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鵬宇爸爸給他看的是一件球衣,那是巴塞羅那1999年的百年紀念球衣,袖子和領口是深藍色的,中間紅藍各半,胸前印著隊徽和“1899-1999”的字樣,背後的印的11號,是當時裏瓦爾多的球衣。


    在孔鵬宇的印象裏,完全沒有爸爸喜歡足球的畫麵,甚至一點看足球的畫麵。在他印象裏,他爸爸和足球接觸的畫麵就是他媽媽好幾次命令爸爸去劃破他的足球。


    他爸爸突然拿了件這麽古老的球衣,對於他來說,著實有些震驚。


    “爸,你這是什麽意思?”他又問道。


    他爸爸把球衣拿迴自己手裏來,舉在眼前欣賞,臉上帶著愜意的笑容。


    “這是好不容易從你媽的掃蕩下保留下來的,她都不知道,你可別跟她說!”他說。


    他的這話讓孔鵬宇更驚訝了,這麽久以來,難道爸爸都是在對自己隱藏著什麽。


    “這是你爸我最喜歡的球星,裏瓦爾多,知道吧?”他爸爸說道。


    孔鵬宇點點頭,臉上驚愕的表情完全沒有消失掉。


    “我記得有一次裏瓦爾多在巴薩踢一場比賽,好像是上演了帽子戲法,當時的巴薩還不像現在這麽強大,憑借他最後階段的神奇倒鉤,才把巴薩拖進了下賽季的歐冠。”他爸爸開始暢所欲言,“當時給我看得那叫一個激動啊!太刺激了!”


    他的一番話讓孔鵬宇一臉茫然,就像是小時候孩子們在某些時候總以為自己的家長被外星人抓走了,然後外星人變成自己家長的樣子但會讓人覺得不自然,孔鵬宇現在就覺得他爸爸是不折不扣的外星人。


    “98年你出生那一年,世界杯在法國舉辦,那屆世界杯算是我看的最後一屆世界杯。”他爸爸說著,“從我跟你媽談戀愛的那會兒你媽媽就一直很反感我看足球、接觸足球,你出生之後也不讓我帶你碰足球,不過我還是會偷偷帶你去玩。”


    “直到01年發生了那件事,我就放棄了這愛好,而這件球衣就是我剩下的唯一念想了。”他爸爸說完,臉上的笑漸漸地消失了。


    “什麽事?”孔鵬宇問,在他眼裏,現在的爸爸就像小時候的動畫片一樣吸引他。


    他爸爸放下了那件球衣,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說道:“那年的某個晚上,具體日子我記不住了,那天晚上就我們爺倆在家,正好晚上有比賽,我一如既往地看比賽,但是沒想到,看得入神了,你自己跑出去了我都不知道,你媽迴來的時候發現你不在,把她急壞了。”


    “我們趕快到處去找你,找了很久,最後在離家不遠的那個學校裏的操場上找到了你,你當時還認真地玩著足球,灰頭土臉的,你媽媽看到你那樣當時就抱著你哭了。”他爸爸迴想起這些,忍不住又笑了笑,“你說我不陪你玩,門又沒關,拿起小皮球就到那去了。”


    孔鵬宇腦海裏完全沒有這事的印象,或許是因為他當時還太小的緣故。


    “你媽媽當時對我說了句話,她問我要你們娘倆還是要足球,”他爸爸的表情變得凝重了,“看她哭成那樣子,我真的心如刀割,從那時起,我就不再去接觸足球了。”


    “我無法讓我的女人過上多奢華富貴的生活,但我不能讓她流淚啊!”


    孔鵬宇完全不知道爸爸為什麽要跟他說這些,隻是默默地聽著,看著爸爸的側臉,他感觸良多。


    他爸爸轉過頭來,拍了拍他肩膀,看著他,說道:“爸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媽媽他們不讓你踢足球,是他們太愛你了,想讓你盡量避免接觸危險,你不要怪他們。”


    “我沒有。”孔鵬宇低著腦袋說。


    “但爸爸支持你,爸爸來就是告訴你,你想做就去做吧!你已經長大了,你有你該走的路!媽媽還有爺爺奶奶那邊,爸爸去安慰他們,你放心地去做吧。”他爸爸雙手把住他肩膀說道,就像是在激勵自己有些頹廢的兄弟。


    孔鵬宇擦了擦眼角的淚珠,說:“爸,你突然這樣,我還沒準備好。”


    “哎呀,這有什麽準不準備的,爸爸就是單方麵地給你表一個態,”他爸爸說,“當然,你千萬別說爸爸有偷偷支持過你啊!你媽你也知道的。”


    “哈,爸,你還那麽怕媽媽啊!”孔鵬宇破涕為笑了。


    他爸爸也笑笑,說:“你爸那倒不是怕,我隻是打心眼裏尊敬你美麗的媽媽。”


    “哈哈哈!你就是怕了吧!”孔鵬宇被他爸爸這個永久不變的屬性逗得樂不可支。


    他們父子倆就這麽在羅喜陽的小店裏說說笑笑的,他爸爸帶來的東西裏還有些吃的,父子倆就這麽將就著在那裏把晚飯解決了。


    ……


    此時,在蓉城的東郊外的某個私人療養院裏,醫護人員正在給聖弗瑞多姆的創始人穀辛先生做著搶救,他下午在療養院裏的花園散步的時候突然昏迷了,被送到了病房裏。


    挨著他的這間病房的是一間很大的套房,客廳、廚房、臥室等等應有盡有,還有專人陪護,在病房外麵的客廳裏,她的家人焦急地等著。


    他女兒穀佳人陪著他夫人蘇韻玲坐在沙發上,母女倆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不過蘇韻玲老了,沒有女兒那樣年輕靚麗,但在她的那個年紀裏,她算得上比同齡人年輕。


    她們周圍還有一些公司的員工在守著,大部分都是穀辛提拔起來或是提供過幫助的,他們是公司的一部分骨幹。


    “該坐輪椅的時候,非要去亂走動,真嫌自己命長!”蘇韻玲有些生氣地說著,因為醫生剛才說可能是穀辛的活動量太大導致昏迷的。


    “你也是,你爸寵你,你也寵你爸,老是縱容他。”她又對穀佳人說。


    穀佳人急得臉色蒼白,有些委屈地說:“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嘛,老爸說他想走一走,哪知道一走就不想停下來了。”


    “他不停,你就不知道攔一攔!”蘇韻玲說,“你啊,能不能別老依著他,我真是服了你們爺倆了!”


    “怎麽樣了!”


    門外有人推門進來,一米七八的個頭,穿著一身筆挺的銀灰色西裝,係著黑領帶,頭發打理得幹淨整齊,臉長得有棱有角的,走起路來帶風似的。


    他是穀辛的大兒子,穀佳人的哥哥穀月朗,穀辛患病的這段時間,他一直負責著穀辛創建的韻穀集團的運營。


    “你是不是又帶爸去做什麽他不能做的事了?”穀月朗想都沒想就質問穀佳人。


    “我……”穀佳人說不出話來,這確實是她的錯,她心想。


    “董事長醒了!”裏麵的護士開門出來,高聲宣布。


    穀辛的家人們趕快走進病房,看見穀辛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臉上帶著氧氣罩。


    “你這老頑童,你要嚇死我啊!”蘇韻玲走到病床邊上,她非常著急。


    穀辛笑了笑,伸手拉住蘇韻玲的手,緩緩地說:“別嚇,別嚇,我沒事,沒事。”


    “你別怪小穗,是我硬要她拉我起來走的。”穀辛看見穀佳人眼眶紅紅的,一下子就想到她肯定是被蘇韻玲教訓了。


    他看到站得稍遠些的穀月朗,歎了歎氣,問:“律師來了嗎?”


    “來了。”穀月朗說。


    昨天穀辛讓穀月朗把集團的律師叫來,今天他打算立遺囑。醫生之前就告訴他,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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