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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武王城已步入深秋,枯枝舊葉時不時從樹上落下,陣陣寒風刺人心脾,百姓大多都已換上長袍,哪怕是囊中羞澀的也得多穿上幾件衣衫禦寒,但對於一些窮苦人家來說,每一個深秋之後的寒冬都是很難熬的。


    自從雨息大軍壓境的消息從各個小道傳出後,武王城便人心惶惶,富庶人家變賣商鋪和多餘房產,換成到哪裏都能通用的真金白銀,就連手中的大多銀票都兌成了銀子,一時間武王城內連當鋪內都一銀難求,卻是高頭大馬和馬車變得暢銷起來,各大鏢局的生意也是紅火的很。窮人家便隻能燒燒香拜拜佛希望戰火不要那麽快的燒到武王城,好讓自己多過幾天的太平日子。還有些人就徹底破罐子破摔,也不東逃,卻是準備西去,先一步投進雨息國或許還能求個安穩日子。反正這武王城幾日之間便從那近百萬人口驟減到不足五十萬,連那巡城甲士也變得清閑了很多。


    蕭索的大街上,三道身影在緩緩前行,為首是一五六十歲的老人,黑色長袍拖地而行,眉目間盡是慈祥之色,後一人著灰色長袍,手中拿有一把紙扇輕輕搖動,最後一人與前麵兩人拉開了有二十步的距離,僅是一身黑色衣衫,脊背稍稍的彎著,雙手並攏束在身前。


    “秋雀啊,朕登基有多少年了。”


    為首黑袍老人輕聲問道。


    那灰袍搖扇之人正是當朝大司徒李秋雀,而那可以走在李秋雀身前一步之人的身份,自然也是猜得出,正是天順皇帝納蘭慧易。


    “三十五年了,過了明年二月便三十六年。”


    李秋雀在皇帝身邊卻也是沒有半分拘謹,他輕搖紙扇迴答道。


    納蘭慧易止住步子,看向正前方遠處的武王城城門,遠處一朵雲飄過,不一會便被狂風撕裂,慢慢消逝於天空。


    “三十六年啦。”


    納蘭慧易似是自言自語般輕聲呢喃道。


    “你做這大司徒也有三十年了,這三十年在你手下死了很多很多人,有好人有壞人,上至朝廷二品大員,下至販夫走卒。這些人本應是朕來殺,可是你是個聰明人,而且還很有眼力見。”


    說到這,納蘭慧易輕聲笑了笑,接著說道。


    “朕是皇帝,殺一人,無人敢說朕什麽,殺百人,便會有人心中生出一些不好的念頭,若是殺千人,便會有忠臣直言進諫,若是朕殺萬人,嗬嗬,便會坐實了昏君的名頭。可是你當上這大司徒之後啊,朕便再也沒有殺過一人,你好似朕那肚中蟲兒般知曉朕心中所想,朕想殺之人便都由你手除去。有些心有歹念的官員,殺了便殺了,可有些忠臣卻是真的不該死,可是又不得不死啊。”


    納蘭慧易仰頭望向深秋那很高很高的天空,沉默許久,慢慢說道。


    “這些忠臣本不該死,可怪就怪在他們生錯的地方,他們的雄圖偉業朕承擔不起,天順子民更是承受不起,他們隻能死,朕隻想我天順境內人人吃得飽穿的暖,就足夠了。那稱霸天下,雄踞中原的壯誌,朕是真的難籌啊。”


    似是看了太久的天空,納蘭慧易略顯佝僂的身子有些搖晃,李秋雀上前扶住說道。


    “縱橫家曆代掌舵人都是從東西南北中五閣中選出,你助我奪得掌舵之位,我為你背幾個黑鍋又算得了什麽,我不怕殺人更不怕死人,我怕隻怕身後無人。”


    納蘭慧易站定身子,笑了笑道。


    “就你最聰明,你族中之人我會派五百甲士送往江南,不會讓他們陪著我們這幫老頭子一起死的。”


    李秋雀破天荒的彎腰行禮,輕聲道。


    “謝主隆恩。”


    納蘭慧易笑道。


    “能得你一拜,朕也算是不虛此生了。”


    納蘭慧易歎了口氣,似是放下了很多,更加佝僂的身體又好似背上了許多。他輕聲道。


    “西域戰事,你有何高見?”


    李秋雀直起身,說道。


    “雨息此次大動幹戈,三位大王分兵三路同時進攻真臘,北戎,天順,調集的兵馬有三百萬,僅是對天順就出動了有八十萬人馬,然天順就算是加上各州郡官兵,也才堪堪抵得上,雨息此次進犯,天順兇多吉少。”


    沉默了良久,納蘭慧易沙啞道。


    “我若是調集重兵把手西域門戶黃山口,能否守得住?”


    李秋雀歎氣道。


    “難,難如登天,那雨息八十萬大軍皆是百戰之師,其中更是有幾位連我都能叫得上名號的雄韜武略之將,想守住黃山口,讓雨息消了進犯天順的念頭。最少也得這個數。”


    納蘭慧易看著李秋雀伸出的五指,也是輕聲歎了口氣。


    “朕的四支大軍全都頂上去也不夠五十萬呐,可有他法?”


    李秋雀低頭,沉默不語。


    見狀,納蘭慧易又是深深的歎了口氣道。


    “朕這一生,自認沒做過什麽錯失,天順上下國泰民安,可朕怎麽就要做那亡國之君了呢?”


    忽的,李秋雀抬起頭沉聲說道。


    “臣,有一計。”


    納蘭慧易轉頭看向李秋雀,輕聲問道。


    “何計?”


    李秋雀沒有出聲,僅是目光平淡的看著納蘭慧易,手中紙扇依舊輕輕搖動,納蘭慧易頓時明白其心中所想,輕輕搖了搖頭。


    “此計不可行,朕雖不知你縱橫家圖謀有多大,但是就你李秋雀來說,可是朕這麽多年來的知己好友,朕怎會舍你。”


    李秋雀神情不變,伸手捋了捋被秋風吹亂的斑白長發,說道。


    “臣入朝為官三十餘年,死於天應府衙衛手中官員大小共計一百二十七人,官宦子弟四百六十人,另有十三戶府衙絕戶便都是出自我之手,若皇上殺掉老臣,必可內安朝野外拒敵患。”


    納蘭慧易擺擺手,連聲道。


    “不必再說,朕不會允許。”


    李秋雀上前一步。


    “皇上即便不為天順著想,也得為那中原萬萬百姓想一想,若天順覆滅,中原大地又有誰可擋雨息虎狼之師。”


    李秋雀忽然話語一滯,抬頭看向納蘭慧易。


    “皇上,臣卻是想起一人,或許可擋雨息大軍。”


    納蘭慧易輕聲問道。


    “是兩朝老將樊江城,還是你一手提拔出來的破陣許褚?”


    李秋雀束手而立,口中輕輕道出了一個名字,哪怕是納蘭皇帝聽見這個名字也是一驚,沉聲問道。


    “你確定此子可力挽狂瀾,救天順於水火?”


    李秋雀雙目直視納蘭慧易,若是別人有如此做派,便早就被禁衛以欺上犯下之名抓去大牢嚴刑拷問了,可他是李秋雀,便可如此做。


    “力挽狂瀾不敢說,他性格雖不如皇上這般愛民如子,派兵布陣也不如樊將軍般行雲流水,可其在縱橫棋道上造詣在數年前便不輸紀天命老先生了,而且我一直感覺他有著自己的謀劃,約摸著是要走出縱橫家棋盤的謀劃,臣出此計便也是想著把他拉迴棋盤上安心的做那一個棋子,隻要不出這個棋盤,生死便還在臣掌握之中。”


    納蘭慧易突然發笑。


    “沒想到我這泱泱大國的命運竟要交由一個娃娃手中,朕此次便是信你。不過你要告訴朕,你那縱橫家的棋盤上的棋子,可有我納蘭慧易的那一顆?”


    李秋雀毫不避諱,輕聲道。


    “有。”


    納蘭慧易笑聲更甚。


    “秋雀啊秋雀,你可是下的好大的一盤棋,朕都有些看不懂了。”


    李秋雀一折一折輕輕合上紙扇,輕聲說道。


    “老臣何德何能,下不出這百年大棋。”


    納蘭慧易疑惑問道。


    “你不是縱橫家掌舵人?”


    紙扇在手掌上輕輕敲打著,李秋雀心裏卻是不知在想些什麽。


    “當然是老臣,不過老臣便也是在完成先賢交於臣的棋盤便是,這盤棋啊。”


    說於此處,他略微轉過身,日頭已經漸漸西沉,二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出一條很長很長的影子,城中民宅已是點燃了小油燈,交相唿應,卻是有那燈火闌珊的意境。


    李秋雀將紙扇插在腰間,雙手負後,欣賞著這不知還能欣賞多久的安居樂業之景。


    “這盤棋縱橫家前後十餘掌舵人便已是下了三百年之久,皇上認為此盤棋到底有多大?”


    納蘭慧易迴頭望了望那手持浮塵的太監,那太監見其望過來,便是很是知趣的向後退了十數步,這才彎腰抬頭看向納蘭慧易,納蘭慧易揮了揮手,那太監便是又退了十數步,在陰影中便是都有些看不清身影,這才對著李秋雀問道。


    “秋雀啊,朕便是想問,縱橫家所圖,究竟為何物?”


    李秋雀聞言卻是意味深長的輕輕笑了一聲。


    “皇上可知那四百年前獸妖之禍?”


    納蘭慧易點點頭。


    “也僅僅是史書上隻言片語罷了,你便不要在與朕賣關子,我這土埋到脖子的老頭子你還怕我泄露秘密不成。”


    李秋雀連道不敢,一揮衣袍輕輕坐於青石台階上,一旁的納蘭慧易見狀也是毫無猶豫的坐於身旁,看起來不像那君臣,更像是多年老友重聚閑聊般。


    “四百年前獸妖之禍,縱橫家便是有幾乎全部記錄,對於大周王朝便也是有著畫地為牢四字評語,臣最早便也是奇怪的緊,為何這千年一朝的大周會被如此評價,又是為何這稱霸中原的大周會覆滅在妖獸之禍中頃刻崩塌。”


    說到這,李秋雀吧嗒吧嗒嘴,咽了口吐沫,轉頭對納蘭慧易歎了口氣。


    “皇上啊,你看老臣這嗓子,說了一下午了,臣真是一點都不渴,一點都不想喝上幾杯那貢品醉花香。”


    看著李秋雀這老小孩般口氣表情,納蘭慧易便是笑罵一聲老不知羞便是叫來數十步外的太監迴宮去取來一壇醉花香,太監得了皇命便是腿腳麻利不出片刻便帶著幾名太監迴來,一壇醉花香,兩個酒杯,捎帶手還帶來了幾個下酒小菜,有葷有素,在二人中間擺好,便帶著數位太監退至遠處彎腰低頭靜立。


    李秋雀先給納蘭慧易斟滿酒,又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佳釀入腹,又銜了一塊上等牛肉入嘴輕輕咀嚼,含糊不清的說道。


    “皇上吃的果然與眾不同,瘦中帶肥,肥而不膩,迴味無窮。”


    一旁的納蘭慧易不耐道。


    “老東西,當心吃人嘴短。”


    李秋雀哈哈大笑,卻又是被牛肉嗆到,連連咳嗽,趕忙又捂住嘴鼓起腮幫子大嚼起來,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想象的到,那平日裏拒人千裏之外殺人不眨眼的李血衣會有如此一麵。


    好容易將牛肉咽下肚,李秋雀對納蘭慧易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諸位聽客,且聽說書老兒細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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