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彥霖從機場出來,天色已近黃昏。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讓他腳踩到實地有一絲的眩暈感,大多數人經過了長途飛行都會立刻休息,但是溫彥霖卻訂了最近一班的火車,直接到達了相鄰的國家。


    車窗外的景色非常美,但是他卻無心欣賞,他內心的焦慮無法緩解,隻有不停的趕路,不停地想著那個模糊的目的地趕去。


    溫彥霖做夢都想不到,他在五十五歲的時候死去,重迴到了十六年前,他三十九歲。


    他三十五歲認識十九歲的許知恩,兩個人一起分分合合了三年,最終他徹底的傷了她的心,讓她遠走國外,再次得到消息是許知恩的房東,一個非常和善的老太太擁著德語英語比利時語試圖一遍遍的告訴他。


    他的女兒已經沒有了媽媽,現在她需要一個爸爸。


    許知恩出車禍死了。


    分手後,她瞞著自己偷偷的在國外生了孩子,養到了一歲多,正在考慮要不要給孩子一個爸爸的時候,一切都完了。


    後麵的故事十分老套,溫彥霖強撐著精神,外表完好內心卻早已千瘡百孔,這件事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以至於餘生都在悔恨中度過餘生,最終鬱鬱而終。


    在確定自己重生的那一刻,他來不及理會現實中的一切,立刻翻出記憶中久遠的郵件,是一封群發的節假日問候卡片,最終找出一個大概的定位,就立刻訂最快航班出發。


    他隻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見到許知恩。


    當年的他是怎麽想的呢?反正這樣一個未來一眼就看到底的老男人,就不要耽擱她了吧。


    那樣好的姑娘,明媚燦爛,未來可期。


    但卻將青春都耗在了他的身上,遍體鱗傷。他也恨自己,總是被現實困住了手腳,像是一頭紮進了愛情中的小夥子,根本不見了平時的理智和判斷力,對她總是束縛,壓抑,讓她慢慢的窒息,最終隻好放開她。


    原本以為是放兩個人一條生路,誰知道真心相愛的兩人一旦分開,卻都走入死地。


    上輩子他多活的十六年裏,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他再來一次,會有怎麽樣的結局。他絕對不會放開許知恩。


    其實那些問題,隻是不夠坦白,對於這種都無法自控的陌生感情太過強烈而覺得恐懼。


    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會下意識的進行逃避,或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這才導致了在這段感情裏他的忽冷忽熱,或者是麵對更加年輕具有攻擊力的競爭者時,根本就不想去爭取,怕落得沒有自尊的下場。


    每次都是他先退縮,許知恩像是個熱情無限的小太陽,受傷過後從來都是擦擦眼淚,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這個時候他會得到一些信心,關於喜歡她的一個老男人自尊心的一些奇怪的滿足。


    兩人的互相糾葛,讓他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以至於當許知恩不迴頭的時候,他就徹底的失去了她。


    思緒在這裏停住,他隨著人流走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好像是山脈下的如詩如畫的小城鎮,到處都是靜謐和溫馨,空氣裏彌漫的全部是花香果香還有溫煦的暖陽。


    他看到過許知恩的日記,和愛人分離自己懷孕生子的那些日子,她就是靠著這些美好的風景才支撐自己度過的,給了她很多安慰和療愈。


    因為當初是老太太直接帶著孩子辦理了手續和他在機場碰麵,許知恩的遺物是後續寄來的,具體在哪裏他並沒有去過。


    這個鎮子上常住居民有三百六十家,他一家家的找過去,根據留下的照片和她當年手繪的風景圖。


    最終找到了第十三家,腦海中出現了眼熟的風景。


    閣樓上有個漂亮的藍色窗台,還有幾盆可愛的小花,雖然說這個鎮子上的建築大多數都差不多,但是那些畫作和點點滴滴的文字,已經深深的刻在溫彥霖的腦海裏,當看到一模一樣的場景,就好像漫畫還原一般,形成了條件反射。


    他深唿吸,按響了門鈴,沒有人開門。


    透過透明的彩繪玻璃窗隱約能夠看到,空無一人的客廳窗明幾淨,整理的非常有藝術氣息,難能可貴的是很好的融入了生活,讓人能夠感受到溫暖。


    對於滿身風霜疲憊的旅人來說,簡直就是心靈的歸宿。


    許知恩身穿白色舒適的長裙,上麵印著橘色的熱帶水果,頭發隨意的挽起,身形消瘦,總是燦爛的臉上表情淡淡的,隻有視線落入胸前背地裏的小女孩兒時,才會微笑。


    小女孩兒大概一歲左右,眼睛大大的,牛奶般的皮膚,頭上戴著粉色的小兔紙遮陽帽,簡直要萌化了。


    這就是溫如許。


    可以說許知恩在渾渾噩噩後能夠很好的融入這裏被接受,溫如許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畢竟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住這麽萌這麽漂亮的黑發小女孩。這個小城鎮裏沒有秘密,一個華國男人來找人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鎮子。


    她身上背著母嬰包,一隻手抱著巨大的紙袋,裏麵裝的新鮮水果和麵包,另外一隻手還拿著一束綠色的洋桔梗。


    熟絡的和鄰居打招唿,然後伸手艱難的拿出包裏的鑰匙。


    “許知恩。”


    身後傳來一個沙啞的嗓音。


    許知恩手一顫,鑰匙差點掉了下去,但她還是穩了穩心神,強迫自己打開門,這才轉身表情平淡的對著身後無數次出現在夢裏的男人說道。


    “來了?進來吧。”


    平淡的像是麵對任何一個不太受歡迎的朋友。


    溫彥霖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東西,伸手取下她的背包,沉默的跟了進去。


    手上的東西分量都不輕,很難想象她怎麽樣胸前背著一個孩子,背後手上還要負擔這麽重的物品。


    而這樣的日子,在她懷孕的時候應該更難過吧,她過了將近兩年。


    今天是溫如許一周歲生日,許知恩提前準備了一下,等下蛋糕店要送來她定製的蛋糕,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溫彥霖會來。


    她表麵鎮定,但是整個人已經完全僵住,大腦一片空白,這麽久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


    溫彥霖和一歲的溫如許對視,隻見她打了個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好奇的看著高大的男人,口中無意識的發出音節。


    “pa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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