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報複他,卻從來都不想他死。


    抬起眼眸,她蒼白的眉目溫涼,“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隻要你開口他肯定會上來的。”傅煜城道,又拖著簡初晴到水池邊。


    池底的人好似還很閑適,但是他安靜躺著的模樣,叫人一時分辨不清,他到底還有沒有活著。


    掩在人群中的女人雙眸泛紅,不住的往後退著。


    蘇丞為了簡初晴跳下了泳池,他愛她竟然能做到這種境地嗎?


    路寧覺得不明白也不理解,隻是心裏對簡初晴的怨恨更深了一些。


    總有人不懂得珍惜,就好比簡初晴。蘇丞那麽愛她她也不曾動過分毫的心,是不是要等到他死了才能悔悟?


    她怎麽就能做到這種地步,明明都消失了四年卻還要迴來,她一迴來蘇丞的整顆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有時候她覺得簡初晴真的很可惡,像是在向世人宣告著蘇丞有多愛她,是她讓她的生活再也沒了期待可言。


    向屹陽在背後扶住她的腰,緊貼著她的耳骨曖昧的道,“如果蘇丞死了,你豈不是什麽都不用做了。”


    “他不會死。”路寧迴頭看著向屹陽,很肯定的道。


    蘇丞不會就這麽死去,他不能不要自己的命。


    路寧邁著步就要趕去泳池邊,但是一把被向屹陽拉了迴來,“你覺得自己去有用嗎?我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自取其辱。”


    路寧有些頹疲,而後笑了起來。


    確實沒有用,蘇丞想要的人一直都是簡初晴。她去了,也隻是像個跳梁醜一樣。


    手指甲陷進了掌心,路寧死磕著的唇瓣印出青白的印記,她想代替簡初晴在蘇丞身邊的位置,可是隻要簡初晴存在一天,蘇丞的心裏都不會有她。


    簡初晴現在還是沒有絲毫的狀態,她覺得胸腔裏空蕩蕩,整個思維也異常的混亂。


    用手摁著自己的額頭,她磕磕盼盼的道,“我……我沒想讓他死的。”


    雙手撐在泳池的邊緣,指尖所接觸到的溫度是那樣的涼,一如她的血緣陷入在冰涼徹骨的感覺裏。


    接近十一月份的天氣,吹拂在麵孔中的風都是冷的,更別那一池湛藍的池水了。


    “蘇丞,蘇丞……”她朝著下麵喊道,一聲聲,明明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卻給人一種聲嘶力竭的感覺。


    然而,池底毫無迴應。


    他好似睡著了一般,不聲不響也一動不動。


    “蘇丞……”死咬著唇瓣,她的手探進了池水裏,如同想象中一樣冰涼。


    “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她問道,嗓音沙啞,“好,那我下來找你。”


    “晴晴,你不能下去,你還……”虞欣兒拉住她,搖了搖頭。


    簡初晴懷著孕,肯定不能下水的。


    “他都不在乎,我還在意什麽?”簡初晴問道,平靜的眉目中綻開某種幽冷的嗤笑。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一直停在水底的蘇丞突然躥了出來,他趴到泳池邊,抬眸邪笑著,“誰我不在乎?”


    簡初晴一時沒反應過來,被他嚇了一下,麵色泛白。


    蘇丞爬上來,蹲在地上看著簡初晴。


    簡初晴掀了掀眸,緊接著就脫下鞋直接拿起就往蘇丞身上砸去。


    “晴晴——”蘇丞被鞋砸中了,也不氣惱。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她問道,克製住眼裏的淚意卻克製不住心上的冷汗淋漓。


    “不好玩。”蘇丞迴答,伸出一雙手就將她擁入了懷中,“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讓你原諒我。”


    四周的光線黯淡,人群卻沒有消散,大多數人都在觀察著事態的發生,他們大抵太想知道這一次的劇情會如何收場。


    他身上的水珠落在她的身上,沾濕了她的肌膚。


    腦海中突然湧現了一些畫麵,曾經被她刻意封存的黑暗一下全部傾瀉而出,殘忍而清晰。


    簡初晴一時間覺得唿吸不過來,神經裏有一根線拉扯,劇痛蔓延。


    “晴晴——”他叫著她的名字,抬手就要去摸她的臉。


    簡初晴向後縮了一下,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一雙眸充滿著驚恐的望著他。


    感覺到她的不對勁,蘇丞直接抱起她,然後向著外麵走去。


    “初晴。”虞少司本想追去,但是寧姚拉住了他。


    “少司,有蘇丞在晴晴不會出事。”她帶著祈求的望著他,眸中的光芒很盛。


    如果虞少司跟著蘇丞出去,就意味著要丟下了她,他們剛剛才確定關係。


    “嗯。”虞少司點頭,盡管他很擔心簡初晴,但是又不想讓寧姚為難。


    迴了北湖別墅,簡初晴還是一言不發,隻是縮在沙發的一角,滿臉警惕。


    “晴晴,我是不是嚇到你了?”蘇丞低聲問道,試圖接近她卻還是被她躲了過去。


    她的牙齒死磕著唇瓣,原本盤著的發髻已經被打散鋪設在肩膀上,更是為了她這一刻的潰散增加了幾分柔弱。


    “晴晴——”她一直不肯理自己,蘇丞的麵色漸漸變得晦澀。


    簡初晴低著頭,眼淚突然洶湧的流了下來。


    她最近愛哭,原本也不是那麽想哭,隻是一想到在泳池邊的場景就沒辦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麵前的男人就是罪魁禍首,他用自己的生命來賭她的心軟,又怎麽會知道那一刻她是多麽的害怕。


    四年前的那一幕一直在她的腦海中迴蕩,那曾經是她的陰影和絕望。


    她恨他四年前跟她離婚放棄了她,又恨他選擇了吳柯婷將她一個人丟在船上,害的她落海流產,可如今她好不容易選擇忘卻,他卻逼迫著她想起,然後再次陷入到那種無休止的絕望和疼痛之中。


    隻要一想起,心髒就像崩盤了一樣,承受不住那股痛徹心扉的感覺。


    她細細的嗚咽,在蘇丞聽來更加的難以忍受,他多想過去抱住她,但是又知道她是那樣的抗拒著他。


    他一直站在那裏看著她哭,直到那聲的哭泣斷斷續續了起來,他才隔著一點距離坐在她身側。


    簡初晴抱著自己的膝蓋,將下巴搭在那上麵,她臉上的淚水已經幹涸了,雙眸帶著幾分澀然。


    她該早點看清楚的,為什麽不聽葉爵的話,非要接近蘇丞呢?


    閉了閉眼睛,她再掀開的時候眸中一片空茫。


    蘇丞伸手觸碰著她的手臂,卻被渾身沾著刺的女人揮開,哪怕她已經不再流淚了,還是有著歇斯底裏的感覺。


    “你別碰我。”


    “晴晴,是我的錯,對不起。”


    簡初晴不允許著他的靠近,他卻強硬的將她抱在懷中,薄唇輕吻著她的太陽穴,他低沉的嗓音裏盡是愧疚,“對不起,你不要再哭了。”


    簡初晴的情緒猛然間暴起,她伸手捶打著他堅實的胸膛,哽咽著道,“這樣你會開心嗎?讓我……變成這樣,你就會……開心嗎?”


    “晴晴。”蘇丞任由著她捶打和掙紮,隻是將力度控製在一個範圍內不讓她掙脫開。


    “我早該聽我哥的話,不應該接近你,更不應該愛你。”她的聲音嘶啞,漆黑的眼眸裏已經流不出眼淚,卻幹的紅腫。


    蘇丞有些怔楞,腦海中除了她的那句話再無其他。


    她還愛他。


    “晴晴。”他揚唇露出欣喜的笑意,不斷的叫著她的名字。


    “和你糾纏不清,我就對不起整個葉家。”簡初晴突然安靜了下來,情緒空洞而平靜。


    “不是的晴晴。”蘇丞將她抱的更緊,英俊的臉上平添了許多暗色調的氣息,“晴晴,隻要你還愛我,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決,交給我好嗎?”


    “你要怎麽解決?”簡初晴問道,在肅靜的光線下抬眸看他,眼裏是沒有任何溫度的冰涼,“殺了我哥嗎?”


    瞳眸重重一縮,蘇丞的整張輪廓都僵硬了,他知道她還是怪他當初朝葉爵打了一槍。


    “我不會的,我不會再傷害任何你所在乎的人,我答應你。”


    “可我不信。”


    她不是第一次不信他,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坦白來講,他們之間的信任度很低,蘇丞很清楚,她曾經真的傾注給他很多的信任,但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辜負了她。


    “晴晴,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我隻想可以和你在一起。”額頭與她的相抵,才發現她的身上也很冰涼。


    恍惚間想起他從池水裏爬起來,本來就渾身濕透了。


    “你的身上很冰,我打電話叫醫生來。”沒等簡初晴迴話,蘇丞就大步跨過去拿起了電話。


    看著他的身影,簡初晴將腦袋靠在沙發上,從心底深處生出些疲倦。


    她閉上眼睛,漸漸的睡了過去。


    深夜,無邊無際的大海不停的翻騰著,她好似坐在岸邊。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突然一個海浪拍過來,那種被淹沒在深海中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窒息與絕望緊接著襲來,她一聲驚叫清醒了過來。


    “晴晴,你怎麽了?”蘇丞擰開床頭的燈,望著她焦急的問道。


    距離那次之後,她其實很少會夢到自己溺在海水裏,顯然蘇丞這次的事情對她打擊很大。


    “我在哪裏?”簡初晴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他,臉色無助而蒼白著。


    “又做噩夢了嗎?我在這裏,不要怕。”蘇丞輕拍著她的脊背,同時心裏又無比的後悔。


    他好像真的嚇到了她,醫生來看過,她受了不的驚嚇。


    簡初晴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什麽地方,就聽到耳側傳來的輕緩聲線。


    她隔開一點距離,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而後緩慢的道,“我要迴去。”


    “去哪裏?”蘇丞過了好幾秒才淡淡的問道。


    “葉羅門。”


    蘇丞規勸了好久,又拿孩子說事,才讓簡初晴同意留下來待一晴。


    他攬著她的腰,吻著她的發絲,低聲在她耳側輕語,“晴晴,有我在,沒事的。”


    在他的話語中,簡初晴再次沉沉的睡過去,而後一整個晴上都沒有再做噩夢。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射了進來,簡初晴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很亮了。


    四周很安靜,她看著天花板怔楞了好幾秒,才緩緩轉過頭去,然後就看見了男人俊美的睡顏。


    他靠在她的身側,英俊的五官緊皺著,好似陷在了不太平靜的夢境之中。


    其實他很少會像現在這樣睡著還沒有醒來,靜靜的看了會,簡初晴才思考著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於是,昨晴的影像就好似電影鏡頭一樣迴轉在她的腦海中,她下意識就想抬手撫摸自己的腦袋。


    下一秒,手立刻被握住了。


    蘇丞睜開眸子與她對視,而後一個翻身就伏在簡初晴的上方。


    “你醒了。”他的眼眸幹淨,帶著晨起的慵懶。


    “我要走了。”一個晴上沒有迴去,簡初晴怕葉爵擔心,更怕他知曉自己在蘇丞這裏。


    “吃過早飯再走好嗎?”他以商量的語氣問道,眸光裏還有些可憐兮兮的味道。


    “蘇丞,你——”


    “晴晴,就算你不吃飯,你肚子裏的孩子總要吃飯的吧!”蘇丞知曉她的弱點,每次都能善於利用。


    她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這個孩子,這是她的死穴。


    一頓飯吃的緩慢,幾乎都是蘇丞半哄半喂著。


    簡初晴看著麵前的男人,很長時間都不能將他與那個錚錚鐵骨的軍長大人聯係起來,她關注過他四年間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知道他一直出入於各個生死相關的場地,也看到過他滿臉是血的模樣。


    幾乎與印象中的別無二致,他還是那個樣貌,卻將世間少有的柔情都給了她。


    這樣一個男人,很難不讓人心動。


    如果他們之間不是有家仇,她還是會陷在他的溫柔攻略中,像個待宰的羔羊,甘願落網。


    蘇丞沒有了平常的冷漠跟疏離,對待簡初晴的時候總是傾注著自己最大的耐心與溫柔。他願意哄著她,也願意寵她,但是僅僅隻對她一人而言。


    吃完了飯,蘇丞本意是親自送她迴葉羅門,但是被簡初晴拒絕了。


    如今這個時候,還是少讓葉爵知道她和他接觸更好,她不想節外生枝。


    將她送進了出租車內,蘇丞拉著她的手,低低沉沉的說道,“晴晴,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會查清楚當年的真相。”


    簡初晴咬唇始終沒有迴話,但是態度已經鬆懈了很多。


    蘇丞放開她,唇側的弧度漸漸拉大。


    眼看著車子越來越遠,蘇丞才拿起口袋裏的手機撥通,“陸二,早上的時候你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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