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眾人便在紫汐的幫助下,迴到了最初停留的山洞外的空地上。饒是已然離開了山穀極遠的距離,但眾人在離開之後,仍舊能夠聽到身後,震耳欲聾的山峰崩塌的轟鳴聲。


    待到崩塌聲漸漸停止,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倒也不知是不是紀軒的話點醒了紅豆,還是自己已然想透了其中的道理。離開山穀之後,紅豆雖然並沒有開口說話,但臉色看著,倒是好轉了不少。


    迴到山洞之後,雁足與紀軒等人,開始重新訂製尋找火葉花的行走路線。紫汐亦跟在一旁,湊著熱鬧。而紅豆,則一個人窩在一旁,依舊沉默著不說話。似乎在想著什麽心事。


    “寧姑娘——”


    紅豆抬起頭,對上阿皓金色的眸子,不由有些意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份暴露,自覺有些尷尬,還是本就不喜歡說話。雖然大家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什麽反常,但阿皓卻如紅豆一般顯得有些沉默。


    所以,對於阿皓竟然會主動與自己說話,紅豆到有些意外,“怎麽了?”


    “在下有件事情,想要請教姑娘。”


    看著阿皓一臉認真的表情,紅豆倒是隱約猜測到了他想問的是何事,便主動開口道,“是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你的名字麽?”


    阿皓點了點頭。


    紅豆垂著眸子,有些無可奈何的抿了抿嘴,猶豫片刻之後,方才答道,“說出來,可能你會不相信。但……我是在夢裏,聽到有人這麽喊你的。而且……還看見了一些或許並不該看見的事情。”


    “哦?”阿皓的表情雖然有些意外,但卻並沒有露出紅豆預想中的不可置信。想來,身為妖類,必然對於這些看似詭異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了吧?紅豆這樣想著。便聽阿皓又問道,“敢問姑娘,可否告訴在下,你看見了什麽事情?”


    “是……關於你的,”紅豆頓了一頓,收拾了一下因為失去親人,頗有些訝異的心情,強作平靜的繼續說道,“看見了你與一位叫做禾月的姑娘在一起……你送她藥材,而她……她卻對你做了非常過分的事情。”


    阿皓一怔,隨即卻隻是無奈的笑了笑,“姑娘竟能在夢中,見到在下過往的事情,倒果真讓我有些意外呢。”


    看著阿皓無奈的表情,紅豆歎了口氣,“你恨她嗎?”


    阿皓聞言,隻是笑著搖搖頭。


    紅豆詫異的看著他,“為何?”


    阿皓不答反問,“恨又有何用?”


    紅豆一時語塞,竟是不知該要如何作答。


    阿皓見狀,隻是淡然的笑著。金色的眸子裏,有明亮的光芒流轉,讓紅豆有些猜不透,此刻他的心情,到底是悲是喜。


    紅豆不由有些後悔將夢境的內容說出來了,因著她怕自己方才所言的話語,會讓阿皓難過。畢竟,那樣的經曆,任誰都會刻骨不忘。


    害怕阿皓難過,紅豆連忙岔開話題,“對了阿皓,那之後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阿皓自思緒中迴過神,笑道,“那之後,我在一位朋友的幫助下,暫時抱住了性命,隻是……卻因為沒了內丹,所以化為了本體模樣。我的那位朋友,怕我那副樣子在山中會有危險,而她又恰好與雪塵族有些淵源。”


    說完,倒似怕紅豆不明白一般,阿皓連忙又道,“雪塵族是世代住居在這雪山深處的一個神秘的部族。實不相瞞,那個擁有‘永生’的部族,便是雪塵族。而在那位朋友的幫助下,雪塵族接納了我,並且對我非常的友善。雪山之中靈氣濃鬱,有沒有外人打擾,所以百年來,我的修為倒也提升了不少。”


    “那你為何會咬死趙老太太的兒子?”雖然阿皓為虎,但紅豆卻相信他並不是那種會隨意傷害人類的妖類,不由好奇的問道。


    阿皓聞言,臉色一沉,歎息道,“數月之前,雪塵族突然受到了一夥人的攻擊,那些人雖然都是凡人,卻各個精通法術。我在與雪塵族族人一同抵禦的時候,被打下了山崖。待我醒來,重迴雪塵族住居地的時候,發現整個雪塵族的族人,竟然全都不見了!”


    “我循著那些人的氣息,四處尋找。終於,在山下的森林裏發現了一個可能是他們同夥的女人。那個女人的實力非常的強,而我那時又受了上,沒撐幾下便敗下陣來。正好那個時候……有個年輕人路過。大約是怕行蹤暴露,那女人便殺了那年輕人。大抵是看我身受重傷,時日無多,那女人並沒有殺我,而是徑直走了。”


    “在她走後,我去探查那年輕人,想看看能不能救活他。也便是在那個時候,恰好被路人看見了……那女人殺死年輕人的手法,極為詭異。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便帶著年輕人的屍體離開了,並將他埋在了山神廟後麵的樹林裏。所以,才有了我咬死了人這件事。”


    “啊?原來是這樣!”紅豆詫異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什麽來頭,又為什麽要攻擊雪塵族?”


    阿皓無奈的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在得知玉陽城百姓中了‘永生’之毒後,我覺得他們或許是衝著‘永生’來的。”


    “‘永生’?難道……國師大人所說的擁有‘永生’的神秘部族,便是那個雪塵族麽?”


    阿皓點點頭,“不錯。雖然‘永生’確為雪塵族所有,但據我所知,雪塵族素來不與外人來往,當得知玉陽城中的百姓,中了‘永生’之毒後,在下也十分的詫異。加之你們要到雪山尋找火葉花……為了找到火葉花,早點救人,也為了看一看能不能發現其他的線索,我便跟著你們一同迴到了雪山。卻不成想,竟然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


    “雪塵族待我不薄,而我卻沒有能力保護好他們。想一想……當真是對不起故人!”


    看著阿皓唏噓的模樣,紅豆不由勸慰道,“莫難過,沒有見到他們,不就表示他們或許並沒有遇見危險不是麽?所以……你也莫要太過悲觀。”


    “但願吧!”阿皓歎息道。


    紅豆亦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在聽完阿皓的敘述之後,原本因著失去親人,有些訝異的情緒,倒是好了不少。畢竟,現在並不是她傷感的時候,因著,還有整整一個城市的百姓,在等著他們去救呢!


    正當二人俱是感歎之時,便聽一片“轟隆隆”的響聲,宛如萬馬奔騰一般,由遠及近,響徹整個雪山。


    山洞內的眾人聞聲,俱是一同衝了出去。


    隻見綿延的雪山深處,一股氣勢洶湧,好似要將整座雪山全部吞沒的雪浪,淩厲的席卷過來。


    “不好,是雪崩!大家快走!”雁足看著席卷而來的雪浪,臉色大變,立刻大喝道,“紫汐姑娘拜托你了!”


    “嗯!”


    紫光閃爍之間,紫汐便再度化為了本體。眾人紛紛跳上了她的脊背,紅豆亦連忙伸出手,打算拉著阿皓一起過去。卻被阿皓推開了。


    “寧姑娘,你們快些!”見得紅豆、阿皓仍舊留在原地,雁足等人站在紫汐的背上,焦急的喊道。


    紅豆亦是不解的看著阿皓。


    阿皓笑著搖搖頭,“這雪崩來勢洶湧,即便咱們躲過去了,但勢必會波及山下玉陽城的百姓。你們快些走吧,這裏……我來擋一擋!“


    “擋?你連內丹都沒有了!還要用什麽擋?阿皓……快……快隨我一起走吧!”紅豆完全不能理解阿皓的意圖,連忙拉住他的手臂,打算強行拉他離開。


    阿皓卻是淡然的笑了笑,“寧姑娘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已沒有守護好雪塵族了,我又如何連這座雪山都守護不了呢?”


    阿皓說完,猛地一揮手,竟是將紅豆一把推出去了。力道極大,直讓紅豆的身體,不受控製的飛了出去。最後,竟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紫汐的背上。


    “阿皓——”


    “雖然人類有著不好的一麵。但……他們亦有著美好的一麵呢。溫柔的笑容,溫暖的手掌,還有……炙熱的心。所以啊……即便她對我做了看起來過分的事情,但……我還是喜歡她呢。


    我……喜歡人類……”


    “所以,謝謝你,寧姑娘,還有……小紀……”


    紫汐帶著眾人方才離開,那鋪天蓋地的白雪,便將整座山巒完全覆蓋了。整個天地,好似也在同一時間,變成了滿目空洞的蒼白,沒有絲毫雜色。


    落在眾人耳中的,除了唿嘯而來的雪浪,還有一聲渾厚而響亮的唿嘯!


    眨眼間的功夫,眾人便離開了雪山,重新迴到了玉陽城城郊的森林之中。預想中的雪山崩塌並未出現,反而出人意料的安靜。


    雪山之外,沒了飛行禁製。在紅豆的請求下,紫汐便環繞著雪山外圍,不斷的飛行著,希冀能夠找到看到阿皓的身影。


    “挖,你們快看——”紫汐一聲詫異的驚唿,吸引了大家的視線。大家俱是抬起頭看過去。


    隻見原本白雪皚皚的純白之中,不知何時,竟然兀自屹立起了一道雄偉的山壁。山壁後,是鋪天蓋地的洶湧的雪浪,而山壁前,卻仍是山路漫漫,平靜異常。


    紅豆看著那強行堵住了雪崩傾瀉的突兀的山壁,不由驚呆了,“那是——阿皓!”


    是了。那座雄偉高大的山壁。獨自阻住了即將覆蓋整座城市的大雪。那麽的堅定,那麽的決絕。


    遙遙看著,倒像極了一隻巍峨的白虎,橫臥在綿延的雪山山脈之中。張大嘴巴,衝著前方氣勢洶洶的咆哮著。威風凜凜,霸氣非凡。


    紅豆用力的握緊手心,卻突然發覺右手手心,傳來一股堅硬的觸感。紅豆詫異的攤開手心,隻見手心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塊紅色的石頭。像極了一隻小巧的心髒。


    雖然並不曾見過這石塊,但紅豆的心裏,卻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在告訴她,那是阿皓的心髒……亦是紫汐尋找多時的藥引。


    “白虎之心。”紅豆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看著那突兀出現的石塊,喃喃的說道,竟是有些失神。


    聽到紅豆突兀的話語,眾人的視線,亦隨之落在了她的手心上。當看到紅豆手心,被她喚作白虎之心的石塊,眾人竟是一齊沉默了下來。


    忽如其來的冰涼,一點兩點,突兀的落在紅豆的臉上。紅豆不由一哆嗦,緩緩抬起頭,看著變得有些蒼白的天空,“下雪了……”


    眾人亦隨聲迴過神,仰頭看著紛揚而下的雪花,任由那些細小的冰涼,肆無忌憚的掉在他們的臉上、肩上還有紅豆攤開的手心裏。


    悠揚的雪花,晃晃悠悠的覆蓋上那紅色的,好似還在散發著熾熱溫度的石塊,眨眼間便化為了一縷淡然的水汽,無影無蹤。


    不知不覺間,石塊上,忽的裂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一朵妖豔的火紅,兀自在那石塊上,生根發芽,絢爛的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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