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許亂叫。”蘇丞嗬斥著,但是希望隻是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簡初晴。


    “希望……”簡初晴輕出聲,溫靜的眸裏帶著笑意。


    希望靠近她,然後在她的腿上蹭了蹭,態度親昵。


    “爺爺去世後,我就將希望接了過來。”


    爺爺……


    簡初晴的腦海中出現一張慈愛的臉,眼淚又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她的爺爺啊,自她出事後,再也沒有見到過了。


    吃完了早飯,簡初晴就要迴去了,但是希望一直扒著她的腿不讓她走。


    “希望,聽話。”簡初晴彎下腰,細心的安慰著。


    “蘇丞,晴晴這是要迴去了嗎?”簡初晴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門外響起的女聲。


    她直起身來,望著走進北湖別墅的女人,微眯的眸裏帶出一些凜冽。


    “安寧,你怎麽來了?”蘇丞問道,聲音裏似乎也有些不可置信。


    路寧來北湖別墅,這是第一次。


    “蘇丞,昨晴晴晴落水了,我想來看看她。”路寧道,然後又有些猶豫的看著蘇丞,這才再次出聲,“而且每個月的今天,你都會陪我去看爺爺的。”


    她著就微抿著唇瓣,臉上有些苦澀。


    簡初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蘇丞,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還真的跟傳聞一樣,簡安寧對蘇丞不一樣,是唯一一個可以近蘇丞身的女人,恐怕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到他家來的女人吧!


    “蘇四少,既然這樣,我自己迴去就好了,不用麻煩你送了。”她本來剛剛答應了讓蘇丞送她迴去,但是看現在這陣仗,也許不需要了。


    “晴晴……”蘇丞拉住她的手臂,聲音帶著祈求,“我送你。”


    “對啊,蘇姐,不礙事的。”路寧連忙揮手,“看爺爺什麽時候都有空。”


    “我了不用。”簡初晴揮開他的手,語氣裏有些許生硬。


    “晴晴,你是不是生氣了?”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她突如其來的對他怨恨他不是看不出來。


    難道……她是吃醋了嗎?


    “晴晴,我跟安寧沒有什麽的,不像你想的那樣。”蘇丞趕緊道,生怕她誤會了。


    “晴晴,你一定是誤會了,我跟蘇丞真的沒什麽。”路寧也解釋道,但是眼裏的神色可沒有半分的歉疚。


    “我能誤會什麽?”簡初晴問道,涼涼的嘲諷溢開在空氣裏,“蘇四少,我們已經離婚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你跟誰在一起真的不關我的事。”


    她側眸看向旁邊站著的女人,神情溫婉大方。


    路寧的表情變得糾結起來,又好似不忍,“晴晴,即使你們離婚了,蘇丞還是在乎你的。”


    “可是我不需要。”簡初晴著,眉眼挑開的諷意更深了些。


    氣氛一瞬間尷尬起來,路寧拉住簡初晴的手,轉移著話題,“晴晴,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爺爺吧,他去世後你應該沒有去看過他,如果他知道你來看他一定會高興的……”


    “那是你的爺爺。”簡初晴不耐煩的著,然後就拂開了她的手。


    “晴晴……”路寧似是不可置信著,想不到簡初晴會出這樣的話來,“爺爺他畢竟養了你那麽多年。”


    路寧著,就捂著唇瓣低低的哭了起來。


    簡初晴瞥了她一眼,還是極其的冷漠。


    正好,外麵響起了汽車的聲音,三人同時迴頭,就看到黑色的卡宴上下來一個人。


    “葉,我來接你迴家。”葉爵站在車門外,就這麽望著北湖別墅裏站著的三人。


    他渾身是絲毫不收斂的氣焰,凜冽且囂張。


    蘇丞的視線剛好和他對上,恰巧能夠看到他眼裏的不屑與嘲諷。


    “我男朋友來接我了,失陪。”簡初晴著也不再廢話,直接走了出去,而這一次,蘇丞沒有攔住她。


    直到車絕塵而去,路寧才問道,“蘇丞,那個男人是晴晴的男朋友?”


    “安寧,下次再去看爺爺吧!”蘇丞完就轉身上了樓,背影透著些失魂落魄。


    路寧就這麽望著,緋色的唇瓣緩緩揚起一抹笑意。


    簡初晴表現的如此絕情絕義,蘇丞肯定不會再喜歡她了。


    這樣能在他們彼此心中劃上一道鴻溝的做法,她很喜歡。


    車上,一直暗淡著臉色的簡初晴讓葉爵有些哀歎,他輕聲問道,又不忍責備,“葉,蘇丞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他不敢。”


    不是不想大概是不敢吧!簡初晴能夠看得出來蘇丞對她心存愧疚,所以輕易不會動她。


    而她,原本就是想要利用這一點慢慢的靠近他。


    “那你為什麽不高興。”如果不是真的很難受,簡初晴是不會輕易將心緒表現出來的。


    簡初晴轉頭看向葉爵,聲音淡而無痕卻隱隱含著嘲弄,“葉爵,我從來沒有去看過爺爺。”


    “正好,我也想去見見那個照顧了你二十多年的老人。”


    在葉爵的授意下,葉風將車駛向了長安墓園。


    一座座孤零零的墓碑上,是鐫刻的深切漫長的人生。那些好的壞的都隨著一抔黃土掩埋,而後變得毫無蹤跡可尋。


    一個人,最終的歸宿不過是歸於塵土和空氣,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了。


    爺爺告訴她人總會一死,讓她在他死後千萬不要難過。


    可是她怎麽能不難過?


    在她受著病痛與藥物的折磨時,在她好不容易醒來後,她沒有想到那個慈愛的老人竟然去世了。


    她還沒來得及看他最後一眼。


    “簡爺爺,謝謝你收留了葉,還照顧了她那麽久。”葉爵朝著墓碑誠懇的鞠了三躬,身後的葉風也跟隨著他的動作一起。


    再看簡初晴,她隻是呆呆的坐在他的墓碑旁邊,表情無瀾卻傷痛。


    “葉……”


    “葉爵,我想跟爺爺單獨一會話。”簡初晴著就扯了扯唇瓣,原本想笑的卻比哭還難看。


    “好,我們在車上等你。”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還保持著他一貫的精神矍鑠,那眉尾和臉上的皺紋她是那樣的熟悉。


    “爺爺,你是不是怪晴晴四年沒有來看過你,其實晴晴是有苦衷的。”簡初晴抬手撫摸著他的照片,漾開著笑容,“爺爺最喜歡晴晴笑了,晴晴一定不會哭的。”


    她這麽著,眼淚卻無聲的落了下來。


    視線移到他旁邊的一座墓碑。


    那是她的。


    葉爵當時打探的消息過,爺爺臨死前替她操辦了身後事,而後他去世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要葬在她的旁邊。


    他們祖孫倆隻能以這種方式在一起,可是她卻沒有死。


    “爺爺,你在天上過的好嗎?”簡初晴再次道,視線從她的墓碑上移到簡柏的墓碑。


    這裏被打掃的很幹淨很整潔,她也知道是蘇丞的功勞。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這也改變不了蘇丞是個殺人兇手的事實。


    是她想的偏駁了,其實明明知道這些事都與蘇丞無關,可是她不能服自己不去責怪他。


    如果她沒有出事,爺爺不會去的那樣早。


    在她被斷定落海身亡的那三個月後,爺爺一定是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的。


    “爺爺,你放心好了,晴晴過的很好,晴晴現在還有了家人。”簡初晴將頭靠在墓碑上,又閉了閉幹澀的眼睛。


    此刻的天幕一片澄清,陽光不算強烈的照在她的臉上生出一片溫暖。


    哪怕指尖的墓碑一片冰涼,但是她的心裏卻極其安定且享受著,這種感覺就像時候待在爺爺身邊。


    直到一片陰影籠罩下來,簡初晴才睜開眼睛。


    眼前的人身形挺拔,那一張麵孔因為背光而顯得有些模糊。


    簡初晴微眯了下眼,其實她不用用力就能看的出來是誰。


    蘇丞蹲在她身側,聲音放的很低,“晴晴,地上很涼。”


    “爺爺長埋地底,他會不會覺得涼?”簡初晴微微扇動著睫毛,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明明不是第一次見她哭,卻還是忍不住的心疼。


    蘇丞抬手擦掉了她臉上的淚水,輕聲勸慰道,“不會,爺爺看到晴晴沒事,他就會覺得滿足。”


    “爺爺臨死前的時候……”


    “很安詳。”蘇丞迴憶著白叔的話,雖然他沒有看到,但是他也相信簡柏一定是開心的。


    與他而言,這是一種解脫吧!


    在得知了最疼愛的孫女屍骨無存後,活著比死了難熬。


    他何嚐不是,可是他不能死,哪怕是行屍走肉般的活著,他也不能去死。


    因為除了簡初晴,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需要他。所以他在這四年參加了無數場戰役,獲得了大大的功勳,解救了上千萬的人。


    然而一想到他最想救的那個人,卻死了。


    這無疑是對他最大的嘲諷,不過沒關係,餘生那麽長,他可以窮盡一生去懷念。


    簡初晴沒有死,是完全超乎了他的意料,但是他又是那般的幸運著。


    他慶幸自己還有機會去補償。


    每每想起簡柏對他的話,他就覺得心窩像是被無數的利刃貫穿,可是他卻不能有絲毫的怨懟。


    簡柏錯的那個人是自己,他後悔將簡初晴嫁給他了。


    他一直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後悔了。


    觸碰到肌膚的手驀然停下,蘇丞深邃的眉眼沉重的如同夜色,在這青天流雲裏格外的醒目。


    “晴晴,對不起……”


    簡初晴溫靜的望著他,“對不起,有什麽用?”


    她知道他是為了什麽道歉,可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晴晴……”


    “我要走了,葉爵還在等我。”簡初晴起身,被風吹亂的發絲刮的臉頰生疼,可是她毫無知覺。


    側身從他身邊走過,不帶任何的留念。


    蘇丞攥住她的手,直到感受到那一點點被剝落的痕跡。


    手心裏溫度盡失,連帶著跳動的心髒。


    “晴晴,你沒有喜歡葉爵是不是?”仿佛為了求證也為了服自己,被壓製的氣血湧動到喉間,卻被他硬生生壓了下去。


    “不重要。”


    她給了他三個字,然後向著墓園外走去。


    不知何處,輕風拂過地麵,帶動著墓碑旁的梔花,一縷縷清香在鼻尖浮現,像極了她身上的味道。


    再抬眸,簡柏旁邊的墓碑上,笑顏如花的女孩清純美麗,最底下鐫刻著一縷字,“吾愛吾妻,夫蘇丞。”


    可是沒有人看到,大概它們太,又或者不會有人在意,畢竟他們太。


    迴到了車上,簡初晴的神色還是那麽不鹹不淡,她的眼眶有一圈紅的,想必是又哭過。


    “葉。”葉爵握住她的手,想要給她一絲安慰。


    但是簡初晴抬頭衝他笑了笑,“葉爵,我不會讓這種情緒一直縈繞,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更重要的事情,至死方休。


    迴到了家,可可看見簡初晴顯然很開心。


    “媽媽,你迴來了。”她撲到簡初晴的腿邊,討好的道,“我昨天一直跟著橘爺的。”


    “爵爺對你好不好?”簡初晴摸了摸她順滑的頭發,笑著問道。


    “嗯,橘爺還給我講故事。”可可開心的點頭,又撅了撅唇瓣,“可是橘爺的不好聽。”


    “那可可下次還要跟爵爺玩嗎?”簡初晴極其耐心的問道,一掃之前的陰霾。


    “嗯。”可可又重重的點頭。


    “葉宇呢?”簡初晴沒有看到葉宇,猜想著他昨晴迴來可能被葉爵罰了。


    “被爵爺罰去挖煤了。”葉風完差點噗嗤一笑。


    “挖煤?”簡初晴皺眉,又看向葉爵。


    “他沒事,我派他出去做事了。”葉爵解釋道,本來昨晴讓他一直跪著,後來想想還是讓他起來了。


    “那就好。”如果葉宇因為她倒黴,那麽她心裏會有愧疚的。


    “老大,我查到了,這幾天蘇櫳可能去江城執行任務,聽……”


    葉宇風風火火的跑進來,卻在看到簡初晴的時候一下怔住了。


    糟糕,被姐聽到了。


    葉宇暗暗挫敗著,又偷偷瞄向葉爵,隻見他的臉色不大好。


    簡初晴將視線從葉宇的身上轉到葉爵身上,聲音裏帶著不容覷的疑問,“葉爵,你查蘇櫳的下落幹什麽?”


    “沒什麽,葉,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葉爵著就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同時厲聲喊道,“葉宇,進來。”


    簡初晴大步走過去,拉住了葉爵。


    “葉爵,我要知道。”她目光灼灼的看著他,仿佛不知道答案就絕對不會罷休。


    “葉,這是男人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葉爵著就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眸光裏一片柔和。


    “我要知道。”簡初晴再次重複一遍,固執且偏激。


    望著她的眼睛,葉爵最終選擇了妥協。


    “華叔將羅雲騙去了江城,而他正在進行的貨品交易被蘇櫳的人盯上了,我要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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