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那種悶不吭聲,看起來像賢淑謙恭的女人需要多加提防,譬如一直十分溫順,從來不強出頭的方側妃,這種人才叫人心驚膽顫,她的心思藏得有多深沒人看得見,也猜不出她在想什麽。


    平時總安安靜靜地坐著不說話,可不論大小事她一定第一個到,然後不言不語地觀察別人說什麽、做什麽。方側妃不知道自己由眼尾偷睨他人時,同時也有人奉命監看她的一舉一動。


    她懶歸懶卻不是沒腦子的人,以她前一世的閱曆以及對人性的分析,她一眼就能看出誰是厲害角色,預做防範。


    「瞧!這就是獅子的特質,生起氣來不會鬧著玩,十分急躁且易怒,外表看來自負又快活得很,沒什麽事能難得了你,但內心卻孤獨脆弱如幼貓,一旦受了傷就會偷偷地藏起來舔舐傷口,不讓人看出你有多孤寂……」


    嗯哼!這道理還不簡單嗎?這時代女人的重心不是男人便是為兒女奔波,四皇子府的後院並無庶子庶女,想當然耳她們的寄托隻有夏侯禎,會想盡辦法要接近他,獲得寵愛。


    可是男人就那麽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卻有無數個,想要拔得頭籌難如登天,雨露均沾又不滿足,誰都想當「唯一」,而求之不得的鬱悶將致使女人的心態扭曲變形,再溫和賢良的女人也會變成善妒者。


    更別提一向自恃受寵卻又莫名其妙失寵的餘側妃,她能不暴躁易怒,遷怒他人嗎?


    宮徽羽便是利用這一點來突破餘側妃的心防,再利用星座和八字來吊她,把她脆弱的一麵吊出來。


    「其實做人不用太好強,什麽都要爭在最前頭,退一步不是讓自己寬心嗎?你有明朗的性格,又果敢堅毅,為人俠義,走到哪裏吃不開呢?何必擠在小小的池塘和其他魚群爭食,你需要的是大海,讓你發揮所長。」高帽子一戴,好聽話聽得舒心,誰還能板著臉和人對著幹呢!


    向來傲氣十足的餘側妃微露落寞,「除了皇子府我還能去哪裏?自古以來閨閣女子哪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全是掌控在別人手中,敢說一聲不,便是大逆不道。」她也曾愛過人,想與那人長相廝守,白首不相離,快快活活地過一生,可是……佟貴妃看中她的美貌和手段,百般遊說她的爹娘和許了不少好處,並不斷地告訴她一個女人的幸福不能局限於家宅之中,要她看得更遠,別為一時的情愛而舍棄大好的將來,她可以有更富麗的一生。


    為了佟貴妃口中的富貴榮華,她毅然決然地放棄愛她的男人,扮出最嬌媚的豔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以過人姿色博取更多的憐愛。


    在今日之前她從未後悔過當時的堅決,可是在皇子妃一語道破後,她才曉得自己並未如想像中的堅強,她渴望關心,渴望別人對她的崇拜和景仰,她要的是昔日情郎無怨無悔的摯情。


    宮徽羽十分真誠又和善的拍拍餘側妃的手,給予她寬慰。「你瞧瞧這偌大的皇子府,我一個人哪管得來,能力有限,總想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幫幫我。」


    一聽她不再端起架子,餘側妃頓時鳳眸一亮。「皇子妃的意思是——」


    「這些年皇上賞下不少好東西給咱們爺,你看七、八座庫房都快裝不下去了,還有外頭的莊子、鋪子的,你想想看要找誰來打理,我是個懶的,看到帳冊上的數字就眼花,沒人幫我實在不行,餘側妃你……」她聰明地開了個頭引人往下跳。薑太公釣魚,願者上勾。


    「皇子妃有什麽吩咐我照辦就是,能幫得上忙一定義不容辭。」熬了這麽多年是為了什麽,不就是想掌握大權嗎?


    如今機會送到眼前來,再笨的人也知道不能放過,她會牢牢地捉緊不鬆開。


    「我不勉強,讓餘姐姐自行擇一,一是掌管府裏的內務,與龐總管配合,負責整理收禮和清點庫房,或是把莊子、鋪麵上送進府的帳冊核算一遍,和銀子有關的事都要仔細,不是自己人我信不過。」


    宮徽羽的美瞳中隱含笑意,明麵上是給人極大的信任,實則餘側妃想從中貪點什麽是不可能的,因為是直接入冊的,她碰的隻是編列的冊子,哪有油水好撈。


    但以獅子座的特性而言,他們在意的不是金錢而是名聲,給予尊榮的體麵,能高高在上的差遣人,這才是餘側妃真正想要的,她雖看重銀兩,但更重視麵子,給她主子般的尊重便能攏住她的心。


    「自己人」三個字像見風就長的野草,深植餘側妃心中,她胸口往前一挺,早忘了三皇子是誰。「皇子妃的倚重我絕無二話,不論掌裏或管外我都能勝任,絕不負所托。」


    她的自信滿滿看在一旁沉默多時的方側妃眼中十分刺眼,她蔻紅綃指悄悄握成拳,暗暗蔑視餘側妃不成器的倒戈。


    但更多的是羨慕和嫉妒,與她一同入府的餘姨娘一路升到側妃,而今又受到皇子妃的重用,在府裏的地位算是站穩了,可空有側妃之名卻未獲四皇子另眼相待的她卻始終未得寵過也無實權。


    想到一生將孤老皇子府,她冷不防打了個寒顫,臉色頓時一沉,尖細的指甲刺入掌心,倏地一痛的不是她的肉,而是心,她怨恨推她入此境地的二皇子。


    「餘姐姐別把餅畫大了,到時出糗可就難看了,關於內務的事你知道多少,算盤怎麽撥你會嗎?要是盤點禮品時打破一件,你賠得起嗎?都是些貴重物品呢。」方側妃口氣酸,眼底盡是嘲諷。


    「不去做怎麽曉得做不到,不會撥算盤就去學,我就不信憑我的能耐會讓人小看了,婉容妹妹還是多關心自己吧,別整天傷春悲秋的念酸文,咱們爺兒不愛聽。」哼!方婉容想酸倒她還早得很,她刀劍不入。


    宮徽羽在心裏暗笑,不過她對餘側妃的絕對自信是極度欣賞,她認為這樣很好,有著無比強大的力量才好為她辦事,自己拿捏起來也方便,人會為保有所在意的一切而拚命。


    「你……」她真當自己受到皇子妃的重視嗎?小人得誌撐不了多久的。


    「哎呀!兩位姐姐可別為了一點點小事爭吵。大家都是好姐妹,要和和美美的相處,我做個和事佬別鬥氣了。」吵得越兇越好,最好彼此撕破臉,她才能高枕無憂。


    一根筷子易折,一把筷子卻折不斷,若她們兩人合力起來對付她,她才要頭痛了。


    「哼!」兩個人都倔氣地互瞪一眼,看對方不順眼。


    「方姐姐的屬性是魔羯座,此星象的人個性保守,謹慎而馴良,善於忍耐,不論外人如何羞辱謾罵都能咬著牙忍下來,隻是膽子小,敏感害羞,不喜與人走得太近。」


    換言之是孤僻、嚴肅、傳統、過分現實的現實主義者,不輕易相信他人,對人有防心,很少為了別人而犠牲自己的利益,除非有利可圖。宮徽羽暗忖著書上看來的知識。


    她暗自想著是否有不符之處,但大致上十之八九是說中了,光看方側妃臉上一閃而過的訝色便知曉。


    方側妃麵上一驚,但盡力表現得不動聲色,以為旁人看不出她內心的浮動。「皇子妃說笑了,妾身隻是不善言詞,怕說多了會得罪人,不如不說以免說錯了話惹人不開心。」


    「嗬嗬嗬……怎麽會呢,聽我身邊的丫頭提起,姐姐善女紅和針爾,對配色和衣物搭配有獨到見解,每迴見你都端莊得體,秀外慧中,看得妹妹我好不羨慕,連穿衣服都特別好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拍得好相得益彰。


    「我沒什麽,隨便穿穿而已,不都是府裏發下的衣裳。」難得被人稱讚,方側妃不自在地羞紅臉,扯了扯暗紅撒墨黑團花紋藕荷衣裙,縮了縮裙底下繡白桃蔥緣緞麵的繡鞋。


    「那也要看穿的人是誰,你們瞧瞧我這小身板,不像餘姐姐的雍容華貴,落落大方,更比不上方姐姐的豐滿勻稱,媚中帶俏,我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姑娘。」她多羨慕富春呀!胸大可撐天。


    「說什麽胡話,你也不差,生得水靈靈的像顆能掐出水的蜜桃,誰看了不喜歡。」餘側妃看宮徽羽是越看越順眼,小小的臉蛋滑不溜丟,讓她不禁想起自家的小妹,也和皇子妃差不多歲數。


    「是呀!皇子妃客套了,你才是麗質天生,我們就仗著虛長了幾歲,身子骨長得好,皇子妃再過個幾年肯定長得比姐姐們好,不用妄自菲薄。」方側妃故作謙虛地道。


    宮徽羽「羞澀」的掩唇輕笑。「說句不怕兩位姐姐取笑的話,我天性是個懶散的人,能坐絕不站,能躺絕不坐,餘姐姐點頭幫我管管內宅,那方姐姐你呢?你幫我看著針線房和中饋可好?」她隻管吃穿,其他事就讓想忙活的人去擺弄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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