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剛剛下了一場大暴雨,將本就不是十分寬敞的小路打成一片泥濘,更加的難行。好在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將路麵曬得幹涸了一些。


    “嘎吱嘎吱”,遠處隨著車輪聲響起,一支隊伍出現在小路之上。不知是什麽人,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走這人跡罕至的小路呢?一棵大樹下,一個衣衫襤褸之人,半臥在樹下,手中緊握一隻粗瓷酒瓶,機械的一口一口往嘴裏灌著,旁邊還倒著四五個同樣的瓶子。這人在昨天就已經在這裏了,雖然下了暴雨,但這人一點避雨的意思都沒有。即使是大樹下方,暴雨傾盆之下,也起不到遮雨的作用,反而容易被雷劈中。但這人半分懼『色』也沒有,一邊喝,一邊痛罵老天爺,偶爾還發出幾聲大笑,隻是那笑聲之中仿佛夾雜了哽咽之聲。


    這世界就是這樣,不管誰降生了,誰去世了,都與這世界無關。太陽每天照常升起,落下,不會因為誰有任何的改變。即使是雲彩,也隻能阻擋太陽一時,而不是一世!


    泥濘的路麵經過暴曬,泥土變得格外鬆脆,經過車輪的碾壓,升騰起一陣煙霧,將隊伍籠罩起來,遠處看起來,顯得十分神秘。但隊伍中的人就沒有那麽好過了,誰被灰塵嗆的唿吸困難,咳嗽連連都不會開心的。


    “真不知道大小姐怎麽想的,放著官道不走,偏偏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路又難行,照這麽走下去,一天也走不了幾裏路!”隊伍的前方,一名滿臉粗獷,劈頭散發的漢子,騎在一匹黃驃馬上,馬身一側掛著一把開山大斧。“撕拉”從衣服下擺撕下一塊衣襟,綁在了臉上,『露』出一雙豹眼,皺著眉頭抱怨道。


    “噤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既然收了錢,就要聽命行事,不要說那些沒用的。”豹眼漢子旁邊的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瞪了他一眼。這中年文士胯下是一匹黑馬,黑『色』的『毛』發油光嶄亮,四個蹄子卻是雪白,端的是一匹好馬!


    “知道了大哥,我不是心疼兄弟們的腳力麽。”豹眼漢子看上去兇悍,卻十分聽這文士的話。


    兩人兩馬在前麵開路,後麵隊伍之中,有十多輛大車,除了一輛車上有車廂,是給人乘坐的之外,剩餘的都是拉的包裹,箱子之類的。還有不少鐵鍁鎬頭之類的工具,也有不少帳篷折疊起來,摞在一起。


    隊伍之中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其中大概四十來人應該是普通的夥計民夫之類的,隻是隨著隊伍木然的前行,剩餘的十多人是護衛,分散在左右後三方,手持刀劍,警惕的望著四周。


    車輪碾起的灰塵可不認得誰身份尊貴,低賤,隻是一個勁的往每個人的鼻孔灌進去,嗆的人咳嗽連連,連車廂中都傳來一陣陣低咳。那領頭的騎黑馬的中年文士卻渾不在意的將手中一把鎏金桃花扇輕扇,一下,一下,又緩又慢,根本產生不了什風力,但奇怪的是周圍的灰塵就圍著他打轉,卻怎麽也近不得他身前三尺之地。


    豹眼漢子十分豔羨的看著文士手中一動一動的扇子,喃喃道:“大哥的迴風蝴蝶扇又精進了哈!”


    文士輕哼一聲:“如果你把花在女人身上的時間,用來練功,現在等階當在我之上。”


    “我可沒大哥你那心『性』,倘若隻是一味練功,沒點其他的愛好,那做人還有什麽意思,練功又是圖的什麽呢?”豹眼漢子連連搖頭。豹眼漢子話糙理不糙,正是很多人一生都參不透的哲理。你喜歡修煉不代表別人也喜歡,不論做什麽,隻要自己活得開心就好了。就好比有人流落街頭,你覺得他很慘,很痛苦,沒準人家心裏倒覺得快活的很呢。


    “嗯?”文士剛要說什麽,透過灰塵,朦朦朧朧之中,好像看到一個身影,似坐非坐,似躺非躺的靠在一棵大樹下麵,不禁雙眼微眯。


    “大哥,是不是探路的賊子?待俺趕上去,一斧子結果了他!”豹眼漢子一隻手抓起馬身一側的開山大斧,也沒見使什麽力氣,就扛到了肩膀上,好大的力氣!


    “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得別人走不得?”中年文士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不過這人倒是好生奇怪,大家注意戒備!”


    “是!”後麵的護衛聽到文士的命令,立刻緊張起來,緊握住手中的兵器,不住的四下打望。緊張卻不害怕,自從跟了兩名頭領之後,大小數十戰,未曾一敗,強將手下,自然都是驕兵!


    頓時,整隻隊伍靜謐下來,隻是悶聲趕路,隻有車輪還在嘎吱嘎吱的響著,氣氛十分壓抑。


    樹下那人卻對來到麵前這支隊伍視若無睹,隻是一口一口往嘴裏灌著烈酒。辛辣的酒氣直衝喉嚨,將那人嗆的連聲咳嗽,亮晶晶的酒『液』從嘴角溢出,那人隻是伸出胳膊隨意的在袖子上一擦。這人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洗過了,已經亮光閃閃,硬梆梆的了,看上去倒像是牛皮做的了,看得中年文士一陣反胃。


    又是仰天一口,酒瓶卻已經空了,酒鬼晃晃酒瓶,扔到一邊,目光終於落到了車隊上麵,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領頭的兩個人身上。


    “有酒麽?”酒鬼『舔』著嘴唇,聲音嘶啞低沉。


    文士與豹眼漢子並沒有說話,隻是把馬帶到一邊,虎視眈眈的盯著他,而車隊並沒有停留,隻是向前走著。


    “幹嘛這麽看我,我隻是問問有沒有酒而已,不用這麽小氣吧。”酒鬼渾不在意盯著他看的兩個人,目光隻是看著從眼前緩緩通過的車隊,似乎在尋找車上有沒有酒。


    “咦?”車隊中唯一一輛有車廂的馬車正好經過酒鬼身前,車廂中有人輕唿一聲,隨即車窗的車簾被人掀開一條小縫隙,『露』出一隻亮晶晶的眼睛,看見樹下人的模樣,微微一怔——頭發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過了,粘成一縷一縷,胡子拉碴的,衣服又破又髒,標準的不能再標準的流浪漢『摸』樣!


    “唉!不是他,也對,他怎麽會淪落到這個樣子呢。”車廂中,一名頭戴八棱紫雲帽,公子哥打扮,容貌絕美,一看就是女扮男裝的小姐歎道,旁邊有個同樣男裝的小丫鬟,雖然也是清秀的很,但比起小姐來就差得遠了。


    “小姐說的是誰?”小丫鬟聽見小姐的話,也好奇的掀開簾子向外看去,卻看到一個邋裏邋遢的漢子,連忙“呸”了一聲,放下簾子:“小姐,你認識他?”


    “不認識!”小姐失望的搖搖頭。


    “我就說嘛,咱們宇文家雖然現在有些落魄,但也不是這種粗鄙的漢子攀附的起的。”小丫鬟口氣驕傲的道,仿佛她才是宇文家的大小姐似的。沒錯,車廂中的小姐,正是當初在彩雲莊被楊嘯天救下的宇文婧。小丫鬟叫雞腿,沒錯,就是雞腿。雞腿小時候家裏很窮,她爹她娘認為天下最好吃的東西就是雞腿了,所以生下她之後就叫她雞腿了。進了宇文家之後,雖然主家吃剩的山珍海味她也吃過,但小丫頭還是固執的認為那些東西都比不上雞腿好吃。後來宇文家遭難,逃走的時候顧不上這些下人,雞腿舍不得小姐,打聽了好長時間,才知道主家逃到了星芒城,跟著就投奔了過來。這小丫頭倒是十分忠心,知道宇文家算是沒落了,主動提出不要工錢,倒是逗得宇文老爺很是開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宇文家再怎麽落敗,也不差她那仨瓜倆棗的。


    宇文父女雖然逃出酈山城,也帶了不少錢,但產業卻是帶不走的。而且生意人,錢財主要都壓在貨物之上,家中的銀錢不及十分之一,這麽一走,身家頓時一落千丈。宇文老爺本是挖私礦起家,不得已隻好重『操』舊業。


    私礦,就是無主的礦。好的礦都被大門派占據,一般的老百姓隻能是東探探,西挖挖,碰運氣的成分居多,運氣好,趕上一個沒人發現的大礦,趁著沒人發現趕緊挖上一陣子,如果等消息傳了出去,附近的門派趕來爭奪,就沒他們什麽事了。


    所以宇文老爺就跟宇文婧各自帶領一個礦隊,邊探邊挖,挖完就走,如果有人來爭奪,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車隊裏拉的,都是一路挖的礦產,主要都是金礦,銀礦。紫金礦就不用想了,根本輪不到他們來開采,至於那些不值錢的鐵礦,銅礦之類的,都是就近發賣,勉強夠支付工人的報酬。


    領頭的中年文士叫龍『吟』風,一品玄童。豹眼漢子叫龍行雲,二品玄童。兩個人是親哥倆,兩人組建一支護衛隊,專門替各個商隊保駕護航。這次宇文家請他們護衛,除了固定的報酬之外,挖出的礦產也會分給他們三成,這才請動了他們。自從挖礦以來,打了十來仗,雖然二人仗著身手過硬,保住了車隊,但也折了幾個兄弟,所以龍行雲才會這麽緊張。


    車隊緩緩通過,就在車隊尾部剛剛經過酒鬼之時突然停了下來,龍家兄弟互相看了看,龍『吟』風皺了皺眉頭。


    車廂門一開,雞腿從車上跳了下來,走到酒鬼身邊用腳輕輕的踢了他一下:“我家公子問,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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