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抬眼,對上青言冷寂的眸子。淡淡笑道,“賣友求生,與禽獸何異?生便同生,死便同死。閣下無須多言。”


    “我大哥說的不錯,縱是死,我們也絕不會交出孔雀。”纓絡忽的高聲附和道。滿眼堅定決然。


    青言看了兩人一眼,又看向孔雀。嘴角帶著一抹淺淡的冷笑。


    孔雀見流蘇纓絡神色決絕,幾次張口語言。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她暗咬嘴唇,一時間,心內竟是五味雜陳,言說不明。


    曾幾何時,她異常堅定的告訴自己,縱是拚盡性命、犧牲所有,也要帶迴金苜蓿,治好那個人的傷。這個念頭自那人受傷時,便落在她的心底,生根發芽,從未磨滅。


    可如今,當看著那些朝夕相處的同門,一個個的相繼慘死;看著好心救治自己的寧夫人,徒遭連累,無辜枉死;看著懷中紅豆空洞呆滯的眼睛;看著流蘇纓絡臉上的決絕。


    第一次,她心中那個穩若磐石的念頭,發生了鬆動。搖擺不定。讓她的心,在這一刻,徹底亂了分寸。


    許是察覺了孔雀的心緒。纓絡側首給了她一個坦然的笑臉,似是在說,放心,有我們在,會沒事的。


    孔雀微微一怔,繼而重重的點了點頭。


    青言睨著三人,“其實,隻要你們肯交出金苜蓿。我也可以網開一麵,放你們三個一起走。”


    “交出金苜蓿?你想得倒美!”纓絡輕哼一聲,對青言冷笑道,“莫再廢話了。你要真有本事,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不要以為你們人多,就一定能夠留得住我們!”


    青言兀自笑道,“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你們四人,一個孩子,一個不會武功的醫師,一個重傷未愈的傷員。哈,難道你想憑你一人之力,帶他們三個一起突圍?不得不說,你的想法著實不錯。隻是未免太過天真了些。”


    “不試試又如何知道行不行?”纓絡抽出佩劍,劍尖直指。轉眼便是劍拔弩張,殺意凜然。


    青言神色不改。仍是古井無波。沉穩如常。他微一揚手,適才趕將上來的青鬼弟子,見勢紛紛拔劍而出,直將纓絡等人團團圍住。退路全無。


    孔雀知此一戰在所難免。雖己方人單力薄,卻也不想坐以待斃。打定主意,她轉身將懷中的紅豆交給流蘇,道,“紅豆就拜托你了,我去助纓絡一臂之力!”


    這次,流蘇倒未再阻止她。他接過紅豆,臉色凝重。低聲道,“小心些。”


    孔雀頷首。抽出腰間軟劍,與纓絡並肩而立。攜手應戰。


    白薇瞧著這番景象。不由喜笑顏開。對青言笑道,“青木頭,現在我總能動手了吧?”說完,也不待青言答話,便譴著大漢,行上前去。


    青言看著白薇,並未說話。拔出玄鐵劍,遙遙看向相對而立的孔雀、纓絡。臉色沉鬱,讓人心底生寒。


    一時間,場中眾人,竟是誰都沒有再說話。亦無人貿然動手。皆是靜立雪中,緘默不語。任那大雪不休,悠悠落了滿頭。


    “喂——我說你們到底還打不打?”場中的沉靜,忽的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不遠處的一棵枯樹下,不知何時多了兩道人影。一高一矮。卻是位中年男子,攜一清瘦少年。


    男子穿著身寬鬆的灰色道袍,頭戴一頂青色鬥笠。麵色冷峻,眼神淩厲。讓人不由心中生畏。少年的打扮與男子相同,隻是肩上多了隻不大的竹簍。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從二人鬥笠上沉積的雪,和潮濕的鞋子看,他們應是趕了不少的路。


    少年看著眾人,神色頗有不耐,“要打就趕緊打,不打就快點散了。這大雪天,站那一動不動的,你們以為自己是雪人啊?虧得你們人多勢眾的,真是丟人現眼。”


    少年雖聲音不大,但場中眾人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眾人之中,屬白薇性格急躁。最是沉不住氣。聞得少年言語中的不屑和譏諷,不由迴道,“你說誰丟人現眼?有本事你就給我說清楚!”


    少年雙手環抱胸前,斜睨白薇一眼,嗤鼻笑道,“當然是誰接我話,說的就是誰咯!白癡!”


    此話一出,白薇瞬間火冒三丈,咬牙道,“有種你再說一遍試試!信不信我殺了你!”


    少年笑道,“有什麽不敢說的?有本事你就來殺我啊?”說完,又斜著眼睛打量了白薇一遭,道,“不過我說,你的品味還真是差得可以。長得難看不說,還生了雙慘白兮兮的眼珠子,看得我都想吐。再加上你這身不知道哪弄來的喪服。這知道的你是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地裏的白蘿卜成了精,跑出來嚇人呢。”


    “你——欺人太甚!我要殺了你!”白薇怒不可遏,正欲衝上前去。卻被青言一把拉住。


    “給我冷靜些!”青言低聲喝道,強行止住了白薇的動作。轉而抬眼,警惕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兩位不速之客,道,“敢問兩位是何人?突然到此,莫不是想要插手我百鬼峰之事?”


    男子睨著青言,冷笑道,“若老夫沒記錯,這裏應是迴音穀地境。何時輪到你個百鬼峰小輩,在這放肆?”


    “我看他們何止是放肆啊,”少年在一邊,嘻嘻笑道,“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完全沒將我們迴音穀放在眼裏才是。”


    男子看了少年一眼,“你也給我收斂些。少說一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少年挨了罵,卻不惱。衝男人做了個鬼臉,倒果真未再說話。


    流蘇看清來人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抱著紅豆行上前,衝兩人微微欠身,各行了一禮,恭敬叫到,“見過師叔祖,見過小師叔!”


    男子看了流蘇一眼,並未言語。將視線落迴青言身上,道,“百鬼峰小輩,你們是自己走呢,還是要老夫親自動手送你們一程?”


    青言心中一凜,依著流蘇對男子的稱唿,倒是不難猜出男子的身份。縱觀整個迴音穀,這般年紀便能被流蘇稱為師叔祖的,除了六長老沈無秋外,再無第二人。


    據傳這沈無秋不僅醫術高超,且武功高強,在江湖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加之脾氣古怪,行事詭異。即便是迴音穀穀主也要忌他幾分。


    青言望著沈無秋,不由緊擰雙眉。思忖片刻,對眾青鬼弟子沉聲道,“咱們撤!”


    白薇不滿的叫道,“憑什麽咱們要撤啊?咱們的人明明比他們多,為什麽還要怕他們?”


    青言皺眉道,“我知你心裏有怨,但現在是情勢所迫。咱們還是先行撤退比較好。至於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而且,你不要忘了來的時候,峰主是怎麽囑咐我們的。”


    青言如此一說,白薇倒未再反駁。她狠狠瞪了纓絡和少年一眼,便驅著大漢隨一眾青鬼弟子迅速撤出了林子。


    待到白薇等人,安然撤出。青言方才收迴巨劍,轉身撤退。


    流蘇將紅豆交與孔雀,慌忙追趕過去,喚道,“青言!”


    青言止住身形。卻未迴身。背對流蘇。


    流蘇垂著眸子,沉吟良久。正欲開口,卻忽的聽見一聲幽然輕歎,“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我早已無法再迴頭了!”他心頭一沉,抬眼看去。但見那抹墨綠,已然離去,漸漸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中。


    纓絡見流蘇滿臉失落,一副悵然若失的落魄模樣,不由惱道,“你不是跟我說許清言已經死了麽?那你自己為何還要這般模樣?真是氣人!”


    流蘇心中苦澀。卻言說不出。隻淺淡一笑。未作言語。


    纓絡自知無趣。懶得與他計較。轉而拉著孔雀行至沈無秋師徒跟前,躬身行禮,“見過師叔祖,見過小師叔。”又指著孔雀對二人道,“這位是藏劍山莊的孔雀姑娘。她此次是專程送金苜蓿來迴音穀的。”


    沈無秋看了孔雀一眼,“這麽說來,百鬼峰門人此次會到迴音穀這般的囂張,全是因你那株金苜宿而起?”


    孔雀本就因此次行動,牽連太多無辜,心內自責萬分。如今聽沈無秋如此一說,自責之意更甚。垂著眸子,沉聲道,“此次牽連無辜,實非在下本意。但在下也不想妄逃罪責。待到逍遙師兄傷情得解,在下定當已死謝罪,告慰在天亡魂。”


    沈無秋見孔雀一臉決然,道,“這已死謝罪就算了。免得叫那百裏老兒知道了,給老夫安個逼死他弟子的罪名。那樣老夫,縱是渾身是嘴,也是說不清楚的。”


    孔雀道,“前輩放心,在下事前會跟師傅說明情由,決計不會叫他誤會前輩您!”


    “我說你是腦子不會轉彎,還是天生少根筋?”卻是那少年,瞧著孔雀一副我意已決的表情,不耐道,“我師傅的話,哪裏有半點怪罪你的意思?你怎的好端端的就給自己攬了罪名?再說,你要真死了,那些因你無辜枉死的人,也不會就此複活。我勸你,還是莫要想什麽以死謝罪為好。多花點心思練好武功,早日為他們報仇才是正道。”


    沈無秋聽完徒兒的話,不由讚許一笑。孔雀卻是心中波瀾湧起,久久不得平靜。思忖良久,終於點頭道,“孔雀明白了!”


    少年聞言笑道,“你能明白就好啦!”轉而拉了拉沈無秋的衣袖,撅嘴道,“師傅,我鞋子濕了,穿著難受死啦。咱們還是早點迴去吧。”


    “也好。”沈無秋頷首。抬眼看了看眼前四人。又看了一眼寧家院中,寧氏淒慘無比的屍首,對流蘇道,“發生這樣的事,是我迴音穀失責,沒能保護好他們。你們稍後將她好生安葬了吧。至於那孩子,先帶她迴迴音穀將養段時間,待她恢複過來,再詢問清楚。若她世間尚有親人,就將她送迴親人身邊。倘她再無依靠,又願留在穀中,就讓她留下。倘她不願,就好生給她安排個去處。叫她一生無憂。也算是我們的一點補償吧。”


    流蘇點頭,恭聲應道,“是!”


    沈無秋交代完畢。掉頭對身側的少年,道,“走吧。”說完,便拉著少年轉身消失在了皚皚的白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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