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暮朝攬著白風也愈發瘦削的肩膀,一路往外走。路過浴室的時候,他選擇性地忽略了洗漱台上已經使用過的剃須膏和刮胡刀。


    陣雪停了。


    一晃眼,天就已經變成了暮色。


    天邊有緋紅的雲彩,也許明天是個晴天吧?


    這一夜,何暮朝親自為白風月擦洗幹淨,然後把她裹在浴巾裏,抱上了床,亦如她十三歲的時候,他對她所做的一樣。


    他想,在他眼裏她永遠都是孩子,所以孩子做錯的事情,都是有情可原的。


    這一晚,白風月很主動地爬上了何暮朝的身體,想要以這種方式來最大限度地占有他。但是,這卻是頭一次,何暮朝拒絕了她。


    他說她最近太累了,自己最近也太累了。


    白風月看著何暮朝消瘦的臉龐,抱歉地從他身上下來,然後重新躺到了床上。她側臥過身子,背對他,無聲地掉了一滴眼淚,有委屈,也有欣慰。委屈的是他沒有去找她,欣慰的是至少他還是擔心她的。她甚至在想,會不會這半個月其實是魏歐陽抓了她,為的就是逼迫何暮朝就範?而何暮朝為了她的安全,這半個多月雖然一直沒有去找她,但卻一直在與魏歐陽周旋。他一邊與魏歐陽周旋,一邊又擔心著她,所以才瘦成了這個樣子……


    一定是這樣子的吧?


    至少他還是有一半很愛自己的吧?


    至少,他還會為自己擔心,不是嗎?


    何暮朝見她轉過了身去,於是便貼近了她,將她摟進了懷裏。


    這一次,他已經下令全城堡的人戒嚴,城堡的大門要二十四小時不少於四個人輪班看守,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及時通知他。特別是,絕對不可以再讓太太有機會獨自走出城堡,除非有他的準許!


    這一夜,是這麽長時間以來,何暮朝第一次睡了一個好覺。


    但白風月卻不是,她一直在睡夢中不斷地驚醒和顫抖,隨時隨地都有一種忽然從高空中墜下的感覺,隻有當何暮朝抱緊她的時候,她才能暫時從那種糟糕的狀態中走出來,安靜地小憩一會兒。


    清晨的太陽今天似乎來的格外早。


    何暮朝早先一步白風月睜開眼睛,然後安靜地看著她的睡顏。她最近瘦了好多,樣子似乎又迴到了兩年前大病初愈時的狀態,深陷的眼窩,麵頰,以及毫無血色的臉孔。所以,在離開了自己的這些日子,他小女人也一定不好過吧?不知道她這段時間都住的哪裏,怎麽過的,有沒有……想念他。


    她應該是想念他的吧?


    她應該是還很愛他的吧?


    何暮朝小心翼翼地想著。


    清晨的光線打在小女人毛茸茸的睫毛上,為她白慘慘的麵頰鋪上了一層淡紅色的柔光。


    月月,終於把你找迴來了,真好。


    何暮朝本想親自為小女人做一頓早餐的,但他實在不想離開她,於是他便吩咐了管家去準備,自己則一直盯著白風月的睡顏看,極少眨眼,也怎麽看都看不夠。


    小女人是被另一個噩夢嚇醒的,她驚恐地睜開眼睛,安靜的身體瞬間開始劇烈地顫抖!雙手也下意識地護在自己的胸前,做防禦動作!


    何暮朝見狀,立刻壓下身子抱緊她,一麵輕撫她枯燥的長發,一麵在她耳旁輕聲安慰:“乖,不怕的,隻是做噩夢了,老公在呢。”


    良久,白風月才逐漸將意識從噩夢裏拽了迴來,她雙臂環繞住何暮朝的脊背,輕輕地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還好,隻是噩夢而已。還好,何暮朝還在,這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覺。


    何暮朝輕吻了小女人的額頭,然後轉頭看向窗外。


    太陽全都升了起來,湛藍的天空,也不見樹枝隨風劇烈擺動,看來風也不大。


    也許今天開始雪就停了?


    這一天,兩個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何暮朝親自為白風月梳理了頭發,然後為她挽起來。


    早飯已經變成了午飯,由管家端進了臥室,兩個人就在臥室裏吃。


    白風月坐在何暮朝旁邊,她現在一步都不想離開他,似乎隻有在他身邊她才是最安全的,也才能短暫的完全擁有他。


    吃過午飯,何暮朝提議帶白風月去醫院,因為他看見她腳踝上的傷口因為她的處理不當,四周已經紅腫發炎了,甚至有些深的地方已經有些化膿的跡象。但是,卻被白風月拒絕了。白風月沒有告訴何暮朝她去撕扯傷口的原因,何暮朝也沒有去追問,他隻想著,不管因為什麽,總之以後不會再讓它發生了。


    在白風月的堅持下,何暮朝最後還是沒有違背她的意願,而是選擇留在了家裏。但是,他卻叫來了私人醫生,開了消炎藥,以及一些包紮用品,之後,親自為她上了藥。


    白風月坐在床上,伸出一條腿搭在何暮朝的大腿上,任由他處置著自己腳踝上猙獰的傷口。


    何暮朝用鑷子夾著酒精棉球,起初還想著一定要小心一點擦拭,千萬不要弄疼她。可是在仔細看了她的傷口之後,他卻完全下不了手了。


    她的腳踝處橫七豎八、眾橫交錯著至少不下一百條傷口,有的舊傷好了,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疤,有的舊傷還沒好,結痂處的皮肉皺成一團,還有些新傷,皮肉被硬生生扯裂,血痂橫亙血肉的最深處,與小女人周圍白皙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乍一看像一條黑暗惡心的大裂穀。


    白風月靜靜地看著何暮朝發呆,心裏升起一絲愉悅。他在心疼。為她心疼。


    最終,何暮朝還是下不去手,他叫來私人醫生,讓私人醫生來處理小女人的傷口。


    原本,他以為小女人會疼的尖叫,但卻並沒有。白風月的表情一直都很安靜,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她看著那些幾乎要潰爛的地方,傷口被撕裂的時候才會痛,愈合的時候,再痛能有多痛?


    然而,她越平靜,何暮朝就越心疼。他的小女人自從在他身邊以來,何時受過這麽嚴重的傷!她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對待自己!


    這麽……傷害自己……


    何暮朝忽然想起了她的狂躁症!秦老爺子曾經說過,她的症狀發作起來,要麽傷害別人,要麽傷害自己!難道……她的病情又惡化了?


    思及此處,何暮朝真的即刻就想帶她去醫院看醫生,但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對小女人解釋,難不成直接告訴她,她得了狂躁症?想到這兒,何暮朝又按捺下內心的急躁,覺得這件事情要從長計議,看來明天自己得先去一趟醫院找秦老爺子問問才行。


    私人醫生很專業,很快就處理好了白風月的傷口,而後包紮的工作就交給了何暮朝。


    何暮朝讓管家送醫生出了門,自己則繼續為小女人包紮。


    “你喜歡蝴蝶結還是什麽?嗯?”包紮到最後,何暮朝抬起頭,輕柔地問道。


    白風月沉迷在何暮朝溫柔的眸子裏,這樣柔情的,才是真的他。


    “那就試試蝴蝶結吧。”白風月輕輕地道。


    “嗯。”


    包紮好之後,何暮朝抬頭看向小女人,卻發現她不知不覺間已經睡著了。


    難道是最近一直沒休息好嗎?何暮朝心道,然後也沒舍得吵醒她,隻吩咐了一聲管家,如果太太醒過來,就說他去給她買吃的了,一會兒就迴來。


    出了門,何暮朝踩下油門,以極快的速度朝醫院駛去。


    原計劃是明天的,但眼下就有機會,而他一分鍾都不想再耽誤了。


    很快,何暮朝就來到了秦老爺子的辦公室,秦老爺子拿起桌麵上的框架眼鏡,戴好,然後看向他,“月月沒來?”


    剛才在來的路上,何暮朝就已經把月月的狀況告訴了秦老爺子。


    “沒有,她現在情緒不穩定,而且她似乎一直在拒絕來醫院,我怕如果我強製帶著她來,反而會適得其反。”何暮朝沉聲說道。


    秦老爺子沉吟了一下,然後頗為讚同地點點頭,“的確如此,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這樣,我先給你拿一點兒藥,你迴去先觀察兩天,如果能不吃藥,盡量不要給她用藥,因為這種藥吃多了極有可能會讓月月對它產生精神依賴,以後怕是就離不開它了。此外,最近英國的dr.l要來國內會診,她是精神科和心理科國際醫學領域裏的尖端人物,我試試看能不能請她過來一趟,幫月月看看。”


    “精神科醫生?”何暮朝微微皺眉,“要月月看精神科醫生,也不知道她會怎麽想。”


    對於何暮朝的擔憂,秦老爺子很是理解,他又何曾沒有考慮過?


    “這個你不用擔心。dr.l雖然是精神科醫生不假,但她在英國的時候也同時兼修了心理學,可以說她在心理學上的造就比精神學上的還要高,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月月會對她產生心理上的抗拒。相反,也許月月還會喜歡她。”秦老爺子娓娓道來。


    何暮朝想了想,似乎眼下看來,的確沒有比秦老爺子的提議更好的辦法了。


    “那就拜托您老了。”何暮朝站直了身體,朝秦老爺子深深地點頭道。


    秦老爺子擺擺手,“哪裏的話,月月就像我的孫女一樣,這不光是你的事兒,也是我的事兒。行了,快迴去陪陪月月吧,她現在的情形是最需要人陪伴的,不要耽擱太久了。”


    “嗯。”


    何暮朝頷首,然後轉身離開。


    何暮朝走後,秦老爺子背著手,站在了辦公桌前,長歎了一口氣。


    哎,終於還是要見麵了,也不知道她肯不肯來幫自己這個忙。


    何暮朝的腳程很快,因此,當他到家的時候,白風月還沒有醒。


    他先是吩咐了管家去準備新鮮的蝦和蟹子,然後才迴到了臥室裏,去陪他的小女人。


    小女人睡的很熟,恬靜的樣子讓人覺得很心安。何暮朝靜靜地看著她,竟然不知不覺入了迷。


    沒過多一會兒,小女人久幽幽轉醒了。她睜開眼睛看向他,心裏一片安寧。但當她看見他手腕的腕表時,她的眸子暗了暗。何暮朝隻有在出門的時候才會帶上表的,也就說,在自己睡著的這段時間裏,他出去過。他去做什麽了……見魏歐陽嗎?想著,小女人的眼眸暗了暗,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安靜地看著他,似乎想要把他每一刻的樣子都深深地映入腦海裏。


    “醒了?”何暮朝見小女人睜眼,便上前輕聲地詢問道。


    “嗯。”白風月輕輕地眨眨眼。


    她的眼神很平靜,至少在此刻,何暮朝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她是個的了躁鬱症的人。


    “我讓人準備了新鮮的蝦和蟹子,晚上給你煮蝦蟹粥喝好不好?”


    “好。”小女人乖巧地應答道。


    何暮朝在她身邊躺下來,把她攬進懷裏。他好像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女人自從昨天迴來到現在,似乎就隻有瘋狂和平靜兩種表情,沒有笑,也不會皺眉。


    這是一個漫長的一天,何暮朝在這一天裏有了許許多多擔憂的心思。但他不知道,白風月想的比他還要多。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這段期間裏,小女人很安靜,不瘋也不鬧,就是比較喜歡跟著他。他到哪兒,她便跟去哪裏。他去公司,她就坐在他的辦公室等他,如果他的辦公室不方便,她就去地下停車場他的車裏等他,一直等到他下班和她見麵為止。有時候他深夜還要在書房加班,她就幹脆搬來另一把椅子,坐在角落裏,趴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他忙,不吭聲,也不玩遊戲,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不論多久。


    原本,何暮朝還是很寬心的,雖然小女人最近的行為有些反常,但至少她沒有再傷害自己,這一點就足以令他欣慰了。


    直到有一天,他在為白風月換藥的時候,發現她腳踝上的傷依舊沒有好。


    按理說,已經一個多禮拜了,即使她恢複的再慢,傷口也不應該還會有流血的跡象,難道是小女人平時自己不注意,動作幅度過大,無意中又扯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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