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變得太快了,前一刻還豔陽高照,下一秒就烏雲密布。眼看下午的軍訓都快結束了,天色鬥轉,一陣髒風吹來,幾個教官連忙指揮學生往食堂跑步避風。


    還沒趕到食堂,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了下來,班級都被衝散了,學生們四下跑著躲雨。


    第一波學生躲進食堂時,風唿嘯著帶著雨水衝上台子,學生們不住地往裏麵擠。黎瑾末護著幾個學生跑進小賣部,看到操場上還有個學生在看台處收軍訓單,他又跑進了雨裏。


    趙呈允正坐在教室裏上課,天一下就黑了,有同學開了燈,紛紛小聲議論外麵的天氣。他看了一眼手表,四點五十,童閱他們還在軍訓。


    他有些擔心舉手示意老師,出了教室就給童閱打電話。童閱的手機一直沒人接聽,應該是軍訓沒帶手機,他又給秦博安打電話。


    操場上那女孩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把軍訓文件夾抱在懷裏往就近的小屋跑,黎瑾末把外套舉起來擋在她頭頂,一塊往小屋跑。


    童閱看一眼旁的人,黎瑾末的身上已經被雨水澆透了,臉上都躺著雨水,他護著她一路躲進勞動室的小屋。門沒鎖,一轉門鎖就開了,兩人進屋,裏麵沒有什麽落腳的地兒,堆滿了清掃的工具。


    電話那邊的環境很嘈雜,聽秦博安說學生們跑散了,他也沒見童閱,但是操場上已經沒有人了。他也就掛了電話,又迴了班。


    黎瑾末關上了門,狂風暴雨一時間被阻隔在外麵,他們兩人透過玻璃門還能看到大風翻卷著地上的雨水往前,洗刷著操場,這場雷陣雨來得快應該去的也快。


    童閱翻了翻抱著的文件夾,還是有不少都被淋濕了,一頁一頁的都是教官們寫的每日軍訓工作簡報。


    “這麽大的雨,誰讓你又跑出來了?”黎瑾末有些生氣,他看著他們進了食堂的。


    “我想起來這個沒有人收……”這份文件一直在他們班附近的桌子放著,黎瑾末忙著送學生躲雨肯定來不及收。


    “沒有可以重寫,你要是感冒了怎麽辦?”他把文件夾拿過來,扔到一旁的簸箕上。看她身上都濕了,他又不舍得再說她,把外套搭在一旁,坐在地上看著外麵的雨。


    童閱看他生氣了,在他身旁坐下,空地太小了,她坐下後肩膀緊挨著他的。


    這樣大的雨一直下,他想起來那個下雨的夜,荒涼的山上,冰冷的房間和淒慘哀痛的叫聲。狂風吹著玻璃門,咣當咣當一下一下,撞擊進他的心裏。


    門外一聲響雷,童閱抱著膝蓋不住的發抖。


    黎瑾末迴過神來看向她,童閱的臉色慘白,眼睛緊緊地閉著。他把手擋在她的耳邊,阻擋一部分雷聲,童閱緩緩抬起頭來看他。一道道閃電在空中亮起光來,接著就是一陣陣的雷聲,這雷聲仿佛就在耳邊一樣,震耳欲聾。


    等雷聲遠了,他把手移開,童閱也感覺好多了,她握著的手因為緊張透著慘白。他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懷裏,握住她的手。涼意從她手上傳來,他稍微握緊了些,想要給她一點溫暖。


    “別怕,沒事了。”他想起了那個小女孩,那個雨夜她也這樣縮在角落裏發抖哭泣。


    童閱聽著這個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閉著眼睛那個熟悉的場景再次出現在眼前。


    冰冷的房間,白的刺眼的床單和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一下子充斥而來。窗外的雨也是這樣大,伴著閃電和雷聲撞擊到窗戶上,好像隨時能把窗戶裝碎闖進來一般。她蜷縮在角落裏,渾身發抖,瓶瓶罐罐摔倒的聲音混合著淒慘的哀嚎聲此起彼伏,在那樣空蕩蕩的夜裏尤為刺耳,像鬼哭像狼嚎。


    她怕的很,但逃不開,恐懼圍繞在她身邊,那個時候也是一個發抖的手擋住了她的耳朵,又緊緊的抱著她安慰她。他讓她別怕,他會保護她。他那麽恐懼還想著保護她。


    每一個藥都是他先吃,每一個液都是他先紮,她哭得厲害,他都會把自己的手臂伸出去。


    整整五天,他的手上被紮滿了針孔淤青一片。


    後來他把她從那片草地裏送了出去,她才獲救。她出來了,但那個男孩可能會永遠留在那裏,就像死在那裏的每一個孩子。


    所以她怕極了雷雨的天,也害怕生病後的藥和掛水,她的父母讓她再也不能提起當初失蹤的事。她在這樣的雷雨天裏渴望能有人再為她擋住耳朵,摟著她讓她別害怕,可是十幾年了沒有人守護她,她隻能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裏等著雷雨停歇。


    童閱呆呆地看著門外的雨漸漸變小直到終於停了,才慢慢緩過來。


    “怎麽了?”黎瑾末看到她的眼睛紅了,連忙追問。


    童閱摸摸自己的臉把臉上的淚悄悄擦掉,笑笑:“沒事。黎教官,可以走啦。”


    暴雨清洗過的學校安靜極了,不少人都選擇躲在了屋裏,黎瑾末和童閱到了5號寢室樓下的時候,看到趙呈允已經等在那裏了。


    趙呈允手裏拿著一把雨傘,見她淋濕了迴來心疼地上前:“魏藍已經迴寢室了,你上去洗個熱水澡喝點薑水,別感冒了。如果有不舒服就打電話。”


    童閱點點頭,上了樓。


    趙呈允這才看向黎瑾末:“她淋雨會感冒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氣自己沒有照顧好童閱還是氣黎瑾末沒有照顧好童閱,也許都有,所以此刻他的心裏氣極了又心疼極了。


    黎瑾末沒有理會他轉身就要走,趙呈允一個擺拳打過來,他隻顧著想剛才童閱為什麽哭一時躲閃不及被他的拳頭蹭過了臉。


    黎瑾末下意識的就想迴招打過去,又忍住了,趙呈允比他們小幾個人都把他當弟弟,隻好罵了一句:“趙呈允,你瘋啦?!”


    好在趙呈允隻是打了一拳就走了。


    黎瑾末迴了寢室衝澡換了身衣服,看了眼隔壁房間的秦博安後,拿了文件夾去軍訓處補材料。


    童閱迴了寢室,屋裏王婷迴家了何曉妍也不在,魏藍正在洗澡,她把熱騰騰的薑湯盛出來喝了。


    陽台的落地窗關著,露台的花都摧毀了不少,濕漉漉的一片,她把露台的地毯和客廳的地毯都拿到洗衣房,又清理了地板。


    她喝第二杯薑水的時候,魏藍洗了澡出來:“趙呈允送來的薑和糖,苦的話你就放點糖。”


    “好。”她放了兩顆糖,喝完就去洗澡了。


    晚上趙呈允給童閱發了消息,知道她喝了薑湯沒有感冒發燒這才放下心來,又給黎瑾末打去了電話。


    黎瑾末正忙著寫軍訓材料,能謄寫的都寫的差不多了,剩下被雨淋壞看不了的隻能默寫。好在之前看過各個班的軍訓記錄,他還有印象,寫完明天讓各個教官簽字就行了。


    接到趙呈允的電話,他沒好氣的問:“怎麽啦?”


    “我,我剛才太衝動了。”


    知道就好。黎瑾末心裏迴了一句,趙家兄弟倆的優點,那就是認錯很積極。


    “那個,我給童閱打電話了,她挺好的。”趙呈允自顧自話。


    “好,知道了。寫材料呢,掛了。”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十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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