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路行到雪山之下。進入雪山之前,在雁足的要求下,紅豆等人換上了他們事先準備好的熊皮大衣和寬大的鬥篷。


    雖然紅豆他們是習武出身,憑著自身過硬的身體素質,有著較之常人更為突出的耐寒能力。但在雪山之中,危機四伏,而且這一次的雪山之行,前路漫漫,根本不知道哪裏才能找到火葉花。所以……最大程度保持體力,才是最明智的決定的。如此,紅豆等人倒也沒有拒絕雁足的提議。


    紅豆因著先前,西河在與周靈機鬥嘴時說的那句“你莫要當我跟她一樣的笨好麽”心中對他頗有怨懟。怪他為何要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那般的說自己。所以,從城主府到雪山入口的這段路程,紅豆都一直保持著沉默。即便西河會時不時的過來招惹她,但她都生生忍住,沒有搭理他。


    初入雪山的路程,因為時常有到山中采藥的采藥人,或是獵人走動,路況倒也不差,走起來,相對沒有什麽難度。


    但當走了一段時間之後,腳下原本就不太明了的小路,更是全部消失了。除了白茫茫的雪之外,根本辨別不出哪裏才是路。


    好在雁足輕功卓絕,在人人步履蹣跚的在雪中艱難前行的時候,她卻是健步如飛,如履平地。因著並不熟悉路況,所以雁足,便成了最好的路探子。


    每隔一段路程,雁足便會先行前去探路,在確定並無異狀之後,方才會返迴通知眾人。


    雖然這樣的做法,在紅豆想來,未免有些太過小心,但雪山之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位置的危險,小心一點,卻是最為穩妥、安全的。畢竟,他們一行十餘人,加上一隊犛牛,若是遇見突發的狀況,便是要逃離,都不見得能各個全身而退。


    眾人之中,當屬西河身體最弱,體力亦最是不濟。初時除了麵色有些蒼白外,倒也沒有什麽異常。但隨著路途的延長,原本還有餘力時不時揶揄紅豆或是其他人的他,漸漸的也變得安靜了起來。


    縈繞在眾人耳邊的,除了四周唿嘯的風雪聲、踩踏白雪的“哢嚓”聲外,最為清晰的聲音,便是西河那慢慢變得沉重起來的喘息聲。


    眾人一步一步的前行,在沒過小腿的積雪中行走,而西河的喘息著,亦隨著一步步的前行,愈發的大聲起來。聽到後來,倒好似一不小心便會因著喘不上來氣,而窒息身亡一般。


    紅豆雖然依舊對西河當中說自己笨,很是不滿,但見得西河這般痛苦的模樣,卻忍不住擔心他的狀況。


    她悄悄迴過頭,看向西河。隻見他舉步維艱的行走在雪中,寬大的白色鬥篷覆蓋在他略顯瘦消的身體上,戴在頭上的鬥篷的碩大的帽子上,已然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而此刻西河的臉色,竟是要比周遭的積雪,還要白上幾分。


    西河少有的繃著臉,咬著沒有血色的,發白的嘴唇。雖然體力已然到了極限,但他卻依舊倔強的堅持著,不肯落後一步。


    紅豆不由停下了步子,迴過身子,定定的看著走在最末的西河。周靈機的話,猶在耳邊清晰的迴想著。


    “女娃娃,聽說你要去雪山裏找‘永生’的解藥,小鬼頭可是擔心得很呐。非要跟著去不可……”


    紅豆便那般的立在雪中,任憑夾雜著雪花的冷風,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她的臉上。落在眼睛裏,瞬息融化成了冰冷的雪水,涼得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睛。


    紅豆定定的看著眼前那個孱弱而倔強年輕男子,心中忽的一陣莫名的鬆動,就好似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一下一下拍打著她心髒深處,最柔軟的壁壘。


    大約是發覺了紅豆直愣愣的目光,西河忽的抬起了眼睛,循著目光看了過去。發覺看向自己的是紅豆之後,原本一直緊繃著麵容的他,卻是舒展了眉,彎起嘴角,對她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好似是連唿嘯的風雪都在瞬間銷聲匿跡了一般。整個世界亦在這一刻,陷入了一種莫名的靜止。所剩的,除了積雪中,失神的紅豆,便隻有西河那溫和得宛若能夠融化風雪一般的笑容。


    “啊!”


    肩部忽的傳來一股莫名的力道,隨即,便是一陣正在逐漸蔓延的痛楚。


    紅豆自失神中醒過來,伸手捂著自己被無故撞到的左肩,皺著眉,很是不滿的正準備找那個不長眼撞到自己的家夥算賬。


    隻是,當她抬頭,對上紀軒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漆黑的眸子的時候,那些問罪之詞,卻是全數堵在了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紀軒停下步子,迴頭看了一眼隊伍最末的西河,又看了看一臉怨懟,欲言又止的紅豆,冷哼一聲,“認真看路。”因著太久沒有說話,嗓音變得有些嘶啞,聽起來,低低沉沉,沒有任何的情緒。說完,便直接越過紅豆,埋頭繼續往前走去。並未再看睜大了眼睛,滿是怒意的紅豆一眼。


    紅豆帶著滿腔的憤怒和不滿,正欲開口,與紀軒好生理論一番,卻被手心突然傳來的涼意給生生的打斷了。


    紅豆疑惑的轉過頭,發覺西河已然走了過來,一把握住了紅豆的垂在身側的手。笑著對她搖了搖頭,“不要白白浪費體力……走吧。”


    西河的意思,是勸她不要浪費力氣與紀軒爭論,盡量保存體力繼續趕路才是正道。紅豆意會的點了點頭,衝著紀軒的背影,恨恨的瞪了一眼。亦未抗拒西河拉著自己的手,與他一同,安然的行走在隊伍的末端。


    因著距離的拉近,西河喘氣聲,愈發的清晰。紅豆心中微動,皺了皺眉,便是暗自一咬牙,悄悄催動腦頂的竅穴快速運轉,將體內的靈氣,通過二人握緊的手心,不動聲色的輸送進西河的體內。


    雪山之中,人跡罕至,亦是因為這一點,讓這裏的靈氣很是充裕。所以,雖然一直在往西河的身體裏輸送靈氣,但紅豆體內的靈氣,卻並未有半點減少,反而因著靈氣不斷的吸收、輸送,讓體內靈氣的容量,一點一點的緩慢的增加著。倒也算得上是一邊行路,一邊悄然的修行。


    感覺到紅豆手心湧出的靈氣,西河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詫異。迴頭看著紅豆,卻見紅豆正對著自己微笑著搖頭。


    如此,倒也沒有再說什麽,繼續低頭看著腳下遍布著腳印的積雪,緩緩的前行著。原本緊握紅豆手心的冰涼的手掌,又用力愈加握緊了幾分。


    “前麵有個背風山洞,走了這麽久,想必大家也累了,正好去歇歇腳!”去前方探路的雁足,返迴之後,衝著埋頭走路的眾人說道。


    眾人俱是點了點頭,很是讚同她的提議。


    於是,在雁足的帶領下,眾人便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了她所說的山洞前。


    山洞很大,卻並不深。站在洞口,能夠清晰的看見地步光禿禿的山壁。唯一的好處,便是背著風。


    為了防止走失,所有的犛牛全部用一根繩子連在一起。大家將犛牛係在了洞口一處凸起的石頭上,便盡數進了洞穴之中。


    犛牛背上的布袋中,有兩袋袋為放著幹牛糞的的燃料。專供雪山之中取暖用。


    眾人才進入洞中,便有一名將士,取出了幹牛糞,在洞內燃起了火。眾人圍坐在火堆旁,唯獨紀軒,單獨坐在洞穴最外圍,麵無表情的看著洞外,鋪天的風雪。


    “丫頭,小鬼身子弱,我看一會,勻一頭牛給他坐吧?”周靈機拿起酒葫蘆,仰頭大灌了一口酒,便將葫蘆遞給了身側的一名將士,“你們也來點,喝一點能暖身子。”說完,便是抬眼,看著對麵的雁足。


    之所以隨行的隊伍,會有一隊犛牛,完全是因為犛牛的體質事宜在雪山之中長途跋涉。帶著的犛牛,完全是用來馱運行禮的,卻並非供給人騎乘的。


    正常情況下,為了保存犛牛的體力,穿行雪山的隊伍,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讓人騎乘犛牛的。


    紅豆原本以為,雁足不會同意周靈機的提議,但讓她意外的是,雁足隻是看了一眼西河,便是不發一言的點頭同意了。


    雖然後來的一段路途,因著自己不斷輸送的靈氣,讓西河原本蒼白的臉色,好轉的不少,行路之時,亦沒有再像之前那般的沉重。但紅豆覺得,如果西河能夠騎乘犛牛的話,絕對要比跟著自己徒步走路,要對身體有好處。


    可是,當她滿懷希冀的看向西河的時候,西河卻是搖著頭,拒絕了周靈機的提議,“我可不要……雖然我的體力有那麽一點點的差勁,但這麽點路,我還是走得了的。”


    周靈機則是捋著胡須笑著道,“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女娃娃想一想吧?這後頭的一段路程,若不是她偷偷輸送靈氣與你,隻怕你是堅持不過來的。老頭子我雖然走在前頭,但這腦袋後頭可是長著第三隻眼睛的,後麵的情況看得是一清二楚。”


    “切——”西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雖然看起來還似心有不甘的模樣,但卻意外的沒有再反駁。


    隻是轉頭對身側的紅豆道,“笨蛋,要不要隨我一起騎一迴犛牛?”


    “小鬼頭,讓你一個人騎已經是破例了,你莫要得寸進尺,”周靈機聽得西河對紅豆的邀約,第一個開口反對道。


    雁足亦是微微皺起了眉。


    西河卻是笑著道,“這有什麽不可以的?權當是它馱了個胖子不行嗎?”


    雖然明白西河是好意,紅豆亦很想試一試騎乘犛牛的感覺,但考慮著現在的情況,她卻是搖著頭,笑著拒絕了。


    “為什麽?難道是因為老鬼?莫要在意,老鬼他是喝多了說胡話呢。”西河卻是不依不饒道,“你若不騎,那我也不要騎了。”


    紅豆無奈的笑道,“別鬧了,靈機爺爺說的可都是事實,你呀還是老老實實的聽他的吧,我走路就好了。”


    西河道,“那……要不,我騎一段,然後換你?”


    紅豆張嘴欲言,卻見洞口處的紀軒,忽的站起了身子,看著洞外,一臉凝重的說道,“有情況!”


    原本因著能夠歇腳、取暖而稍稍放鬆下來的眾人,聽得紀軒這話,俱是瞬間繃緊了神經,條件反射一般熄了火堆。湊向洞口。


    經過歇息,恢複了一些體力的西河,更是發揮了自己愛湊熱鬧的本質,悄然行到了洞口邊,小心翼翼的朝著外麵張望。


    “小鬼頭,怎麽了?”周靈機收迴將士遞迴來的酒葫蘆,一邊往洞口走,一邊問道。


    西河笑著撇撇嘴,“沒什麽。就是一堆你的親戚,知道你在這,看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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