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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貴嬪終究是選了一身絳紫色的衣裙,袖口和裙擺處用金線繡了穿枝花紋路,顯得格外的鮮豔奪目,配著頭上六隻嵌紅寶金步搖和臉上精致的妝容,甚是光彩照人,她自信的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又仔細看了看衣裙鞋子,就連同去的宮人也是仔細穿戴打扮好了,整齊的站成一排接受她的檢查。這是她第一次陪著蕭衍出宮去赴宴,所以分外的仔細小心,唯恐一個小瑕疵失了自己的身份丟了蕭衍的臉麵。相比同去的錦心,倒是隨意多了,隻選了一件淡藍色的衣裙,上麵隻用深藍色的絲線簡單繡了如意紋,頭上依舊是簡單的白玉簪,她仔細認真的挑了賀禮後,便帶著宮人坐上了馬車。


    到了丞相府後若不是薑貴嬪守禮走在蕭衍的右邊,又在低頭走在錦心的後麵,眾人怕是要以為光彩照人的薑貴嬪才是那個位份高的了。錦心還是第一次來到丞相府,自從長公主和王世卿先後離去,駙馬府便暫時荒置了。長公主唯一的兒子迴到了丞相府,由他的祖父王丞相親自照看撫養,駙馬府隻留了看門和打掃的幾個人,其餘的人如奶娘一類便是跟隨著小郡王搬到了丞相府。蕭衍的車駕還未到,王丞相和朝中前來赴宴的朝臣們便已在相府門口迎接了,一番跪拜之後,眾人隨著蕭衍進了大廳,蕭衍帶著錦心和薑貴嬪在上首處落座後,下首處的朝臣們才按著品級紛紛落座。


    奶娘抱著小郡王前來給蕭衍行了禮謝了恩,眾人看了小郡王之後,紛紛說了些稱讚的吉利話,王丞相見皇上和眾人都看過了小郡王了,便又吩咐奶娘抱著他退下去了。開席之後,錦心便安靜的坐著,略嚐了嚐眼前的佳肴後,便無聊的看著廳內眾人,下首處的朝臣正是彼此說說笑笑觥籌交錯的好不熱鬧,王丞相和大司馬離著蕭衍最近,兩人正是忙於應酬招唿他一人,不是頻頻舉杯,就是挑些皇上有興趣的話題來說笑,一旁的薑貴嬪也是頻頻的插言湊趣,她又打量了王丞相幾眼,從自己下馬車開始她便格外關注他,擔心他會不會因為王世卿的故去而悲傷,不過出乎錦心的預料,王丞相始終是麵帶微笑,不知是因為早就知道王世卿有心悸活不久,還是因為久居官場已經將笑容刻在了臉上。整個大廳裏都是熱鬧非凡,人人不是忙於應酬就是被應酬,唯有錦心一人身處這樣的熱鬧的的場麵,卻是獨自安靜的坐著,一點也融不進去其中。


    王修華正在旁廳中招待王氏族人中的女眷,偶然出來在大廳門口瞥了幾眼,見錦心一人正是獨坐無趣,便輕步的走到她身旁坐下,悄聲說道:“娘娘,請跟臣妾去旁廳看看。”錦心見廳內眾人都是忙於應酬交際,想必少了自己一個也沒人留心,便輕輕的起身隨她去了。


    蕭衍餘光中見錦心起身,轉頭看去見她是隨著王修容走的,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似乎是思慮著什麽,不過他隨即便換了笑臉和身邊的朝臣們繼續說笑了起來。


    錦心隨著王修容進了旁廳,旁廳比正廳小了許多,裝飾的風格也不像正廳那樣的富麗堂皇的。此時廳內眾人正圍著小郡王說笑逗趣,見錦心進來都連忙起身行了大禮。原來王修容是叫錦心來看看小郡王,錦心坐下後仔細打量了他幾眼,小郡王出生時錦心便見過他,那時一個紅紅皺皺瘦瘦小小的嬰兒,閉著眼睛一臉的不耐煩被包的嚴嚴實實,被奶娘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那時錦心為這個早產的嬰兒擔憂不已,唯恐他活不長,卻不想他竟然健康的迎來一周歲的生日,此時的嬰兒已經長大了許多,眉眼中有幾分長公主的模樣,白白胖胖穩穩的坐在奶娘懷中,好奇的四處的張望著,看見錦心便盯著她看著,看著看著便高興的向她揮舞著小手,不知是打招唿還是叫她近些。


    錦心忍不住伸了手過去,溫柔的摸了摸他的小手,他摸到了錦心的手,便一邊使勁的拉著她的手指不肯鬆開,一邊衝著她笑著。奶娘見此不由笑著說道:“我們小郡王當真是和娘娘有緣。”


    旁邊眾人也是紛紛出言湊趣。


    隻是錦心依舊忍不住的想到,眼前的孩子他的父母竟然先後離世,隻剩下他一人孤苦無依,雖然家裏有錢奶娘丫鬟身邊不缺伺候的人,雖然有祖父親自照看,族中親戚也是眾多,可是哪裏比的上他的親身父母呢。想到此處她不由心酸,神情也黯然,隻是想著今日畢竟是他的好日子,便收起了哀傷的神色,換了笑容吩咐身後的青竹:“你去把馬車上的禮物拿下來。”青竹答應後便起身離去。


    待到青竹帶了幾個宮人將賀禮捧迴來放下,眾人看後不由齊齊愣住,如此之多的賀禮竟然是給一個孩子做周歲禮的。王修容也是愕然,“娘娘,郡王還小,怕是禁不住這樣大的禮。”


    錦心緩緩說道:“這禮物中有一半是我送的,一半是替你姐姐王皇後送的,我知道你家裏不缺這些東西,隻是去年的這個時候我與王皇後約定,等這孩子周歲時我們會送份大禮,若是我們中有一人錯過了,另外一個人便要送兩份,如今我隻是守約,替王皇後送一份罷了。”


    她一番話說的廳內王家眾姐妹齊齊想起,皇後去了竟也有一年了。想起往日眾姐妹之中她是最平和寬容的,從未與人有過口角爭執。就是封了皇後也從不擺架子,依舊善待族中姐妹。如今她不在了,長公主和王世卿也不在了,雖說丞相膝下還有兩個庶子,卻是天資平平,在朝中毫無建樹,終是不成什麽氣候,如今丞相已老,若是哪一天不在這個位置了,王家怕是就徹底衰敗了。想到此處眾人不由麵露傷悲擔憂之色。


    錦心看著眼前的孩子也是想起了很多的往事,想起那一年初識兩人時,長公主和王世卿見麵不是唇槍舌劍一番便是劍拔弩張的。想起那一年自己質問王世卿時,他曾經說過他會上天入地的追隨長公主,如今他竟然是兌現了自己的誓言。想起那一年長公主有了身孕後,因為王世卿不讓她多吃冰而發小脾氣。她想起蕭衍說是自己害了他們,她不由在心底輕歎了口氣,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當初做的是對還是錯了。


    王修容見錦心也是滿臉的傷悲之色,猜想她也是想起這孩子的父母了,便勉強笑了笑,“娘娘抱抱小郡王吧,聽說當初他剛出生的時候,月份不足身量分外的小,娘娘都不敢抱他呢。如今他可是長胖了不少,抱在懷裏沉甸甸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孩子從奶娘懷裏抱出,輕輕的抱至錦心的眼前。錦心伸手將孩子接了過來,頓時孩子那軟軟的一團身軀躺在她的懷裏,他的眼睛依舊緊緊的看著錦心,一點也不認生。錦心終是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眾人見狀更是各自悲戚。


    蕭衍雖然身在宴席上,但是心中卻係著離去的錦心。見她離去久不返歸,便找了個借口出來尋找。在旁廳外見眾人正是拭淚傷悲,其中的錦心抱著小郡王更是淚水長留,不由看的呆住了,一時間幾分心疼幾分悲哀幾分迴憶齊齊湧向心頭。


    薑貴嬪見蕭衍起身離去,便不放心的跟在後邊,見他呆立在院中,看著廳內的傷心的錦心,也不上前勸慰,也不離開隻是呆呆的看著,她突然驚醒:這兩個人當中若是有一個人肯低下頭服個軟,說上幾句好話哄哄對方,怕是一切就要迴到去年自己剛進宮的時候了。自己要分外的小心了,可是如何才能將這兩個人徹底的分開呢?她正沉思著,看到錦心懷中的孩子頓時醒悟,有些事情自己該是打算起來了,再拖下去若是讓旁人鑽了空子自己就悔之不及了。


    小郡王生辰之後不久便是薑貴嬪的生辰了,去年她生辰時,正是齊國和魏國交戰之際,蕭衍也遠在邊關忙於戰事,她更是沒有心思過什麽生辰,不過是冬蘭記著吩咐廚房給她做了一碗壽麵草草了事。今年卻是大不同,蕭衍特意吩咐宮人準備宮宴來給她慶生,她又代掌後宮事務已久,眾人無論是看著蕭衍的意思還是看著她的地位,都是格外的重視她這個生辰。


    此時生辰未到,各宮和宮外的賀禮便已經要把長春宮裏堆滿了,薑貴嬪此時正一邊的悠閑喝著茶,一邊漫不經心的聽著冬蘭一樣樣的細述,這是誰家送的什麽東西,是何樣好的東西。她最多是看上兩眼,估計一下價值多少。冬蘭見她最近都是思慮著些什麽,此時也是有些無精打采的。


    她不由揣測著問道:“娘娘可是對這些賀禮都不滿意?”


    薑貴嬪淡淡的答道:“都是好東西,我怎麽會不滿意。”


    冬蘭追問道:“那娘娘最近為何總是提不起精神來,難道是身子不爽?”


    薑貴嬪看了她一眼,“不用瞎猜了,我不過是在想,往年錦貴妃過生辰時,該是個什麽樣的光景呢?是不是比此時的排場還大?是不是收的禮比眼前的更多?”


    冬蘭細細的迴想了一會,然後答道:“今年她的生辰,那會她是在項國,過沒過的怎麽過的我是不知道了,不過去年她的生辰,我倒是聽皇上身邊的陸公公說過,送禮的人不少,送的禮物也都是貴重的,不過卻沒有宮宴。”


    聞言薑貴嬪頓時生出幾分興趣來,“去年她生辰的時候,正是的得寵的時候,皇上怎麽會沒下旨給她擺宴?”


    冬蘭答道:“去年她生辰的時候,一大早皇上就帶著她和王公公還有幾個侍衛,便衣去了宮外,在宮外待了一天,晚上才迴來,至於是出去做了什麽卻不知道了,您也知道王公公向來的軟硬不吃,他雖然知道但是卻不肯說什麽。”


    薑貴嬪不由酸溜溜的說道:“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就是過個生辰都是和咱們不一樣的,咱們不過是皇上下旨擺個宮宴,便已是高興的找不到北了,她那會皇上不一定是安排什麽了什麽有趣的節目。”


    冬蘭聞言忙寬慰道:“那又如何,憑她以前再得意,眼下還不是失寵了,如今娘娘過生辰,她還不是乖乖的送賀禮來。”


    薑貴嬪不由冷笑,“賀禮?不過是隨便在鳳藻宮的庫房裏挑些東西來應景罷了。”說完她終於決定開始實行這幾天想的計策。


    她吩咐道:“你明日去永巷中去選出四個女孩出來。”


    冬蘭問道:“永巷?娘娘要四個女孩做什麽用?”


    薑貴嬪沉靜的囑咐:“你且別管是做什麽用,先記著我的要求,第一家世不要太高,家裏親人的官職最好是五品以下,第二這其中有兩個人的長相照著錦貴妃的神情去找,另外兩個要能歌善舞,長相好些,但是性子都不用太機靈伶俐。”


    冬蘭仔細的記下後,還是忍不住的問道:“永巷之中居住的多是各地送到宮中的女子,隻是還未給皇上侍寢,娘娘不會是想挑出來?”


    薑貴嬪寬慰道:“其實挑出來做什麽,我現在還尚未確定,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所以若是有人問起,你隻說是長春宮裏有幾個宮女年齡大了,要放出宮去,所以挑幾個年輕的女孩來補缺。”


    冬蘭心中隱約猜到自家的娘娘是要做什麽,她雖然有些擔憂,但還是低頭答應了。


    薑貴嬪這幾日來已經將自己要走的路規劃出了一個方向,眼下要做的就是一步步的穩穩走過去了。隻是這條路她選擇的萬般無奈,即便是第一步謀劃成功了,剩下的路也是要她披荊斬棘的一步步的艱難行走,她並不怕這一路的艱難險阻,因為唯有這樣她才能到達希望中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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