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在西河的帶領下,與周靈機一同往後山的深處走。


    不得不說,表麵上看,後山並不大,但真要走起來,才發現,後山的地境竟很是寬廣。


    七拐八拐的走了約莫小半時辰。三人來到一處碩大的山石前。


    山石極大,斜斜的倚在一處斷崖邊。也不知經受了多少年的日曬雨淋,山石表麵,很是粗糙。並伴有不少細細的裂紋。背光的一側,則布滿了青苔。隻是因著冬日的關係,青苔變得很是幹燥。


    山石邊生了不少藤蔓。密密麻麻從斷崖頂部垂下來。掛著枯黃的葉子。將那麵不大的斷崖,蓋得很是嚴實。


    西河撥開某處藤蔓,將手伸了進去。也不知道做了什麽,隻聽“哢嚓”一聲。山石後,竟霍然出現了一麵老舊的石碑。上麵鐫著“六道輪迴”四個大字。


    西河麵無表情的走到石碑前。伸出手指在“迴”字上,重重描了幾筆。


    “轟隆”一聲。本來空無一物的山石上,竟兀自出現了一扇石門。說是石門,其實稱為石板倒更為貼切。


    石板嵌在山石之中,表麵光潔無暇。顏色古怪,上白下黑。中間乃是一張奇怪的人臉圖案。那人臉極大,幾欲占滿了整張石板。


    左右兩側,各是一隻緊閉的眼睛。鼻子居中。底下是一張血紅的大嘴。嘴角生著一對鋒利的獠牙。


    隨著石板的出現。周遭的溫度,也恍若在瞬間低了下來。紅豆不禁縮了縮脖子。


    西河忽的伸手,將紅豆拉到身前。用從未有過的語氣認真的說道,“一會你走到石門跟前。那守門人會問你‘生或死’,你一定要迴答‘死’。他要再問你,‘六道三界,爾歸何方’,你要答‘超脫三界、不入六道’。記住沒?”


    紅豆滿雖然滿頭霧水,卻還是點了點頭,“記住了……然後呢?”


    西河深深看了紅豆一眼,“之後你會進入石門裏。那是超脫天地的存在。你必須找到出口。隻要你能憑著自己的力量,順利走出來。那麽……這將成為你強者之路上的第一大步。”


    “真的嗎,隻要從那裏出來,就能變強?”紅豆興奮的問道。


    一邊的周靈機,接話道,“女娃娃,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雖然能變強,但這變強也不是簡單的事。你將會麵臨諸多的困境,並要通過自己的力量渡過難關。你可要好生的考慮清楚。一旦踏入,便不可迴頭啦。”


    紅豆垂著眸子,想了想,抬頭堅決道,“我一定可以做到的。”說完,邁著大步,走到了門前。


    “笨蛋!”西河忽的喊道。


    “嗯?”


    “記住!不要被假象迷惑,要用心。用心去體悟。”西河的聲音自腦後傳了過來。紅豆想迴頭,想給西河一個放心的笑臉。但卻覺得身體僵硬,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控製。


    “凡人——你要進入輪迴之門?”一個聲音在紅豆腦中響起。聲音響亮,宛若洪鍾。直震得紅豆頭皮發麻,兩耳嗡鳴不止。


    紅豆忍著不適,抬起眼睛。方見得石門上,先前閉著的眼睛竟然睜開了。露出了一對碩大而渾圓的古怪眼珠。


    那眼珠層層疊疊,竟是由六對大小各異的眼瞳疊加而成。一層一層,就好似環環相扣的連環結。白色黑色,交替著,在眼瞳間流轉。


    雖然西河並沒有交代這個問題,該要如何迴答,但紅豆也不笨。答道,“是的。”


    “生或死?”


    “死。”


    話音落下。那眼瞳原本流離交替的顏色,瞬間定格在了黑色。


    “六道三界,爾歸何方?”


    “超脫三界,不入六道。”


    那眼珠原本交疊在一起的眼瞳,忽的開始劇烈的轉動。最後驀地停了下來。


    在眼珠停止停止轉動的瞬間,紅豆隻覺頭腦發沉。腦袋從未有過的重。繼而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看著紅豆在眼前消失。西河在舒了口氣的同時,心頭也不禁蒙上了一層惴惴的不安感。


    他側頭看向身邊,一臉愜意的,喝著酒的周靈機,“老鬼,你說她會有事嗎?”


    周靈機睨他一眼,揶揄道,“你要覺得她過不了這一關,那又何必將她帶來這裏?”


    西河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他抬眼,看了看已然合上的輪迴之門,“老鬼,你先在這守著,我離開一會。”


    周靈機放下酒葫蘆,問道,“你讓老頭子我看著這裏,那你幹什麽去?”


    西河遙遙看了一眼黃泉院的方向,“她這一去,不知要何時才能出來。我得去趟碧落,跟那幫老不死的知會一聲。否則,指不定要出什麽亂子。”


    周靈機聞言,也未再接話,朝西河擺了擺手。又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紅豆睜開眼睛。隻覺得自己身處一片漆黑之中。


    四周濃鬱而厚重的黑暗,像一直無形的大手。將她覆於掌心。


    紅豆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腳底就好似踩在虛空之中。這種感覺分外的微妙。讓紅豆心中,忽的產生了一種極度的恐慌感。


    她俯□子,伸出手。希冀能夠尋找到一絲讓自己安心的觸感。但結果。卻仍是空無一物。


    這是哪?她有些無措的看向四周。除卻黑暗之外,這裏亦是安靜異常。沒有一點兒聲音。


    “你必須找到出口。”


    “一旦踏入,便不可迴頭啦。”


    西河及周靈機的話,浮現在紅豆的腦海中。


    是呢,我必須要尋找到出口。西河不是說過麽,隻要我能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出這裏。那麽,我將在強者之路上,邁出一大步。


    強者!變強!這兩個詞,宛若鐵錘一般,重重敲在紅豆的心上。甚至於,讓她在瞬間,忘掉了身處這詭秘環境中的恐懼。


    出口!出口!我一定要找到出口。


    打定主意。紅豆站起身子,咬著牙。一步一步的,在充滿未知的黑暗中前行著。


    前方到底有什麽在等待著她,她並不知道。因著此刻,她心中唯一的念頭,隻有尋找出口。


    紅豆發瘋一般,用盡力氣往前跑著。這感覺,與她在那大霧彌漫的夢境時,很是相似。隻是任憑她如何奔跑,但周遭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好似沒有盡頭亦沒有休止。


    跑得累了。紅豆停下來,弓著身子大口的喘氣。在這奇怪的空間中,她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喘氣聲,亦感覺不到自己唿出的氣息。


    怎麽辦?周圍都那麽黑。而且好像根本沒有盡頭一樣。我該要如何找到出口呢?這麽黑……一點線索也找不到。


    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一通急躁的抱怨之後,紅豆的心緒倒逐漸平靜了下來。


    “記住!不要被假象迷惑,要用心。用心去體悟。”臨別前,西河特意囑咐的話語,一下子跳進了紅豆的思緒中。


    用心?該要怎麽去用心呢?紅豆垂著眸子,暗忖道。


    西河之前也說,我感受不到自己身體內的氣息變化,是因為五感未閉。而現在在這裏,我的五感全部消失了。這樣子的話,我是不是就能感受到身體內氣息的變化了呢?


    如果一切真跟我想的一樣。在這裏,隻要我能做到,用心去感受身體氣息的變化。那麽……用心去感受周圍的環境,似乎也就不在話下了呢。


    想罷。紅豆立刻打定了主意。


    就地盤腿坐了下來。雙手自然的搭在膝上。閉著眼睛。嚐試著將自己融進黑暗之中。用心去體悟周遭的一切。


    碧落院原本長期空曠的大殿內,此刻卻是坐滿了人。


    高居首座的,為迴音穀穀主寧鬆濤。餘下左右,各自坐著迴音穀六位長老,萬象門的門主羅新以及藏劍山莊莊主百裏長空。


    羅新生的身材高大。膀粗腰圓。渾身肌肉縱橫。很是魁梧。蓬鬆的絡腮胡,加之鋥光瓦亮的大光頭。不論走到哪裏,都格外的引人注目。


    相比羅新,百裏長空倒是尋常許多。瘦消身量。四方臉,上唇蓄須。一對濃眉,好似兩柄鋒利的劍,斜飛入發。很是幹練。


    眾人坐在殿中。俱是神色肅穆,語氣凝重。似乎正在談論著什麽嚴峻的事情。


    良久。羅新、百裏長空一齊站起身子,拱手告辭,離開了大殿。幾位長老隨後,也跟著起身離開。


    “六師弟,”寧鬆濤叫住了欲走的沈無秋。


    沈無秋止住步子。待到眾人紛紛離開,方開口道,“穀主有何事?”


    寧鬆濤正欲答話,卻是忽的皺起了眉。抬頭透過大殿洞開的殿門,看著外麵遙遙的天際。


    覺察出了寧鬆濤臉上的異樣,沈無秋道,“怎麽了?”話一出口,沈無秋也跟著皺起了眉。因著他感覺到自後山方向,有一股陰冷且詭異的靈氣波動。雖然極其微弱,但功法如他和寧鬆濤這般的高深強者。卻仍是感受到了這絲異動。


    二人對視一眼,皆是沉下了臉色。


    寧鬆濤問道,“你猜會是何人?”


    沈無秋皺著眉,“我過去看看。”


    寧鬆濤搖頭道,“無妨。他既有本事進去。即便你現在趕過去,大抵也看不見什麽。反正踏入輪迴之門,一時半會的功夫也出不來。咱們倒不必急在這一時。”


    沈無秋看著寧鬆濤的表情,猜到他大約是還有其他事要講。便是暫時打住了過去後山查看的念頭,站在原地看著寧鬆濤沒有說話。隻等著他開口言說。


    寧鬆濤看著沈無秋,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自懷中拿出一封書信,遞與沈無秋。開口道,“你姑且先看看這個。”


    沈無秋伸手接過,將信紙打開。待到看清信中內容之後。沈無秋瞬間臉色大變。表情亦陰沉得可怕。


    寧鬆濤似早已料到他的反應,歎息道,“你且迴去,好生想想。我知道你與他有些過節。但此事事關西河性命,希望你不要太感情用事。”


    沈無秋將信紙折好,冷聲道,“穀主何時見過我感情用事?”


    寧鬆濤聞言,笑著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就最好不過。”


    沈無秋看著手中的信紙,忽的冷笑道,“他如何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是良心發現,還是……別有居心?”


    寧鬆濤搖搖頭,“這個我也猜不明白。”又道,“你打算幾時過去?”


    沈無秋道,“前些時候,聽聞南海某座島中,有種神仙果,能解百毒。我想先過去看看,倘那神仙果真能解了西河身上的毒。能不去找他,自然是最好不過。”


    “你想如何做,我不幹預。一切已西河的性命為重。”寧鬆濤歎息了一聲,“至於這件事情,是成或不成,你都要與他好生說說。那孩子聰慧得很。這麽多年,想必他也早就起了疑心。你要多費些心才是。”


    沈無秋沉著臉。沒有作聲。


    二人無言之際。忽聽殿外傳來一陣笑聲。接著是少年歡快的聲音。


    “哈哈。我可全都聽見了。到底有什麽事情要與我說啊?不如現在就跟我講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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