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母未到,眾仙依禮不能入席,大家便三三兩兩站著隨意聊天。阿茂好奇的看看這,瞅瞅那。這裏的神仙真多,他們招搖山所有的狐族加在一起也不如這裏多。可她卻一個都不認識。突然有些黯然,有點想她的狐狸娘,想小夭和阿九,想龍鵲,甚至開始想念那些惱人的狌狌……不知他們過得好不好,她沒打一聲招唿就走了,娘一定找她找瘋了……


    不知不覺的,她的眼睛氤氳了霧氣,吸吸鼻子,起身走到了瑤池邊上,這裏人很少,大家都在談笑風生,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這裏。


    瑤池的湖水碧綠如染,粼粼的湖麵上瑞氣蒸騰。幾隻仙鶴盤旋於瑤池上空,偶爾立於池邊八角亭的穹頂之上。那姿態高傲而孤寂。阿茂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遠處隱約傳來交談之聲,她動動耳朵,確定了那聲音是從近旁的榣樹林中傳來的。不想驚動了交談的二人,阿茂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偷偷隱在一棵粗壯的榣樹後麵……


    “哎,你聽說了嗎?王母這次請來了青丘國的新晉女帝!”


    “真的假的?聽說那些九尾狐族高傲的很,之前那個塗山瀞不是很囂張嗎?”


    “噓!小點聲!那塗山瀞的名號可不是咱們這些小仙能叫的!”


    “怕什麽?反正都死了。不過我聽說這個塗山珝也不是個善茬,據說這幾百年,青丘內部換血換的挺厲害……”


    阿茂聽那二人聊得起勁,自己聽得更起勁了。塗山珝?聽起來有點兒耳熟,好像聽龍鵲提起過……內部換血?什麽意思?


    阿茂的娘喜歡給她講四海八荒的奇聞逸事:鳳凰的故事,龍族的故事,甚至是魔界的故事她也能講上幾個。可卻偏偏不見她講過九尾狐。阿茂隻是偶爾從玩耍的小夥伴口中無意聽到過隻言片語。她雖為九尾狐族的支脈,卻對青丘之國和塗山氏的九尾狐族一無所知。可現在聽這兩位一提起,自然就引起了她的獵奇心,湊近了些,繼續肆無忌憚的偷聽。


    “啪”一個棠梨果砸在了阿茂的頭上,她揉揉腦袋,毫不在意。


    “啪”一個更大的棠梨果又砸在了阿茂的頭上,她這才想起這片林子全是榣樹,不是棠梨樹。


    阿茂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棠梨果,這是哪來的?一個念頭浮現在腦中:難道有人惡作劇?誰這麽無聊?阿茂怕驚動了林中二人,不敢冒然出聲,隻得氣憤的抬頭四處尋找著那個砸她腦袋的混蛋。


    “你這狐狸不僅喜歡多管閑事,還喜歡偷聽別人說話啊?”清越的男聲傳進阿茂耳中。熟悉又冰冷。阿茂麵色一僵,扭頭看見了斜倚在樹邊的常雅。“你怎麽會在這兒?”


    “這話好像應該我問你吧?你這樣的都能來瑤池了,看來這天界真是人才凋零了……”他的語氣充滿不屑,臉上的嘲諷一閃即逝。


    阿茂聽到他毫無顧忌的自說自話,擔心的向林中張望。不知那兩人走了沒,自己不會被發現了吧?


    常雅看她畏首畏尾的滑稽模樣,不禁失笑:“我已經在周圍設了隔音阻相的結界,任何人都看不到咱們,也聽不到咱們說話。”


    “誰跟你是咱們?我聽故事聽的好好的,你出來搗什麽亂啊?”阿茂一臉怨念的看著他,她恨不得這瘟神趕快走,每次碰到他準沒好事兒!可偏偏又惹不起,阿茂隻能遵循一條鐵律:惹不起咱躲得起!


    “你把結界撤了,我要去找月老了!”阿茂不願和他多說一句話。掉頭朝宴席的方向走。


    常雅眨眼間來到阿茂身前,長臂一橫,擋住她的去路。“我有說過讓你走嗎?”


    “你到底想幹什麽?”阿茂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有些怕他的,特別是他絳色的眸子,那顏色像血,看得她心中發慌。


    “怎麽?兔兒神的事你還沒管夠,就開始打聽青丘的事了?你做事一向就這麽虎頭蛇尾的?”常雅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阿茂低頭不看他,沒骨氣的小聲嘀咕:“你……你不是不讓我管你的事,我就不管了唄……”


    常雅見她服了軟,輕哼一聲,“最好是這樣。嫦娥那裏,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赤果果的威脅!怕被揭了老底兒,你就直說呀。拐彎抹角的幹什麽?阿茂最厭惡別人威脅她,可自己法力渣的不忍直視,隻能“忍辱負重”的咬著牙狠狠點點頭。


    “走吧!”常雅側身淡淡道。阿茂見他不再糾纏,大步往迴走,走了約摸十來步,隻聽常雅平靜無波的聲音穩穩傳到她耳中:“不想惹麻煩的話,少打聽青丘的事兒。”她頓住腳步,迴頭。林中空無一人,常雅早已不在……


    常雅對阿茂的忠告算是很給她麵子了。他雖然失憶,不知自己是何許人。但這幾百年待在嫦娥身邊,天界的各種傳聞自然也聽了不少。其中就包括這青丘女帝塗山珝的傳奇經曆。


    對於天界眾仙來說,龍族、九尾狐族和鳳凰一族都是特殊的存在。他們雖然身在妖界卻隸屬天界。因在上古時期的仙魔大戰中此三族的子民戰功甚偉,自此便受到了天界的認可。


    青丘之國的九尾狐族則更是與眾不同。他們至今一直以女子為尊,曆代都由女子繼承帝位。設立儲君的方式也極其詭異——立幼不立長。可塗山珝雖為先帝塗山瀞長女,卻順風順水的做了青丘女帝。這不得不說她的運氣極好。可當年塗山瀞的意外死亡、男後的失蹤,又為這位長女的即位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事實到底是什麽?真的是運氣太好還是另有隱情?誰都不知道。也因此塗山珝成了天界茶餘飯後的談資。閑來無事的仙友們將這故事傳的神乎其神:有的說,塗山瀞沒有死,而是與男後隱居深山,將帝位傳給了長女。另有一說是塗山瀞死後,男後亦遭到塗山珝之父鄂瓚的迫害而慘遭毒手。


    當然,這第二種說法大家隻是私下說說,沒有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提起。可這八卦謠言就是這麽奇怪,越是藏著掖著不說的,傳播的也就越快。日久天長,這第二種說法,儼然已經成為各路神仙心中不爭的事實。


    自此之後,塗山珝徹底出了名,可名聲在外,大家卻誰也沒見過這位女帝的真容,更是不敢提及這有可能惹禍上身的大膽猜想。


    話說月老看到阿茂可是喜笑顏開,拽著阿茂四處找人搭話,見人就把阿茂和財神打賭的事情說一遍,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家阿茂似的。順便隱晦的小小表達一下自己是個暴發戶的事實。


    月老近來也在尋思,要不要教她提升一下修為,畢竟,空有一副仙骨那是斷斷是頂不住天雷的。這樣一個靈光的腦袋要是被劈死了以後誰給他出謀劃策呢?


    阿茂被月老拉著各種應酬,滿臉堆著笑。好不容易月老被其他的仙友叫走了,她總算舒了一口氣,雙手一邊搓著已經笑僵的臉頰,一邊隨意溜達著。偶爾瞥到了嫦娥和她懷中的常雅。轉念又想起了常雅提醒她的話語。那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這死兔子每次說話說一半,讓她這種不好奇會死星人吊足了胃口。可是越是不了解就越想了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幾聲長鳴破空傳來,眾仙紛紛將目光轉向空中,就連瑤池邊上的仙鶴也紛紛落地俯首而立,隻見三隻巨大的青鳥盤桓於上空,正是王母乘著七彩祥雲翩翩而來。眾仙神色肅然紛紛俯首行禮,無人膽敢怠慢,阿茂也有樣學樣的低頭隨著大家一起行禮。


    王母身披金色流光羽衣,生的慈眉善目,唇角始終噙著笑意,一派雍容端莊之態。


    “今日瑤池仙會,眾卿不必拘謹。”她的嗓音柔如春風拂麵,笑著示意眾仙入座。三隻青鳥也瞬間化為三名美貌女子,中規中矩的立於王母身側。


    眾仙就座之後,宴會也正式開始了。


    暮落從側庭進入,走進王母身側的青鳥婢女,衝她低語了幾句,便退了出去。青鳥婢女又走到看起來心情頗好的王母身邊耳語了片刻。


    王母麵色一沉,目光轉向坐在下首的槿孉,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之色,又瞥了一眼啃著蟠桃的太上老君,低聲對青鳥婢女道:“此事不可外傳。”青鳥婢女點頭退到一邊。


    阿茂坐在距離王母很近的位置,剛剛的一幕完全被阿茂看在了眼中。想是那槿孉實在是不招人待見的主兒,也就天帝當她是個寶!絕對是用來折磨天界眾仙的克星啊~若是再遇到她……阿茂不禁打了個寒戰。她今天晚上就對著月亮起誓,一定要練好仙法提升修為,這四合音陣的苦頭她可是吃夠了!


    哎!不想了~阿茂搓搓手心,看看這滿桌的珍饈玉盤,瓊漿玉液。這麽多好吃的!恰巧她周遭也沒坐人。嘿!今天的運氣真是好!鬥敗了槿孉、拾到了蟠桃、還能參加仙會,吃到這麽多好吃的!幸福是什麽?貓吃魚,狗吃肉,怎麽吃都能管夠啊!


    阿茂抬頭時正好撞見月老衝她笑,呃……好好的,笑什麽?還笑得這麽“別致”?眼睛都抽筋了吧?小心長皺紋哦~


    阿茂衝他揮揮手,便埋頭和滿桌的美食戰鬥去了……渾然不覺自己又將成為這瑤池仙會的焦點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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