人都眼瞎？”/p
李雲訕訕笑了笑，這個猜測的確有點傻。七八個年頭，說長不算很長，說短也的確算不得短。但要說看不到這裂紋就有點不太可能了。雖然裂紋處在窗欞上沿，位置並不怎麽明顯，桃苑居每日都會被人細致打掃，日複一日，不可能沒人發現。/p
蕭風不再理會李雲，轉身自個兒搬了把木椅過來。輕手輕腳踩上木椅，微微踮起腳，蕭風小心得一手穩住窗欞，另一手將窗欞上沿的木條向外推了寸許。/p
似乎並未用多大力氣，木條便彎出了些許弧度來。/p
李雲看得膽戰心驚，生怕蕭風一個不小心把窗欞折斷。/p
不過他顯然是想多了。/p
蕭風很有分寸，很快便放開了手。/p
窗欞上的裂紋也並沒有什麽要擴大的跡象。/p
蕭風淡淡掃了眼李雲一臉糾結擔憂的表情，啞然失笑，不過麵上仍一本正經，道:“裂縫間是幹淨新鮮的，應該是這兩天才有。”/p
李雲眼前一亮，“與這案子有關？”/p
蕭風攤了攤手，一臉隨意，“不清楚，不過似乎是這樣的。”/p
轉而，他又道:“下樓吧。那幾位可是要上樓了。”/p
李雲點了點頭，並未在意蕭風後麵那句話的不對勁。/p
便好像算準了般，在蕭風、李雲二人到達二樓時，上樓的一夥人也恰好到二樓。/p
為首帶路的依舊是老鴇，隻是相比於在蕭風，李雲二人麵前的諂媚，在自個兒屬下麵前，老鴇要更讓人看得順眼得多——因為少了過分誇張的虛偽與諂媚。老鴇身後跟了一打扮清雅，身若拂柳的纖弱女子，兩個身穿青衣的大塊頭，與一位身穿灰衣的冷漠中年人。/p
那纖弱女子生了彎彎柳葉眉，小巧櫻桃口，膚若凝脂，目含秋水，再配上副柔弱玲瓏的娉婷身段，著實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而現在女子眉頭輕蹙、目含哀傷的淒婉表情更是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既使不用老鴇介紹，蕭風也能一眼猜出此人身份定是桃君無疑了。/p
兩個青衣大漢均麵目普通，身材魁梧，想來應該是護院之類的身份。/p
至於最後一人，蕭風隻打量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了優美的弧度。/p
這有能之士含金量還真高啊。/p
“小女子桃君，見過兩位公子。”在蕭風打量幾人時，桃君聽從老鴇招唿，上前萬福一禮道，動作甚是柔弱優美。/p
“小的張千、劉彪見過兩位少爺，”緊接著兩青衣漢子亦抱拳躬身一禮。/p
倒是灰衣中年人傲氣得很，隻冷漠說了二字“呂年！”便沒了下文，高手風範盡顯無遺。/p
蕭風，李雲二人衝幾人點頭迴禮，並未計較呂年的無禮。/p
李雲的目光更多停留在桃君身上，美人如玉，令人賞心悅目。/p
蕭風卻對這幾人都沒興趣，隻淡淡掃了眼，便將視線投向了窗外。/p
相互見禮後便是談正事。/p
李雲一見蕭風又是一臉漠然，立即便垮了笑臉——自己又要到費腦子的時候了——心中不禁有些叫苦。雖然與美人交談是一件很令人舒心的事，這並不意味著李大公子在絞盡腦汁想需要詢問的問題時，他還有欣賞美人的這份心情。/p
思緒轉了幾轉，李雲終於找到了話茬，正要開口，耳邊突聽有熟悉的悅耳嗓音。/p
“我們這次來是想多了解一些那日發生的事情，所以勞煩桃君姑娘將所知情況再說一說。”蕭風不知何時已收迴視線，轉過頭來，淺笑看向桃君，補充道:“李兄與在下注意到了些許小細節，所以想確定一下事情，勞煩姑娘講的詳細些。”他話語頓了頓，似乎是斟酌了下，笑得愈發溫和“便從那日白天開始，如何？”/p
李雲十分詫異的看向蕭風。以蕭風剛才表現出來的態度，李雲毫不懷疑蕭風一定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抓耳撓腮。誰曾想，轉眼竟又換了態度。這性子真是越來越陰晴不定了。/p
桃君臉上的溫婉柔弱的微笑竟不知為何有些僵硬。她甚是柔弱的看了老鴇一眼，這才輕輕點了點頭，朱唇輕啟緩緩道:“當日白天，小女子因為身體不適在房間裏待了一天，沒怎麽出去，沒什麽好講的。那天晚上”她又將那日與李中懇所說的原原本本地說了遍，除了語氣與表述較為清晰外，與那日其實差不了多少，當真沒有半點詳細的意思。/p
便是以李雲的遲鈍性子都聽出了桃君的敷衍之意，耐不住性子一直衝蕭風瞪眼。蕭風卻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模樣，認真得聽桃君說完，很是給麵子地淺笑道:“哦，原來如此。”竟是對桃君的不配合一點也不介意。/p
他抬眼掃了擠眉弄眼的李雲一眼，心中有些無奈，又抬頭看了眾人身後漠然的灰衣人一眼，淺笑繼續道:“那麽，在下想再多問些問題，桃君姑娘應該不會介意吧？”他語氣溫和，連帶著話語也給人一種客氣至極的感覺，讓人很難拒絕。/p
桃君再次點頭。/p
蕭風滿意一笑，似又想到了什麽，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要看著我年紀小，就騙我喲。”未等桃君作出什麽反應，他又正色道:“敢問桃君姑娘，當日你身體不適，在閣樓裏呆了一天，可有人照料？”/p
桃君搖了搖頭，“無人照料。那天白天小桃有些事，所以並未在閣樓裏陪我。我本就喜靜，便也再未再向媽媽打招唿，所以那天閣樓中就小女子一人。不過小桃她應該是放心不下小女子，傍晚迴來過一趟。這點，兩位大哥都可作證。”說著，她抬手指了指一旁靜立的兩位青衣大漢。/p
“哦，”蕭風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著道：“既然身體不適，那日怎麽還會接客呢？”/p
桃君麵上淒哀，“劉大老爺當初在桃苑居留了一大筆銀子，不得不接待。”/p
蕭風輕輕蹙起眉頭，“這麽說，劉金這人霸道得很了？”語氣中竟帶了分憤慨。/p
李雲奇怪看著蕭風。在他的印象裏，蕭賢弟的情緒可從來不是容易受外物的影響的。難道僅僅半年不見，蕭賢弟就變了這麽多？/p
桃君麵上淒哀之色更甚，“不是，劉老爺其實人還是很善解人意的。”/p
“哦？”蕭風這次迴應的語氣中帶了分反問，似乎並不怎麽相信。/p
桃君淒淒一笑“那日小女子身體不適，即使夜深了，劉老爺也沒有要求小女子服侍。而是抱著小女子在書房窗前賞雪。雪大的很，映得窗外的景色並不如昏暗，反而美得很。劉老爺說，佳人相陪，賞雪賦詩當是一件人生快事。”說到這兒，她語氣帶了莫名的顫音，“小女子便配合地碾墨，劉老爺執筆賦詩，好不瀟灑愜意。”僅僅一句話，她眼中便湧起了淚水，讓人看著分外憐惜，“大約一刻鍾的時間，小女子忽覺脖上一痛，眼前一黑，便沒了意識，再次醒來後，就發現”說到這兒，她再也說不下去了，開始不停地啜泣。/p
“哦。這就是當日你們為什麽是在書房的原因？”蕭風語氣平靜點了點頭，“據我所知，劉金與姑娘可都不是什麽喜歡舞文弄墨的人，原來如此。”/p
李雲嘴角抽了抽，果然是自己又天真了。/p
微微歎了口氣，蕭風不知從哪兒掏出個小水囊來，十分善解人意地遞給桃君，“別怕，一切都過去了。”蕭風的語氣平靜，似乎並不是安慰人，但不知為何，竟讓人生不出什麽厭惡的情緒來；而且，他竟說的不是節哀，也不是什麽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而是別怕！/p
桃君怔了怔，梨花帶雨的俏臉上毫不掩飾驚詫，呆呆看著蕭風那張似乎毫無心機的笑臉，有些失神。/p
在場中人有反應過來的，也不由怔了怔，覺得甚是別扭。/p
見桃君止住了啜泣，蕭風換了個話題，繼續問道：“你與柳憤是舊識？”/p
桃君與眾人都怔住。/p
原本看桃君泣不成聲，眾人都以為蕭風會撇下桃君，轉而問其他人。誰也沒想到的是，即使桃君已是梨花帶雨，蕭風仍沒有要憐香惜玉，先擱置一下的意思，話鋒一轉，轉而問起來其他。看來是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到底還是個孩子，竟不知緩一緩的道理。/p
桃君輕輕搖了搖頭。/p
蕭風聳了聳肩，“那姑娘與鶴聽洪是如何相識的？”/p
李雲皺起了眉頭，蕭賢弟這又要搞什麽鬼？/p
桃君以手絹擦掉臉上的淚水，語氣略帶沙啞道:“那時小女子因柳郎之事躲在角落落淚，恰好被鶴郎碰上。鶴郎是個體貼人的，當日他與小女子講了不少話”/p
“不是吧，你就這麽著就與他互生好感了？”一旁李雲沉不住氣，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口。/p
蕭風有些不滿地瞪他一眼。/p
李雲訕訕縮了縮脖子,不過仍瞪眼作求知狀。/p
桃君柔柔地點了點頭，有些羞赧。/p
李雲忍不住瞪大了眼。/p
“哦。”蕭風倒沒表示出什麽驚訝，淡淡應了一聲。/p
接著，他又問了個讓人有點難堪的問題。隻是他說得認真，話語又是溫和平靜的，著實讓人感覺不出什麽不對勁來，“冒昧問一句，鶴聽洪現如今待你如何？”/p
桃君臉色微紅，“一如初見。”/p
這次即使李雲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見不住驚訝地脫口而出“這怎麽可能？”/p
蕭風又抬頭瞪了李雲一眼，這人當真沒眼力勁得很。/p
李雲有些赧然，連忙解釋道:“不是，桃君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p
他還未說完便被桃君打斷:“小女子知道，鶴郎是個好人，是我委屈了他。”/p
李雲更加赧然。/p
蕭風無奈搖了搖頭，隨即溫和道：“既知如此，便好好待他。”/p
李雲不可思議睜大眼，這個不該是男子之言嗎？這話合適？/p
再看桃君也一臉驚詫。/p
場中其他人麵色古怪。/p
蕭風卻似沒見到眾人表情，話題瞬間拉迴，正色道:“在下想知道那夜姑娘醒來後看到了什麽，姑娘可否成全？”/p
桃君深吸了口氣，似乎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輕柔道:“之後的事，桃君被嚇壞了，並未留意。”/p
“哦。”蕭風並沒有什麽不滿的情緒，神色平靜得認真點了點頭，“也就是說，在無頭鬼來之前，劉金已經出事了。所以無頭鬼也不一定是殺人兇手。”/p
眾人齊齊一怔。/p
在人們的常識中，這種鬼鬼祟祟的現象，一般便是證明這人心中有鬼，也就是說，越奇怪的人就越可能是兇手。所以在人們心中，無頭鬼就已與兇手無疑了。/p
李雲反應不慢，幾個唿吸後問道:“不對呀！那無頭鬼沒事找事來幹嘛？難不成還是想讓別人誤會，他就是兇手？”/p
蕭風笑了笑，並未向李雲解釋這個疑惑。他抬頭看了眼桃君，語氣平和道:“對了，姑娘，出了這種事，為何不見小桃姑娘的身影呢？在下想見上一見。”/p
“真是不巧，兩天前小桃便有事迴鄉省親了。小公子若真想見恐怕要等上些時日了。”桃君語氣略帶歉意。/p
“嗬，好巧！”蕭風摸了摸鼻子，接連兩次碰壁，似乎是有點尷尬。/p
“那姑娘可否說說小桃？”難得看到蕭風尷尬，李雲挺樂嗬的，隨口接了話題。/p
“嗯，當然可以。”桃君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小桃要比小女子小上幾歲，是媽媽派給小女子的貼身丫頭，為人機智活潑，很討厭喜歡。她雖是下人，小女子與她交情卻甚篤，平日裏我們都是以姐妹相稱的。她並非本地人，而是隔壁縣的。家中有位體弱的父親，家境也並不富裕。最近他父親似乎患了重病，所以才會匆忙趕迴家省親”/p
蕭風靜靜聽桃君講完，突然開口問道:“姑娘是楊川人士？”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剛才的尷尬隻是眾人的幻想。/p
“嗯，小女子祖籍楊川縣。”桃君略顯詫異的點點頭。近八年的在外流離顛簸，她竟也是鄉音難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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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風顯然早已料到李雲會有此反應，嘴中毫無誠意地安慰道:“沒事，沒事。隻是一把沾了血的椅子而已。”眼睛卻一眨不眨地仍舊四下打量，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小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什麽。/p
李雲定了定神，臉上一副如喪考妣的神色，怒聲道:“蕭風！”語氣很是憤懣，連‘賢弟’都不叫了，顯然被嚇得不輕，“你剛才明明看到了，怎麽不提醒我？”/p
蕭風絲毫沒有在意李雲的指控，掏了掏耳朵，心不在焉地想著心事，不時蹲下身來認真觀察地下血跡，一副直接將李雲的憤怒無視掉了的模樣，頭也不抬，不過好在還是應道:“哦，這個呀，我想提醒你時，你已經坐下了。我覺得吧，你坐一息的時間與百息的時間好像沒什麽沒多大區別，就索性沒多此一舉。”/p
李雲一下子被噎住，啞口無言。/p
這個邏輯，似乎很有道理。/p
正在李雲無言反對，抓耳撓腮時，蕭風突然抬頭看他:“叫幾個人需要這麽些時間嗎？李兄，要不你去看看？”/p
李雲好不容易找出了點反駁的話，立時被噎了迴去，悻悻點了頭，乖乖轉身準備下樓看看。/p
實在是沒什麽推脫的理由。/p
剛一腳踩出書房，卻聽後身後的孩子轉了口氣，“李兄？”李雲沒精打采的轉過身來，“又怎麽啦？”心裏默默補了句“小魔頭！”/p
此時的蕭風已不知何時走到了窗前，正一手抵著窗沿往窗外瞧。/p
四樓是閣樓的最高層，距地麵至少有四五丈高度。以這一高度足以將閣樓附近美景一覽於眼底。故書房窗戶可以說是極好的賞景之處。/p
或許是因為考慮到大樹遮擋視線的緣故，閣樓附近並無大樹，倒是低矮灌木成林，湛藍長天與冬青綠植相襯，其間曲徑以五色鵝卵石鋪就，錯落有致，在這雪覆春色中說不出的美麗。/p
蕭風隔窗遠眺，看著窗外美景微微皺眉。/p
雖背對李雲，蕭風身後卻似長了眼睛般，在李雲剛轉過身來時便十分湊巧地衝其擺了擺手，隻是目光卻依舊並未從窗外之景上收迴，語氣更是聽不出半分情緒來，平淡溫和:“快過來！他們在樓下不遠處，所以李兄便不必麻煩一趟了。倒是小弟有些有點小事要詢問你一下。”/p
李雲怔了怔，有點受寵若驚，但更多的是將信將疑。連賢弟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會知道？不是在耍我玩呀。/p
他小心翼翼的拿眼瞅蕭風，卻半分要依蕭風之言的意思都沒有。怎麽看都給人一種過分誠惶誠恐的感覺。/p
蕭風見李雲沒反應，抬頭看他。一看便看到他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麵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要有多可怕，讓李雲如此警惕。不過，他也沒有自我澄清的打算，板起小臉教訓道:“腦袋裏胡思亂想些什麽？快點過來，我有事要問。”/p
李雲看到蕭風板起了臉，當即被嚇的不輕，也不管蕭風有沒有什麽陰謀了，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蕭風跟前。/p
委實是當初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大。/p
“什麽事？”他小心翼翼地問。/p
蕭風微微眯起眸子，伸手遙遙一指最近處的高樹，“以李兄的身手可否從這裏悄無聲息到那裏去？”/p
“悄無聲息？”李雲砸摸了下嘴，“這個，幾乎不可能呀！先不談高度落差，中間若無落腳之地，便是在近一些，我也不可能一步過去呀。”/p
蕭風暗道一聲果然，想了想繼而再次問道:“那如果給你些外力，比如繩索或者借力呢？”/p
李雲抬手比劃了下，抬頭認真道:“這個，應該可以。不過我可不能保證。”/p
蕭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手拿窗竿點了點窗欞上沿的一處，“有什麽想法？”/p
“什麽？”李雲一臉茫然，顯然沒反應過來。/p
蕭風有些無奈，提點道“仔細些，那不是花紋。”/p
李雲微微詫異，湊上前去將窗欞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番。這才發現那些細細的條紋當真不是什麽花紋，而是木材變形折斷留下的細紋。他略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怎麽會這樣？”/p
要知道，窗欞作為窗戶的框架，多是以支撐為主，風吹雨淋，日久腐朽很正常，但出現折斷的現象就有點耐人尋味了。而且，這裏是桃苑居，素有人間仙府之稱，裝飾布置以奢華精致為標誌，又怎會允許窗欞上出現斷紋？。想到這兒，李雲忍不住試探性問道:“難道說是當初建這閣樓時，施工者偷工減料了？”/p
蕭風翻了個白眼“這桃苑居怎麽說也建了有七八個年頭了，你當所有人都眼瞎？”/p
李雲訕訕笑了笑，這個猜測的確有點傻。七八個年頭，說長不算很長，說短也的確算不得短。但要說看不到這裂紋就有點不太可能了。雖然裂紋處在窗欞上沿，位置並不怎麽明顯，桃苑居每日都會被人細致打掃，日複一日，不可能沒人發現。/p
蕭風不再理會李雲，轉身自個兒搬了把木椅過來。輕手輕腳踩上木椅，微微踮起腳，蕭風小心得一手穩住窗欞，另一手將窗欞上沿的木條向外推了寸許。/p
似乎並未用多大力氣，木條便彎出了些許弧度來。/p
李雲看得膽戰心驚，生怕蕭風一個不小心把窗欞折斷。/p
不過他顯然是想多了。/p
蕭風很有分寸，很快便放開了手。/p
窗欞上的裂紋也並沒有什麽要擴大的跡象。/p
蕭風淡淡掃了眼李雲一臉糾結擔憂的表情，啞然失笑，不過麵上仍一本正經，道:“裂縫間是幹淨新鮮的，應該是這兩天才有。”/p
李雲眼前一亮，“與這案子有關？”/p
蕭風攤了攤手，一臉隨意，“不清楚，不過似乎是這樣的。”/p
轉而，他又道:“下樓吧。那幾位可是要上樓了。”/p
李雲點了點頭，並未在意蕭風後麵那句話的不對勁。/p
便好像算準了般，在蕭風、李雲二人到達二樓時，上樓的一夥人也恰好到二樓。/p
為首帶路的依舊是老鴇，隻是相比於在蕭風，李雲二人麵前的諂媚，在自個兒屬下麵前，老鴇要更讓人看得順眼得多——因為少了過分誇張的虛偽與諂媚。老鴇身後跟了一打扮清雅，身若拂柳的纖弱女子，兩個身穿青衣的大塊頭，與一位身穿灰衣的冷漠中年人。/p
那纖弱女子生了彎彎柳葉眉，小巧櫻桃口，膚若凝脂，目含秋水，再配上副柔弱玲瓏的娉婷身段，著實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而現在女子眉頭輕蹙、目含哀傷的淒婉表情更是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既使不用老鴇介紹，蕭風也能一眼猜出此人身份定是桃君無疑了。/p
兩個青衣大漢均麵目普通，身材魁梧，想來應該是護院之類的身份。/p
至於最後一人，蕭風隻打量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了優美的弧度。/p
這有能之士含金量還真高啊。/p
“小女子桃君，見過兩位公子。”在蕭風打量幾人時，桃君聽從老鴇招唿，上前萬福一禮道，動作甚是柔弱優美。/p
“小的張千、劉彪見過兩位少爺，”緊接著兩青衣漢子亦抱拳躬身一禮。/p
倒是灰衣中年人傲氣得很，隻冷漠說了二字“呂年！”便沒了下文，高手風範盡顯無遺。/p
蕭風，李雲二人衝幾人點頭迴禮，並未計較呂年的無禮。/p
李雲的目光更多停留在桃君身上，美人如玉，令人賞心悅目。/p
蕭風卻對這幾人都沒興趣，隻淡淡掃了眼，便將視線投向了窗外。/p
相互見禮後便是談正事。/p
李雲一見蕭風又是一臉漠然，立即便垮了笑臉——自己又要到費腦子的時候了——心中不禁有些叫苦。雖然與美人交談是一件很令人舒心的事，這並不意味著李大公子在絞盡腦汁想需要詢問的問題時，他還有欣賞美人的這份心情。/p
思緒轉了幾轉，李雲終於找到了話茬，正要開口，耳邊突聽有熟悉的悅耳嗓音。/p
“我們這次來是想多了解一些那日發生的事情，所以勞煩桃君姑娘將所知情況再說一說。”蕭風不知何時已收迴視線，轉過頭來，淺笑看向桃君，補充道:“李兄與在下注意到了些許小細節，所以想確定一下事情，勞煩姑娘講的詳細些。”他話語頓了頓，似乎是斟酌了下，笑得愈發溫和“便從那日白天開始，如何？”/p
李雲十分詫異的看向蕭風。以蕭風剛才表現出來的態度，李雲毫不懷疑蕭風一定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抓耳撓腮。誰曾想，轉眼竟又換了態度。這性子真是越來越陰晴不定了。/p
桃君臉上的溫婉柔弱的微笑竟不知為何有些僵硬。她甚是柔弱的看了老鴇一眼，這才輕輕點了點頭，朱唇輕啟緩緩道:“當日白天，小女子因為身體不適在房間裏待了一天，沒怎麽出去，沒什麽好講的。那天晚上”她又將那日與李中懇所說的原原本本地說了遍，除了語氣與表述較為清晰外，與那日其實差不了多少，當真沒有半點詳細的意思。/p
便是以李雲的遲鈍性子都聽出了桃君的敷衍之意，耐不住性子一直衝蕭風瞪眼。蕭風卻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模樣，認真得聽桃君說完，很是給麵子地淺笑道:“哦，原來如此。”竟是對桃君的不配合一點也不介意。/p
他抬眼掃了擠眉弄眼的李雲一眼，心中有些無奈，又抬頭看了眾人身後漠然的灰衣人一眼，淺笑繼續道:“那麽，在下想再多問些問題，桃君姑娘應該不會介意吧？”他語氣溫和，連帶著話語也給人一種客氣至極的感覺，讓人很難拒絕。/p
桃君再次點頭。/p
蕭風滿意一笑，似又想到了什麽，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要看著我年紀小，就騙我喲。”未等桃君作出什麽反應，他又正色道:“敢問桃君姑娘，當日你身體不適，在閣樓裏呆了一天，可有人照料？”/p
桃君搖了搖頭，“無人照料。那天白天小桃有些事，所以並未在閣樓裏陪我。我本就喜靜，便也再未再向媽媽打招唿，所以那天閣樓中就小女子一人。不過小桃她應該是放心不下小女子，傍晚迴來過一趟。這點，兩位大哥都可作證。”說著，她抬手指了指一旁靜立的兩位青衣大漢。/p
“哦，”蕭風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著道：“既然身體不適，那日怎麽還會接客呢？”/p
桃君麵上淒哀，“劉大老爺當初在桃苑居留了一大筆銀子，不得不接待。”/p
蕭風輕輕蹙起眉頭，“這麽說，劉金這人霸道得很了？”語氣中竟帶了分憤慨。/p
李雲奇怪看著蕭風。在他的印象裏，蕭賢弟的情緒可從來不是容易受外物的影響的。難道僅僅半年不見，蕭賢弟就變了這麽多？/p
桃君麵上淒哀之色更甚，“不是，劉老爺其實人還是很善解人意的。”/p
“哦？”蕭風這次迴應的語氣中帶了分反問，似乎並不怎麽相信。/p
桃君淒淒一笑“那日小女子身體不適，即使夜深了，劉老爺也沒有要求小女子服侍。而是抱著小女子在書房窗前賞雪。雪大的很，映得窗外的景色並不如昏暗，反而美得很。劉老爺說，佳人相陪，賞雪賦詩當是一件人生快事。”說到這兒，她語氣帶了莫名的顫音，“小女子便配合地碾墨，劉老爺執筆賦詩，好不瀟灑愜意。”僅僅一句話，她眼中便湧起了淚水，讓人看著分外憐惜，“大約一刻鍾的時間，小女子忽覺脖上一痛，眼前一黑，便沒了意識，再次醒來後，就發現”說到這兒，她再也說不下去了，開始不停地啜泣。/p
“哦。這就是當日你們為什麽是在書房的原因？”蕭風語氣平靜點了點頭，“據我所知，劉金與姑娘可都不是什麽喜歡舞文弄墨的人，原來如此。”/p
李雲嘴角抽了抽，果然是自己又天真了。/p
微微歎了口氣，蕭風不知從哪兒掏出個小水囊來，十分善解人意地遞給桃君，“別怕，一切都過去了。”蕭風的語氣平靜，似乎並不是安慰人，但不知為何，竟讓人生不出什麽厭惡的情緒來；而且，他竟說的不是節哀，也不是什麽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而是別怕！/p
桃君怔了怔，梨花帶雨的俏臉上毫不掩飾驚詫，呆呆看著蕭風那張似乎毫無心機的笑臉，有些失神。/p
在場中人有反應過來的，也不由怔了怔，覺得甚是別扭。/p
見桃君止住了啜泣，蕭風換了個話題，繼續問道：“你與柳憤是舊識？”/p
桃君與眾人都怔住。/p
原本看桃君泣不成聲，眾人都以為蕭風會撇下桃君，轉而問其他人。誰也沒想到的是，即使桃君已是梨花帶雨，蕭風仍沒有要憐香惜玉，先擱置一下的意思，話鋒一轉，轉而問起來其他。看來是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到底還是個孩子，竟不知緩一緩的道理。/p
桃君輕輕搖了搖頭。/p
蕭風聳了聳肩，“那姑娘與鶴聽洪是如何相識的？”/p
李雲皺起了眉頭，蕭賢弟這又要搞什麽鬼？/p
桃君以手絹擦掉臉上的淚水，語氣略帶沙啞道:“那時小女子因柳郎之事躲在角落落淚，恰好被鶴郎碰上。鶴郎是個體貼人的，當日他與小女子講了不少話”/p
“不是吧，你就這麽著就與他互生好感了？”一旁李雲沉不住氣，聽到這兒忍不住插口。/p
蕭風有些不滿地瞪他一眼。/p
李雲訕訕縮了縮脖子,不過仍瞪眼作求知狀。/p
桃君柔柔地點了點頭，有些羞赧。/p
李雲忍不住瞪大了眼。/p
“哦。”蕭風倒沒表示出什麽驚訝，淡淡應了一聲。/p
接著，他又問了個讓人有點難堪的問題。隻是他說得認真，話語又是溫和平靜的，著實讓人感覺不出什麽不對勁來，“冒昧問一句，鶴聽洪現如今待你如何？”/p
桃君臉色微紅，“一如初見。”/p
這次即使李雲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見不住驚訝地脫口而出“這怎麽可能？”/p
蕭風又抬頭瞪了李雲一眼，這人當真沒眼力勁得很。/p
李雲有些赧然，連忙解釋道:“不是，桃君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p
他還未說完便被桃君打斷:“小女子知道，鶴郎是個好人，是我委屈了他。”/p
李雲更加赧然。/p
蕭風無奈搖了搖頭，隨即溫和道：“既知如此，便好好待他。”/p
李雲不可思議睜大眼，這個不該是男子之言嗎？這話合適？/p
再看桃君也一臉驚詫。/p
場中其他人麵色古怪。/p
蕭風卻似沒見到眾人表情，話題瞬間拉迴，正色道:“在下想知道那夜姑娘醒來後看到了什麽，姑娘可否成全？”/p
桃君深吸了口氣，似乎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輕柔道:“之後的事，桃君被嚇壞了，並未留意。”/p
“哦。”蕭風並沒有什麽不滿的情緒，神色平靜得認真點了點頭，“也就是說，在無頭鬼來之前，劉金已經出事了。所以無頭鬼也不一定是殺人兇手。”/p
眾人齊齊一怔。/p
在人們的常識中，這種鬼鬼祟祟的現象，一般便是證明這人心中有鬼，也就是說，越奇怪的人就越可能是兇手。所以在人們心中，無頭鬼就已與兇手無疑了。/p
李雲反應不慢，幾個唿吸後問道:“不對呀！那無頭鬼沒事找事來幹嘛？難不成還是想讓別人誤會，他就是兇手？”/p
蕭風笑了笑，並未向李雲解釋這個疑惑。他抬頭看了眼桃君，語氣平和道:“對了，姑娘，出了這種事，為何不見小桃姑娘的身影呢？在下想見上一見。”/p
“真是不巧，兩天前小桃便有事迴鄉省親了。小公子若真想見恐怕要等上些時日了。”桃君語氣略帶歉意。/p
“嗬，好巧！”蕭風摸了摸鼻子，接連兩次碰壁，似乎是有點尷尬。/p
“那姑娘可否說說小桃？”難得看到蕭風尷尬，李雲挺樂嗬的，隨口接了話題。/p
“嗯，當然可以。”桃君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小桃要比小女子小上幾歲，是媽媽派給小女子的貼身丫頭，為人機智活潑，很討厭喜歡。她雖是下人，小女子與她交情卻甚篤，平日裏我們都是以姐妹相稱的。她並非本地人，而是隔壁縣的。家中有位體弱的父親，家境也並不富裕。最近他父親似乎患了重病，所以才會匆忙趕迴家省親”/p
蕭風靜靜聽桃君講完，突然開口問道:“姑娘是楊川人士？”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剛才的尷尬隻是眾人的幻想。/p
“嗯，小女子祖籍楊川縣。”桃君略顯詫異的點點頭。近八年的在外流離顛簸，她竟也是鄉音難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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