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柱的密信是由他的一個親信送過來的。為了送出這封密信,安國柱做了不少的準備,不斷的對這個親信暗示要迴歸鎮遠城的想法,在吼強一次次的區別對待之後,這個人終於決定和安國柱一起密謀迴歸。也就是說,這個人是經得起考驗的,真心迴歸鎮遠城的士兵。


    但這個人來到廣寧城之後,因為他要說的事情關乎重大,有資格聽的隻有程宏傑、張定北和池顯這三個千總以上的人物。但是因為此時身在廣寧,如果把李元這個城主排除出去,難免會引起非議,最後還是叫上了李元。


    當四人見到那個人之後,那個人直接就交出了安國柱的密信,然後說道,“屬下宋忠,欲與安國柱大人一起,迴歸鎮遠城。此番願與其作為內應,在大軍決戰之時舉義,配合大軍一起擊敗屠千山。”


    在場的四人聽到這樣的話都是陷入了沉思。顯然,這樣的事固然讓人欣喜,但是也著實讓人懷疑。出於謹慎,張定北問道,“我能問問你們為什麽要迴歸鎮遠城嗎?畢竟你們可是給黑色山脈納了投名狀的人啊!?”張定北的話中隱含著殺氣,顯然對義州慘禍也是耿耿於懷。


    “投名狀!?屬下承認自己貪生怕死,在城破之後沒有殉城盡節。在那些人的逼迫下,將自己手中的刀揮向了義州的百姓,屬下有罪。但是屬下真的怕死,現在且不說屠千山的局勢已經岌岌可危,就算他僥幸逃出生天,但我們這些義州降卒,也沒有好日子過啊。”宋忠說完之後突然開始脫衣服。


    李元趕緊用袖子擋住了眼睛,隨後房間中響起了驚唿聲。片刻後,李元感到池顯輕輕拍打她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拿開了。李元隨後看到,宋忠的裸露的上身,布滿了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


    然後宋忠說道,“那些黑色山脈的士兵根本不把我們當自己人,動輒對我們動手打罵。吼強在分配物資上也是極為偏袒,給我們的和給他們自己人的就不是一個東西。這樣下去,我們早晚會死的。與其被人欺負至死,還不如及時撥亂反正,將功贖罪。屬下不求什麽高官厚祿,隻想要一個安穩的生活。”


    一時之間,房間中的四人陷入了沉默,顯然是在思考眼前之人的可信程度。而從其它三人逐漸紓解的眉頭來看,他們是相信了宋忠的說辭。


    但是,李元卻是被一句話帶入了另一番思考。‘不求高官厚祿,隻想要一個安穩的生活。’這固然是不少人的正常訴求,但是仔細想想卻並不適用於所有人。


    於是李元想到,真正迴歸鎮遠城是什麽結果。自然是鎮遠城借機擊敗黑色山脈的部隊,然後這些義州降卒的結局如何,做下義州慘禍的他們注定不會受到重用,隻能在鎮遠城百姓的鄙夷中苟活一世吧。


    但是如果是詐降呢?在義州降卒和黑色山脈的配合之下,擊敗兵力稍遜一籌的鎮遠城大軍根本不是難事。然後義州降卒在黑色山脈的地位就能穩固下來。這樣做自然是是更符合那些想要高官厚祿的人的想法。


    李元想到這些,又想起這宋忠最初說的話,他是準備和安國柱一道迴歸鎮遠城。李元心中的疑惑更甚。


    但是不待李元說出自己的想法,張定北已經對程宏傑說道,“老程,我覺得這件事可信度很高,你以為呢?”


    程宏傑說道,“我也認為如此,說什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我是不信的。但是如果是到了那邊之後不受待見,又因為局勢所迫且貪生怕死。我還是相信的。”


    池顯在一旁隻是靜靜的看著沒有說話。這時李元開口說道,“兩位大人還請三思,若是這些人詐降,該當如何?”


    一句話讓場上的氣氛又冷了下來。池顯最先反應過來,問道,“李元,你為什麽這麽問?”


    “我隻是覺得義州降卒中有人會為了高官厚祿而為黑色山脈的人賣命。”李元說道。


    這時,原本想訓斥李元的張定北和程宏傑都停住了,李元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宋忠聽到這樣的話,直奔李元而來,李元向後輕輕一跳遠離了對方。於是宋忠突然跪到張定北身前不住的磕頭,哭著說道,“屬下隻是想為兄弟們和自己謀個活路,城主大人救命啊。”


    最後,張定北看到那個宋忠滿臉是血的樣子說道,“李元,不是每個人都在意高官厚祿的。”說完後扶起了宋忠,然後對他說道,“我知道了你們的想法,等我們和黑色山脈決戰的關鍵時刻,你們就舉事。”宋忠隨後感激涕零的離去了。


    張定北在準備好之後就和程宏傑一起進攻屠千山。李元因為沒有軍隊的指揮權,再加上對此次出擊尚有疑問就擔負起了留守廣寧的任務。


    結果,李元的擔心和事情的真相幾乎如出一轍。宋忠在迴去迴報安國柱之後,安國柱就直接報告了吼強,然後安國柱在一處隱秘的場所召集了義州降卒,說出了吼強的密計並拿出了大量的糧餉分發給義州降卒們。


    “屠大人說對我們一視同仁,他做到了,這裏是我們應得的糧餉和吼強給我們的補償。為了徹底騙過外人的耳目,我不得不這麽做。若是此戰得勝,我們將會是黑色山脈一隻由屠大人和吼強直接指揮的部隊。到時,任何人都不能看不起我們。”


    安國柱看到遲疑的義州降卒又說道,“兄弟們,我們都是手上沾著義州百姓鮮血的人,義州慘禍現在已經傳遍了整個北域。除了黑色山脈,我們還能去哪裏,即使現在迴去了,我們能被原諒嗎?即使被原諒了,那些義州的百姓還有不少的親人活著,我們又將如何麵對他們?”


    一番話,說得義州降卒紛紛擔心起自身的安危來,隨後,這些人打定主意和黑色山脈一條道走到黑。


    第二天,義州之戰發生。在張定北和黑色山脈的部隊野戰交鋒時,黑色山脈的部隊突然出現了混亂,張定北趁勢進攻,卻是中了吼強的計策。義州降卒和黑色山脈的部隊演了一出雙簧,將張定北帶領的人馬騙進了包圍圈。


    最終,這一戰鎮遠城大敗虧輸,要不是李元因為擔心前線的局勢,派人去接應,在鎮遠城軍隊後撤的道路上放火點燃糧草阻截了追兵,隻怕鎮遠城的兩千人就全軍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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