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坤和一劍宗的兩位丹師顯然有點交情,邊走邊說,竟是越聊越起興。


    等到終於來到白石峰頂的時候,方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此山之所以名叫白石,就在於此山山頂有著一整塊巨大的白色石頭。這石頭通體晶瑩,經過風吹雨打,本身竟是誕生了一點靈性,能夠緩慢地吸收天地靈氣。


    當年一位三階丹師在此,偶然發現了此石,盤膝坐在上麵悟道,福靈心至,最終突破,於此石上成功煉製出四階靈丹,留下一段佳話。


    這位丹師自號白石老人,三百年前便已仙逝。


    自此,這座白石老人悟得丹道之山,便被稱為白石峰。


    徐長封四處打量,發現這山頂有著一大片開闊空地,此時已經零零散散有著不少丹師到來。


    最前方,剛剛分開的一劍宗兩位丹師帶著王奇,正在與陽宗的丹師問候。


    陽宗丹師的衣袍都是金黃色的,十分耀眼,正在和韓、鄭兩位丹師交談的兩個陽宗丹師身後,站著一個神色桀驁的青年。


    這青年微閉雙目,就算是一劍宗的丹師到了身前,都無動於衷。而幾人似乎見怪不怪的樣子,也不動怒,仍然是笑嗬嗬的表情。


    徐長封不用想也知道,此人應該便是那位丹道奇才,陽宗天炎子了。


    仔細看去,他雖然還是青年模樣,但眼角已經有著淡淡的皺紋,兩鬢隱隱可見斑白之色,顯然其真實年紀遠比看上去大許多,隻是身為丹師,駐顏有術罷了。


    就在徐長封暗中打量之時,原本閉目養神的天炎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雙眼猛地睜開,眼中火光一閃而過,使得徐長封連忙轉移了目光,朝著一旁看去,心中卻是暗自驚訝。


    這天炎子的感知,當真有些敏銳。


    另一邊,徐長封卻是注意到了百花派。


    看了幾眼,他有些失望地收迴目光。果然,秦錦沒來。


    這也能夠理解,畢竟無論是秦錦還是其師尊,都與丹道沾不上半點關係。


    正當徐長封還準備觀察一番的時候,陽宗那邊,一位丹師走了出來,朗笑道:“諸位道友既然已經到來,那這五宗丹會便可以正式召開了。在下陽宗湯準,之前參加丹會的道友應該見過湯某,此次丹會便由湯某代為主持。”


    麵對此人的行為,無論是周長坤還是季陰,亦或是其他幾宗的丹師,都沒有異議。


    這丹會,畢竟還是需要一人主持的,既然上次的魁首出自陽宗,那麽此次便由陽宗的丹師主持丹會,這是規矩。


    湯準環顧四周,笑了笑:“諸位修行丹道,便是道友,今日丹會召開,第一項便是論道,諸位道友皆知,丹道獨行,最是容易走上歧途,今日大家暢所欲言,抒發自己的丹道感悟,其他道友也可以對此提出疑惑,幫助糾正。”


    “既是我陽宗丹師主持丹會,這論道,第一個便由我陽宗丹師先來吧。”


    說完,陽宗另一位丹師含笑起身,道:“大道千萬,我隻修丹道,所謂道,遼闊無邊,我陽宗丹道,便是以純陽入丹道,將自身對於陽之一字的感悟煉入丹中,每人感悟不同,所煉之丹自然不同......”


    這位丹師洋洋灑灑,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


    其餘丹師有的低頭沉思,有的則是麵露不屑之色。


    徐長封看到,周長坤此時認真地聽著,臉上有著濃濃的思索之色,一邊的季陰也是如此。


    這情景讓他微微一笑,這兩個家夥雖然脾氣不怎麽樣,但對於丹道的追求還是值得欽佩的。


    這位丹師講得正上頭,一道哈欠聲忽然傳出,眾人循聲看去,卻正是陽宗天炎子。


    天炎子在寂靜中站起身來,絲毫不管正在講道之人是自己的同門,搖了搖頭,睥睨道:“你的丹道,錯了。”


    這丹師啞口無言,低著頭,滿臉憋得通紅。


    他也是一位丹師,在陽宗內有著不低的身份,如今卻被天炎子當場指責丹道出錯,他顏麵無存!


    半晌,他深吸了口氣,低沉道:“多謝大人指點。”


    看到此人坐了迴去,場內一片默然。


    誰也沒想到,天炎子竟然狂妄至此,就連同門丹師都要當場指責,簡直不把別人千辛萬苦的感悟放在眼中。


    但,他是天炎子,是三年之前就能夠自創丹藥的奇才,沒人敢與他針鋒相對。


    徐長封撇了撇嘴,這家夥有點意思,有股霸道的味道了。


    然後他愣住了,因為就在大家的注視中,一道有些蒼老的身影站了起來,直視天炎子。


    此人,寒門周長坤!


    “我之丹道,融萬物之法,不拘於形......”


    “錯。”天炎子冷眼相看,淡淡道。


    周長坤認真道:“老夫不覺得有錯。”


    天炎子笑了笑,滿是嘲諷:“所以你隻是個廢物。”


    他看向全場,看到眾人臉上的怒意和懼怕,臉上忽然浮現出笑容,道:“你們這群廢物,用了幾十年,有的甚至上百年去鑽研丹道,結果呢,一事無成,你們的路,都錯了。”


    “什麽是丹道?我走的,便是丹道!”


    “丹道,並非不可觸摸,它就在手中!”


    “丹道,就是藥理!”


    天炎子隨手拿出三株草木,道:“我手中現在有三株草木,分別是落地根,赤火蓮以及七葉丁。這三株草木如何誕生,如何培育,你們應該一清二楚,都知落地根五行屬土,厚重凝實,赤火蓮屬火,熾熱兇猛,七葉丁則屬木,溫和中正。可有誰用這三株草木煉出過丹藥?”


    “沒有!你們知道木火相克,落地根無法中和這種矛盾,強行去煉,隻會浪費七葉丁的藥力,所以你們沒有嚐試。”


    “我試了,所以有了今日這枚地火丹!”


    天炎子再次拿出一顆土黃色的丹藥,聲音愈發肆意張狂。


    “火克木,木卻能旺火,以土之力鎮之,便可成丹。這就是藥理,不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而你們這群蠢貨白白耗費光陰去感悟無形的丹道,還在為自己的錯誤沾沾自喜,可笑至極!”


    “藥理,才是丹師真正該研究的東西,就是天地、陰陽、五行!”


    講述自身的丹道,天炎子像是一個瘋子,眼中散發著對於世俗的不屑,以及對自己丹道的狂熱。可就算他再如何失態,都沒人敢站起身來去反駁他,因為天炎子所講,的確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因為每個人都能感知,所以才振聾發聵。


    在場的所有丹師都低下了頭,就連周長坤,臉上也露出迷茫之色。


    自己的丹道,真的錯了麽?


    見狀,徐長封歎了口氣。


    這天炎子不愧是丹道奇才,能從草木根本入手,從最基本的藥理出發,去探尋丹道,實在是有幾分本事。


    可這一講,在場每位丹師道心不穩,自身丹道都有了裂縫,周長坤還好,可自己身前的季陰,渾身顫抖,甚至已經有著眼淚落下。


    他的丹道,快要碎了。


    對於這個一直沉默,不喜言談的青年,對於身前那個反感走後門,一心一意撲在丹道上的老頭,徐長封談不上好感,但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此丹道破碎,往昔的榮耀成為今後再難觸碰的傷疤。


    這是論道,並非碎道。


    於是他站了起來,平靜的聲音傳入每個人耳中。


    “你的丹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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