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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王城外,武帝山聚賢亭。


    亭內有二人麵對而坐,一人灰布長袍,頭上發簪也是老舊的很。另一人身著龍袍,麵容枯槁,好似油盡燈枯般。


    “最近皇上清閑的很嘛,這月已經登山四次了,還怕我這老頭子跑了是咋著?”


    這身著灰布長袍的半百老人便是李秋雀,而坐在他對麵那位龍袍老者就不用猜了,是天順皇帝納蘭慧易。


    “跑?你能跑哪去,你大兒子在北邊,你小兒子在西邊,跑了老的我還能捏住倆小的。”


    納蘭慧易抬手拿起茶杯,吹去了茶杯中的碎末,他抿了一口茶水,笑道。


    “怎麽說我也是天順的皇帝,你就不能給我泡點好茶喝喝。”


    李秋雀也端起茶杯,連帶著茶葉茶水一口飲進大半,說道。


    “將士在邊關拚命,我們在這享樂,不太妥當吧。”


    納蘭慧易放下茶杯。


    “就你能抬杠。”


    李秋雀接話道。


    “這不是抬杠,這是理,若天下無戰事,臣自然也是願意買些好茶。”


    納蘭慧易輕輕歎了口氣。


    “天下無戰事,哪是那般容易。”


    李秋雀把手中茶杯放迴原處。


    “也很容易,無國便無戰事。”


    接著他又把茶蓋蓋上。


    “一國,便無戰事。”


    納蘭慧易看了他一眼,自己剛認識李秋雀的時候他還是個剛及冠沒幾年的愣頭青,這麽多年自己是看著他臉上的皺紋多了一條又一條,頭發白了一根又一根。


    “那可是要死很多人,比你和縱橫家這麽多年殺的人加一起還多很多。”


    李秋雀神情漠然。


    “我自然知道要死很多人,我可以死,縱橫家也可以滅,但若是可換來天下數百年太平盛世,可不妙哉。”


    納蘭慧易麵露怒容,手掌拍在石桌上。


    “可這天下不是我一個人的,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憑何決定天下人的生死。”


    李秋雀依舊是古井無波。


    “憑何?就憑我為天下人謀百年太平千年盛世。”


    納蘭慧易眼睛直直的盯著麵前的中年人,似是有些陌生。


    “你又如何得知你的太平盛世便是天下人要的太平盛世!”


    李秋雀淡然道。


    “自打大周分裂,藩王割據之後,天下哪裏沒有戰火哪裏沒有硝煙,就算是你這麽多年一直苦心經營的天順,你真的認為就是太平了?”


    沒等納蘭慧易開口,李秋雀起身背對納蘭慧易,麵對著武王城,開口說道。


    “笑話,那邊關每年死在沙場上的各國將士何止數十萬,你看不到百姓看不到的便是太平?各國探子每年死在暗處的有多少,你可知道?縱橫家維持各國均衡每年要死多少人。”


    李秋雀轉頭看向納蘭慧易。


    “你,可知道?”


    納蘭慧易輕歎一聲,微微低下頭不去與李秋雀對視。


    李秋雀接著說道。


    “你能看見的就僅僅是武王城周邊三州的太平,天順每年與北戎北槐有多少戰事,要戰死多少將士,又有多少無辜百姓死於非命,你看不見,這三州的百姓也看不見,你們就隻能活在自己的太平盛世裏。”


    李秋雀上前一步,握緊拳頭又退後一步。


    “這些你都沒見過。”


    “十幾年來,我三次奉旨巡邊,我見過!”


    李秋雀聲音沙啞,嘶吼一般。


    “我見過有少女等著自己那戍守邊關的心上人一等十八年,我見過有剛及冠的少年替父從軍戰死沙場,我見過有一家三代同守邊關同年戰死,我見過有將士為了袍澤坦然赴死,我見過有將軍無妻無子死守孤城三十三年隻求天順太平,我見過有將士出城迎敵將遺書放於城門口後義無反顧的轉身,我見過有一千甲士出城迴城七人僅為救迴百餘天順百姓,我見過將死城破敵軍屠城的非人之舉,我見過沙場上數萬將士橫屍,我見過邊關城外碑林,我見過我軍將士破敵千裏,這些,你又可曾見過?”


    亭內落針可聞,僅有李秋雀略顯粗重的唿吸聲。


    哇!哇!


    山林間忽的飛起一隻烏鴉,惹人生厭的叫聲響了幾聲,在武帝山山頂盤旋迴繞。


    納蘭慧易坐在椅子上,有些吃力的抬起頭看向那隻烏鴉。


    邊關上有這麽一個傳聞,烏鴉是可以預測戰事發生的大小和時間遠近,倘若哪個城外突然飛來了幾隻烏鴉,那這裏多半是要打仗了,倘若是飛來了一群烏鴉,那就是一場死戰。


    邊關烏鴉叫,將士腦袋掉。


    烏鴉在山頂盤旋了許久,納蘭慧易就看著烏鴉一圈又一圈的在山頂飛。


    許久,納蘭慧易自口中吐出濁氣,說道。


    “依你之見,朕該如何。”


    李秋雀說道。


    “增賦稅,強征兵,治亂民,斬貪官。”


    納蘭慧易問道。


    “你就不怕百姓造反,貪官叛逃,最後國非國,民非民。”


    李秋雀迴答道。


    “自然是怕的,但縱橫家在天順經營數十年,也不是幹吃飯不幹活的。”


    納蘭慧易苦笑道。


    “罷了罷了,朕信了你三十年,也不差這一迴了,今日迴去朕便下旨昭告天下。”


    說完便伸手要召來太監起駕迴宮,李秋雀上前一步悄聲說道。


    “皇上,這儲君之事可拖不得了,臣無心插手此事,但還望皇上可盡快做出決定。”


    納蘭慧易伸在半空的手明顯一滯,他收迴手,看向李秋雀的眼中滿是無奈,半晌才重重的歎息一聲,伸手召來不遠處的侍候太監。


    侍候太監走上前,扶起納蘭慧易走出亭子,坐進龍輦,在皇宮禁衛簇擁下緩緩下了山。自始至終,納蘭慧易都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李秋雀自然深知為何,納蘭慧易膝下僅一皇子,皇後在生下皇子後便撒手人寰,可這皇子天生七竅閉塞,五六歲還不能自己行走,到及冠之年才能稍微與人交談,至今三十餘歲仍然是木木訥訥,整日在宮中禦花園內湖邊與湖中魚作樂,實在是難堪大用。


    可如今強敵壓境,納蘭慧易身體有恙,說白了就是有今天沒明天的身體,說不定哪一天就一覺不醒了,到時候國將無君,那可就是要天下大亂了,天順雖不像北槐那般軍閥割據,但官場也是錯綜複雜,倘若皇上駕崩,那些對皇位覬覦已久的勢力一定會跳出來橫插一腳,到時外憂內患,縱使他李秋雀天縱之才也難以力挽狂瀾,救天順於水火之中。


    聚賢亭外的林子中走出一名黑衣探子,身上血跡點點,身形卻是筆直。


    黑衣探子走上前,抱拳道。


    “稟家主,北槐眾多王侯已開始由各自駐地開拔。”


    李秋雀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


    “雨息還沒有到,倒是北槐這幫兵崽子先坐不住了。”


    黑衣探子接著說道。


    “但據東閣兄弟迴報,大部北槐王侯卻不是向著天順而來,而是奔南而去。”


    李秋雀問道。


    “可有北槐皇室隨行?”


    黑衣探子迴答道。


    “北槐皇帝三日前曾出現在北槐南部的天順江下遊,有數百高手隨行,一同乘船順水而下,後不知所蹤。”


    李秋雀抽出插在腰間的扇子,輕輕的搖著,黑衣探子依舊保持著抱拳的姿態紋絲不動。


    夜幕逐漸降臨,點點星光顯現,山風勢漸大,李秋雀收起扇子重新插迴腰間,張口道。


    “吩咐下去,從西閣抽出幾名刺客去南詔貼身保護二丫頭,大丫頭迴來了讓她來找我。傳書儒風,讓他盡快穩住西北局勢,有樂溪率軍在西域頂著戰火應該不會那麽快燒到安治城,該辦的事盡快去辦。還有傳書南閣機關家,我吩咐的事情半年內不惜代價完成。”


    李秋雀眼睛微微眯起眼睛在廳內踱步起來。


    “最近南楚不太安生,如果有機會將其皇室一並殺掉,扶持先前我安插好的人坐上皇位。”


    說完李秋雀一擺手,說道。


    “去吧。”


    黑衣探子點頭,轉身消失在夜幕下的林中。


    李秋雀拿起石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將茶杯重重砸在石桌上,轉身離去。


    南詔地處天順之南,地勢高低起伏,多險山大川,北部是天順江南岸,乃是萬丈懸崖,一旦掉了下去便是屍骨無存的結果,南部是連綿起伏望不見盡頭的深山老林,走上幾月也沒有盡頭,盛產天地奇珍靈芝仙草,但毒蟲猛獸更是數不勝數,常有進山采藥人被猛獸所傷,運氣差的被那指甲一般大小的毒蟲咬上一口,不出一時半晌便會全身化膿而死,即便是如此,每年進山的采藥人也是前赴後繼,大多都是為了傳說中的那株金光騰龍草,據傳一旦吃下此草便可白日飛升位列仙班,原本也是沒人相信的,但在二百餘年前有采藥人從深山中采出一株紫光騰籠草服下之後,采藥人才真正的開始相信騰籠草是真真正正的存在的。


    那采藥人服下紫光騰龍草後變得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力大無窮,目可視百裏,被召入皇宮封聖前帶刀護衛,最終活了整整一百五十年。


    自那以後,每年都有無數采藥人前赴後繼的奔向大山老林,可兩百年過去了,再也沒有人能找到一株騰籠草。


    南詔皇帝自封聖主,每一代聖主都是從萬毒籠中選出,所謂萬毒籠便是將數萬毒蟲布置在一處山洞中,一批比一批毒性強烈,直到剩下最後一人,便是聖主,大多聖主候選者都是從小以各類毒蟲挑選而出,大多都是萬中無一的百毒不侵之體,這也是為何中原戰亂數百年,卻幾乎從未有人打過南詔的主意。


    百餘年前,北槐一王侯率軍五萬逆天順江而上,剛剛攻下南詔兩城,這王侯手下的士兵便不知為何一夜之間化為齏粉,自打那以後,便再無人打南詔的主意。


    南詔除聖主外,還有無數門派林立,其中以鑄融山莊、鬼穀、千蛛萬毒沼為最。


    此時的鑄融山莊大門前,站著一個模樣秀氣的紫衣少女,可是從其口中滔滔不絕的言語來看,這少女可是和秀氣完全不搭邊。


    “什麽破山莊,還恕不外借!姑奶奶又不是借了不還!”


    “這麽大一個山莊,還這麽小氣,在南詔第一門派的位置上坐著燙不燙屁股!”


    “還天下奇兵出南詔,南詔奇兵出祝融,我呸!”


    站在山莊大門前的弟子早就已經被這位姑奶奶罵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看著這位姑奶奶身後那似乎不好惹的白發老者又不好發作,邊上那個在牆角躺著的人就是前車之鑒,那人隻是說了一句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便被那老者一掌打出去好幾丈遠,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這位姑娘,我已經通報山莊管事了,還請稍候片刻。”


    這名弟子剛說完便想打自己一巴掌,遇見這種不講理還有人撐腰的主兒,你便聽著她罵你便是了,還搭話那可就真是找死了。


    話音還未落地,便見的那少女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清脆的聲音傳到這名看門弟子的耳中好似喪鍾一般。


    “給姑奶奶拆了這破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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