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黎瑾末就睜開了眼,那隻小的獨角獸已經滾到了床下,童閱靠著小幾睡著。


    他輕輕起了身,往書桌走去。書架上擺著一些她畫的畫,國畫旁都有落款,背麵是幾句評語,大多是一些修稿的意見。


    裝畫的木箱開著,都是背麵朝上的畫,每一張都有落款,他隨手翻了幾張,看到了最底下的畫,這張畫隻有一個時間寫著2012年10月。


    他翻過這幅畫,是一幅工筆畫,濱海一中的棕色行政樓外有一排鬱鬱蔥蔥的樹,樹下有個穿著白色衛衣的男孩兒。


    已到十月,上午的陽光溫暖的籠罩著大地,畫上的人拿著一片樹葉擋在額前。


    黎瑾末怔怔地看著,畫中的人正是自己,他的腦海裏像閃電影般,數十幀影像放了過去。


    那年十月他迴到了濱海,本來想迴去待幾天就迴c省訓練的,但外公給他辦理了轉學入學手續,他就去了一中報道。


    入學的第一天,就碰上了她。他交了檔案出來的時候她還在樹下等著,驕陽似火,她的臉緋紅。他第一次清楚地記住一個人的樣貌,那樣純真甜美。


    後來她因為忙著練舞而耽誤了功課,又臨近月考所以在圖書館補功課。他從學校走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了,圖書館的自習台隻有她那裏還亮著燈光。他從領書台拿了個毯子蓋在她身上,把包裏的小鬧鍾放在了她的書上。


    ……


    最後一次見她,是在元旦的前一晚,她在路燈下起舞,宛若仙子。


    突至的大雨讓她驚慌失措,他把傘遞給她跑進了雨裏。元旦過後沒幾天他準備離校了,本就沒寫幾個字的書全扔在了抽屜裏,隻把《中庸》拿了下樓。路過中廳的時候他看到了宣傳欄裏的元旦演出照片,那個女孩在舞台上光芒四射。


    他小心翼翼地撕下照片夾到了書裏。那個時候,他就喜歡她吧,把對她的喜歡都藏在了心裏。他想牢牢記住她,可卻忘得幹幹淨淨,但還是在站牌下看到她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她。


    經過勾勒敷色和層層渲染,報道那天的場景被她畫在了絹上,是那樣的真切。他的心突然疼了起來,這裏每一幅畫都經過了點評,隻有這一幅她收在了最底下,也藏在了心裏。


    七點整。寂靜地屋子傳來聲音:


    今天是2012年12月21日,天氣……


    今天是2015年9月21日,天氣……你,還好嗎?


    他手腕上的手表和桌上的鬧鍾同時響起一樣的聲音。


    童閱聽到聲音伸手去夠鬧鍾,聽到他的手表響起的一樣的話術,她明白了她在圖書館書桌上撿到的這個鬧鍾就是黎瑾末的,她匆忙按下開關,關了聲音。


    她的木盒開著,黎瑾末肯定看到了她畫的那幅畫,她起身把木盒收起來又把鬧鍾也收到盒裏。


    黎瑾末拉住她的胳膊:“童閱,我想起來了,照片是我在宣傳欄拿走的,鬧鍾也是我的,那時候我就喜歡你。你,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童閱抬頭看他,他的眸中帶著炙熱還有一絲焦灼。她不禁想如果她早一點遇到他,如果他早一點想起她,如果沒有蘇漫,他還會喜歡上她嗎?


    她問:“我喜歡你,如果沒有蘇漫,你會喜歡我嗎?”


    黎瑾末怔住,他想要聽到她的答案她的喜歡又害怕聽到。


    她的聲音輕輕地,胳膊上是滾燙的熱意,他原本握著她胳膊的手緩緩鬆了。他喜歡她,跟任何人無關。


    可這一刻他的內心又填滿了擔憂,他生活在一個隨時會有刀山有火海的世界裏,不知道危險什麽時候來臨,不知道執行白雪計劃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他隻知道他的愛會傷害到她。可他內心裏是不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他往後退了兩步,輕聲開口:“你還燒著,休息會兒吧。”既然她認為自己喜歡的是蘇漫,那就這樣誤會著吧。


    童閱看著他從她身邊走過,開門出去。有淚從眼裏滾了下來,他沒有迴應她,沒有迴應她藏在心裏的三年歲月。


    黎瑾末出了201的寢室從樓道側麵的窗台躍下。


    清晨的校園安安靜靜地,他心裏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迴頭不能迴頭。可她落淚的臉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她一定難過了吧,她還發著燒,他就這樣扔下她一走了之了……她還好嗎?他好想迴去看她。


    魏藍起來的時候,秦博安正窩在椅子裏出神,聽到她醒了的動靜,他看向她起了身。


    天已經亮了,透過白沙的窗簾,他憔悴的臉上因為發燒還帶著一些紅。魏藍不敢看他的眼睛,慌忙打了招唿:“你……你再休息會兒吧,我走了。”


    秦博安看著她落荒而逃,門打開又關上。她離開了,他分不清是屋裏空蕩了還是心裏空蕩了。


    1101的門鎖一直提示密碼錯誤,黎荇楓試了幾次進不去,換了0000的門鎖密碼,門打開了,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生氣。他洗了臉換了身衣服去隔壁找秦博安。


    1102的屋子裏一樣安安靜靜的,黎瑾末開了門進去,秦博安窩在椅上看他進來沒有言語。黎瑾末看他狀態不好,上前摸了摸他的頭,燒的厲害。


    “吃藥了嗎?”


    他搖搖頭。


    黎瑾末迴了自己房間找了退燒藥,給他端了水讓他服下。


    童非凡開完會臨迴漳州前,上麵的領導終於答應了見他。


    他等在八樓的一個會議室裏,桌子上放著一張他寫的申請單,申請執行內容:白雪計劃。


    他從知道這個任務開始就一直在申請執行,但上邊一直不同意。他知道他們在等什麽,白雪計劃和白雪有關,這個計劃隨著黎文傑的殉職而被迫中斷,唯一連接的紐帶就是黎瑾末了。


    所有人都在等黎瑾末記憶恢複,等他釣出ac組織,可是ac組織同樣在盯著黎瑾末,黎瑾末隨時會陷入危險的境地,他不能一直坐以待斃。


    “童非凡同誌,我們已經開會討論過了,組織上駁迴你的申請。”話筒裏傳出聲音。


    “黎瑾末這個孩子已經承受了太多,請組織考慮不要再安排他來接手白雪計劃。”


    “他的父親犧牲,可是他的母親仍奮戰在前。組織上選定他之前已經做了全麵測試,他有堅定的意誌代替黎文傑同誌繼續執行白雪計劃。”


    童非凡朝著那間玻璃密室敬禮後,出了會議室。


    他知道,組織上已經有把黎瑾末從魚餌轉成執行人的想法了。在他剛知道白雪計劃的時候,十五歲的黎瑾末已經接受了秘密訓練隨時準備好引誘ac組織,在他不知道白雪計劃實質性內容的時候,黎瑾末已經在組織的秘密考核中多次申請執行父親未完成的任務。


    那個年少曾一次次倒在血泊中又一次次站起來,就為了向組織證明他有資格接手白雪計劃。他有和他父親一樣不畏生死的精神和隻為信念的執著。


    童非凡出了大樓,坐上門口停著的車,吩咐司機:“迴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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