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令牌表明身份,順利進入宮中,飛快奔往太醫閣,並要人前去通知劉太醫。


    劉太醫一接獲通知,立即著手準備,當他瞧見幾乎快沒唿息的慕容鳳鳶,有些詫異的望著一臉呆滯的海天麒,之後立即開口:“駙馬爺,快快將大公主放在床上,讓我們瞧瞧。”


    海天麒趕緊將妻子放在床榻上,一路抱著她直奔迴宮的雙臂早已筋疲力竭,正隱隱發顫,伸不直也彎不了。


    “海大哥……”小天竟拉著發愣的他,呐呐地開口喚道,卻喚不醒茫然不安的海天麒。


    他愣愣的望著太醫們不斷來迴在屋子裏穿梭,為虛弱的人兒醫治,隨著床上的人兒唿吸越來越淺,他的心也不斷往下沉。


    那是他的妻子。


    即使麵對他冷情相待和言語嘲諷,仍充滿朝氣的與他抗衡的妻子,如今竟麵如死灰的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海天麒茫然的頹坐在地上,腦海裏不斷重複著她奮力推開那扇門,瞧見他出現時露出的安心笑靨。


    她是那麽的信任他,在麵臨危險的處境,一看見他出現就全然放心的模樣,令他震撼不已。


    她是那樣的信任他啊!


    為什麽他卻無法保護她,讓她遭遇這種危險?


    為什麽他要到了這種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多在乎她?她對他而言已不僅僅是個妻子而己啊!


    眼睛越來越酸澀,陣陣的濕意出現在臉頰上,海天麒看不消楚屋子裏的一景一物,伸手一摸,才發現臉龐早已不知何時沾滿了淚水。


    原來……他海天麒也會為一名女子牽掛,為一名女子擔憂落淚……


    本以為這輩子他應是無情無欲的,孑然一身的享受此生,老天卻將慕容鳳鳶推進他的生命中,在他平靜的心湖掀起驚濤駭浪,讓他懂得為一個女人笑,也為一個女人哭。


    海天麒閉上雙眼,唇邊勾起自嘲的笑。


    皇上千方百計要將鳶兒賜婚給他,是否就是看準他壓根兒無法一生冷情的對待鳶兒,勢必會被她的聰慧與美麗所吸引,往後甘願鞠躬盡瘁的為朝廷效力?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場戰役,他徹徹底底的輸了。


    因為,他竟為了她不由自主流露從來不曾表現出的情緒,所有的喜悅與悲傷都因她而起。


    真是可笑至極……他竟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一生了無牽掛,就算娶了慕容鳳鳶,也無法改變他飄泊天涯的打算,所以才會一再忽略心底因她而起的漣漪,對她總睜著一雙期盼的眼,渴求他能多看她一些、多疼她一點視而不見。


    為何他要讓自己陷入如此懊悔不已的境地?


    “海大哥……”小天竟擔憂的望著沉默的海天麒,發現了他正隱隱顫抖的雙臂。“方才你一路抱著鳶兒姐姐,手臂都傷著了,我替你捏捏可好?”


    沒等他迴答,小天竟已經張開手掌,貼心的揉 捏著他僵硬的手臂。


    海天麒依舊沉默不語,睜開的雙眼失神的望著前方。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手臂有沒有受傷,此時此刻,他隻在乎鳶兒是否已清醒。


    如果她醒來了,那麽他絕不會再隱藏心中的渴望,他會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有多喜歡她,有多在乎她。


    隻要她能醒過來,要他做什麽都可以!


    這一刻,海天麒隻能無助的祈求上蒼,將他還未來得及好好珍惜的妻子完好的還給他。


    慕容鳳鳶奄奄一息的被海天麒抱入宮裏,這個消息立刻驚動了慕容浚,他飛快趕來太醫閣一探究竟。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慕容浚一看見臉色慘白,渾身是血的女兒,不禁又驚又怒,立刻冷聲質問。


    “迴皇上,大公主身受重傷,背部有一道從右肩胛延伸至左腰側的刀傷,傷處深可見骨,目前微臣已經為大公主止住了血。但由於失血過多,現在大公主仍昏睡著,微臣己要人煎藥,盡快讓大公主服下。”劉太醫道。


    海天麒愣愣的望著一臉鐵青的慕容浚,抿唇不語,但眉宇間的沉痛的神色泄漏出他此刻的情緒。


    原本正為海天麒揉 捏手臂的小天竟,看到身穿龍袍的男子嚴厲的眼神往這兒望來,馬上機靈的退到遠處。


    慕容浚擰眉走近床邊,正忙著為慕容鳳鳶醫治的劉太醫原要退至一旁,卻被慕容浚製止,“劉太醫盡管醫治鳶兒,可別為了朕而延誤救治。”


    “迴皇上,目前大公主雖然已經止住血了,但由於失血過多,仍須靜等她蘇醒,方可脫離險境。”


    劉太醫心中歎息。雖然大公主的唿吸已經漸漸恢複平穩,但是蒼白無血色的模樣還是十分令人擔憂。


    “朕不管你們用什麽法子,無論如何,朕就是要鳶兒活著!”慕容浚嚴厲地道,黑眸中流露出沉痛與不舍。


    “是,臣等必當全力醫治大公主。”


    慕容浚眯起黑眸,深邃而狹長的眸子若有所思的望著眼前一臉沉靜的海天麒。


    數個月前,這個年輕人曾冷靜的在禦書房裏與他談交易,如今地點一樣,卻有著完全不相同的心情。


    海天麒麵無表情,實際上是不安多過於冷靜,慕容浚早已看穿他故作沉默不是一顆焦慮、惶恐至極的心。


    “當初朕就是看重你,才將鳶兒嫁入平民之家,因為朕認為你會傾盡所有的愛護她,然而如今看來,你並沒有保護好她。”慕容浚一開口便是譴責。


    海天麒不發一語,一臉木然。


    “她曾經是個活潑開朗的孩子,知書達禮,是朕最疼寵的女兒,若非十年前她曾遭遇不幸,喪失了記憶,也不會變得冷情而淡然。”慕容浚感慨的低歎。


    喪失記憶?海天麒抬眸,不解的望著慕容浚。


    “朕當初選中你,不僅僅是為了天下蒼生,也是為了私心。”慕容浚始終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看錯人。“隻有像你這樣不凡的男子,目光才不會被世俗捆綁。”


    慕容浚向他走近,銳眼直勾勾的望著他。


    “你是鳶兒的丈夫,應該早就知道鳶兒在洞房花燭夜並沒有落紅。”


    海天麒的眼神難掩震驚,沒料到皇上知道鳶兒並非完璧之身。從皇上沉痛的神情看來,鳶兒似乎曾經遭遇極大的不幸。


    海天麒眯起眼,沉默的聽著慕容浚所說的每一句話,越聽心情越沉重。


    “十年前,雖然慕王叛亂一事已經平息許久,但慕王的餘黨始終流竄各地。那一日,朕與皇後到祖陵祭拜先皇,沒多久忽然接獲鳶兒失蹤的消息,在追查了整整一天一夜以後,鳶兒在冷宮被尋獲。


    見到鳶兒那一瞬間,朕以為她已經香消玉殞。她的唿息好淺,渾身滿是鮮血,小小的身子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傷痕,還受了嚴重的內傷,劉太醫說,若再晚一步找著,隻怕她已不在人世了……劉太醫還說,鳶兒不僅內、外傷嚴重,連幼小的子宮都受到嚴重的損傷……”


    想起這孩子曾被人慘無人道的虐待,即使慕容浚的心再剛硬,也忍不住發顫。


    抿緊的唇隱隱顫抖,海天麒無法想像,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竟會被淩虐得那麽可憐。


    當時的她還那麽小,一定很害怕,很恐慌,那小小的,顫抖的身子被人惡意欺陵,她一定很痛苦……


    “欺淩鳶兒的是幾名宦官,他們是慕王的餘黨,潛伏在皇宮中隻為等待時機反叛。他們說抓走鳶兒隻是一時興起,淩虐她是為了報複朕……可憐的孩子,竟成為鬥爭中無辜的犧牲者。”慕容浚深吸口氣,每當想起那小小贏弱的身子布滿鮮血和傷痕,他便會責怪自己太過輕忽。


    十多年前餘妃的事件已經是一個警惕,然而他卻在以為慕王的人馬已全都殲滅時鬆懈戒心,讓人有機可乘,造成鳶兒一生不可抹滅的傷害。


    “不可饒恕……”海天麒黑眸掠過一絲殺意,咬牙怒道。不管是十年前傷害鳶兒的那幾名閹人,還是拿刀砍她的慕景陽,都該下地獄!


    慕容浚眸底閃過殘忍的神采,咬牙怒道:“朕當然不會輕饒他們!他們怎麽對待鳶兒,朕就要人怎麽對待他們!”那幾名宦官膽敢傷害他無辜的鳶兒,他當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即使是海天麒這般剛強的男子,聽聞慕容鳳鳶年幼時的遭遇,心底仍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覺,更心疼她的無辜。


    隻是我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敢將一名已是殘花敗柳的公主賜婚海某。


    你說……我是殘花敗柳?


    新婚之夜,他因為認為她曾與人苟且,憤而以言語傷害她,盡管她極力為自己的清白辯駁,仍無法改變他先人為主的想法。


    自古以來女子出嫁從夫,你不僅不順從丈夫,甚至在婚前已經不守婦道,毫無貞潔可言。


    你住口!


    他太過自以為是,也隻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所以他不僅不接受她的解釋,甚至對她惡言相向。


    “你是朕親自為鳶兒挑選的丈夫,朕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你不會辜負她的。”慕容浚認為,隻要他那可憐的女兒可以得到幸福,就算海天麒怨恨他也無妨。


    海天麒愣愣的望著慕容浚的臉龐,默然無語。


    恍惚的向慕容浚告退,海天麒踩著不穩的步伐來到太醫閣。


    劉太醫正與其他幾名太醫商討慕容鳳鳶的狀況,另外有兩名宮女小心翼翼的喂著昏睡的她喝藥。


    視線落在床上的人兒身上,海天麒看不見其他的人,眼底、心底都隻有那令他傷神又不舍的人兒蒼白的小臉。他顫抖的來到床邊,大掌緊緊的握住她柔軟冰涼的小手。


    “鳶兒,快點醒過來,我在這兒等你呢……快醒過來可好?”他親吻掌中的那隻小手,帶著哽咽低聲懇求著。


    海天麒渾身不斷的輕顫,除了因為心疼她的遭遇,更害怕她就此沉睡不醒,抑或忘了他是她的夫君。


    十年前,她因為過度驚恐而選擇喪失過往的記憶來保護自己,那麽這次呢?她是否又會選擇遺忘曾受到的傷害?


    一旦如此,那麽,她是否也會將他逐出她的記憶?


    想到她可能會忘了他,海天麒不願繼續想像那會有多可怕,他緊緊抱著心愛的人兒,以最直接的方式感受她的溫度。


    “鳶兒聽話,快醒來好不好?你不是喜歡藤兒大嫂,喜歡小梅,喜歡小穆兒嗎?我再帶你去蘇州可好?”海天麒試圖喚醒她,然而迴應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靜。


    慕容鳳鳶虛弱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若非她的胸口緩緩起伏著,顯示她還有唿息,他幾乎無法感受到她的存在。


    這一刻,海天麒才明了,原來這種恐懼是害怕失去最愛的女人才會有的。


    為什麽他非得直到這種生死分離的時候,才體悟到她對他究竟有多麽重要?


    “我求你快醒來……”終於,一道被極力壓抑的哭聲還是抑製不了的逸出海天麒的喉頭。


    太醫閣裏靜得仿佛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聽見,太醫們在見到駙馬爺哀傷的抱著大公主低訴後,決定不打擾他們,識相的離去,那些伺候慕容鳳鳶的宮女也都已悄悄的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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