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以古非翟的修為,是沒可能讓玉蓮這麽輕易掉水裏的,但這仿佛是命運的安排,他就那麽一愣神的功夫,玉蓮就被安排上似的。


    而就在他俯身探看那墜水玉蓮之時,卻無比詫異的看到,這朵雪玉蓮苞,在那悠然飄落、觸水之後,竟在須臾之間,綻放成一朵嬌美的水蓮。


    見了這等異事,他趕緊翻身從柳枝上跳下湖岸,蹬掉腳上芒鞋,涉水去察看那朵正自盛開的白玉水蓮。


    而沈安歌與夏洛,也立在他身後的岸上,看著他去打撈那朵落水蓮花。


    立在這朵玉蓮跟前,古非翟發現,在這朵盛開水蓮的蕊心,正積出一麵晶瑩玉潤的鏡鑒,煙澤瀲灩,光可照人。隻是,在這麵蓮蕊鏡鑒之中,現在映照出來的卻不是他的麵容,而是一位長發少女的嬌柔背影。


    而這位少女,雖然正背對著俯首察看的古非翟;但她的身影,他早已是無比的熟悉:


    這位蓮中少女,正是他曾經的未婚妻,那龍域中的四瀆公主,白梓韻。


    現在,白梓韻身著一襲纖塵不染的雪色絹衫,坐在珊瑚石桌之前,正自以手托腮,支頤凝想;滿頭的烏絲,如瀑布般隨意的披散下來,顯得無比的柔順安然。


    瞧她這般少有的恬靜情態,估計現在這女孩兒正是神思縹緲吧,古非翟心裏發酸,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是否還在為他牽腸掛肚呢。


    當隔了數百載後,再次看到白梓韻,古非翟忽覺得這眼前的小龍女,前所未有的親切起來。瞧著她這副嫻靜的樣子,他臉上不禁現出一絲微笑,忖道:


    “以前倒不知道,這龍女竟也有發呆的時候。”


    “沒準兒,說不定已是睡著了吧。”


    而白梓韻現在身下坐著的這腰鼓樣鏤空白玉凳,還有身前那海玉珊瑚石桌,對古非翟來說頗為熟悉:


    “呣,這兒應該便是俺以前去過的閨房吧。這玉蓮真個神奇,竟能傳來域外的景象!”


    “也不知梓韻知不知道我在看她;也許真是睡著了吧……”


    正自他心中胡思亂想之時,卻見那一直悄然不動的出神少女,似乎突然覺察出什麽,驀然轉過臉來,正與這凝目注視她的少年四目相對。


    這一刻,古非翟清楚的看到,那鏡中人兒的眼眸中,正閃動著一絲驚喜的光芒,然後便對他舒展開那深鎖的嬌顏,嫣然一笑……


    這朵並未雜糅太多情感的笑顏,映在他的眼中,卻讓他覺得是那麽的自然親切。


    此時的白梓韻,似乎再也不是往日那高不可及的龍宮公主。對古非翟來說,眼前這位蓮心少女,便像一位久違的老朋友一般,正在對自己展露著發自內心的笑顏。


    見白梓韻巧笑嫣然,古非翟便也自然的報之一笑。


    “這蓮花能不能傳遞聲音?”


    他心中這般想著,便要說出那問候之語,試試那小龍女能不能聽到。正在他這問候話兒剛要出口之時,卻突然發現那水中的容顏,正變得模糊起來。


    慢慢的,在古非翟無奈的目光下,那蓮鏡中的少女,便漸漸隻剩下一道淡淡的影子,人像幾不可辨。


    最後,這麵玉蓮蕊心的水鏡之中,便如同普通的清水一般,隻是倒映著他悵然的麵容,再也看不到分毫白梓韻的影子。


    初時,他還有些不死心,又等了一會兒,希望這玉蓮中能夠重新出現那白梓韻的影像。隻可惜,麵前蓮朵仍舊平靜無奇,雖然蓮心晶澤依舊,但已看不到任何遠方的倩影。


    又呆立了一會兒,他才俯身將那朵蓮花輕輕捧離水麵,看著它在自己的眼前慢慢閉合,重又化成一朵玉石蓮苞。這時他已經有些神思不屬,倒沒有開始那般驚奇。


    不過,見著這玉蓮閉合的一幕,古非翟心中倒是一動,當下重又將這蓮苞放入湖中。隻可惜,雖然這玉蓮又自輾然綻放,但那蓮蕊之中,仍是沒有絲毫異樣。


    徹底死心之後,這位向來沒啥心事的毒龍王,現在倒頗有幾分悵然若失;在他心中,不住的迴想方才看到的那朵粲然的笑顏,連自己如何迴到岸上,如何再次爬上那“樹床”,都毫無知覺。


    不知不覺中,那首國風中的著名詩篇,正在他的心中被反複吟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不知怎的,最近一直都安於這山中清閑歲月的他,經了這一段插曲,心中倒起了一些波動。


    重又臥到那柳枝上,自然逃不掉那小安歌好奇的追問。古非翟也不隱瞞,當下便將那白梓韻的邂逅與身份跟小丫頭略說了說。


    當然,那些實在過於驚世駭俗的地方,他自然不會跟沈安歌細表。但即使這樣,小女娃兒還是聽得津津有味;看那神情,看來這小女娃兒把這當成一個有趣故事了。


    不過,對小女娃兒來說,現在除了那夏洛哥哥之外,她更多了一位“梓韻姐姐”;這一收獲,竟讓小安歌歡欣鼓舞了好半天。


    而在這小女娃兒開懷之時,她這位唯一的“主人”,經了方才那段插曲,卻再也沒有了那臥柳高眠的興致。過得一陣子,古非翟便攜著二人往那羅浮千鳥崖迴轉而去。


    古非翟不知道的是,那玉蓮有著“蓮分二朵,花開並蒂”之說,乃是龍女的分神所演化。


    他也沒往更深層次思索,能取得白梓韻分神信物的韓曉虣,憑什麽能往返於龍域與北俱蘆洲兩界。


    隻是他終於確定了一個道理,韓曉虣是自己人!


    …………


    千裏之外的韓曉虣忽然睜開了眼眸,目若朗星的他眺望著古非翟的所在,此時的他依然有著道不盡的豐神飄灑,器宇軒昂。


    “兩界終於連通了,這夢千古的成仙劫倒是來得及時,來得巧合。”


    巧合?


    韓曉虣想起了什麽,目光複雜的抬頭望天,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罷了罷了,太多太多的道理我憋在心裏,幹脆趁這機會跟這個世界好好的說上一說!


    韓曉虣是個講道理的劍客,主修的更是道家的道理訣,大道之上,他身無別物,唯有仗劍直行。


    先禮而後兵,但凡有物阻攔,一劍開道。


    但凡有不平事,一劍而平。


    畢竟道理說不通的時候,拳頭夠硬才是道理,他們劍廬的劍能軟更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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