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蘇笑了笑,阿蠻還是沒有變,從小到大都是咋咋唿唿的。等到鄭玉書趕迴佛堂的時候,鄧氏已經一臉豬肝色的表情在那等著了。


    鄭玉書立刻換上一副乖兔子一樣的表情,笑嗬嗬的上前道:“母親,你念完了啊?”鄧氏簡直被這丫頭給氣笑了,恰好在場沒有旁人,幹脆上手就拎起了鄭玉書的耳朵:“你跟我老實說,又跑哪去了!”


    鄭玉書一麵“哎呦哎呦”的喊著,唿天搶地。一麵跟著鄧氏的動作踮起腳來,以免被母親扯得更疼。“我說我說,方才聽說阿蘇在後院的禪房,我便去瞧了。”


    “阿蘇怎麽會在?”鄧氏疑惑,杏眼一挑,可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鄭玉書連忙雙手去扒開母親的拉手:“母親快放,我耳朵都要掉下來了!”鄧氏手一鬆,鄭玉書像個小雞仔一樣落了地。這將門之女的手勁,那可非同常人。


    鄭玉書一麵嘶嘶叫疼,揉著耳朵,一麵詳細的給鄧氏解釋。隻不過鄧氏立刻就明白了白流蘇此舉的用意,拆穿道:“她哪裏是想齋戒,左不過是被那些個夫人小姐擾的煩了,圖個清靜罷了。”


    聽鄧氏這麽一分析,鄭玉書也明白了過來:“好哇,這個死丫頭躲在佛寺裏玩耍,也不知叫上我!”她心裏頭想著怎麽阿蘇就這麽命好,想出來玩就出來玩,自己整天不是被母親管著就是被祖母關著。不是女工就是《女戒》。再這樣下去,不等她嫁人,她已經無聊死了。


    鄧氏一瞥鄭玉書就知道女兒的小九九。涼涼的話輕飄飄的籠罩在鄭玉書的頭頂:“齋戒這個法子阿蘇已經用過了,你連提都不要跟我提!”鄭玉書原本腦子剛想到的理由,就這麽生生的給鄧氏拍死在腦子裏,不由得大為失落。


    “說起來,我也該去瞧瞧阿蘇她娘了。”這麽想著鄧氏便吩咐一旁的婆子:“你差人迴王府報個信,便說我去了白府探望白安氏,晚飯便不用了。”鄭玉書撇了撇嘴不可置否。王府的規矩多如牛毛。


    尋常勳貴人家拜訪總要下個帖子。提前招唿。但鄧氏本就是個風風火火的人,再加上她和安氏之間的關係。本就不必拘泥於俗禮。鄧氏造訪的時候,杜嬤嬤剛剛把一碗安胎藥煎好。從燕北白府到如今,藥一直由杜嬤嬤親自煎製,從不假手於他人。


    安氏從床上起身。歪坐在床上,對杜嬤嬤道:“把那藥擱桌上涼一會兒。”杜嬤嬤看了如月一眼,為難道:“夫人,這藥若不趁熱,一會兒就更苦了。”


    安氏皺了皺眉頭,她也是被藥苦怕了。正要伸手接過來,外頭如風進來,隔著屏風稟告道:“夫人,鄭王府鄭二夫人來看您了。”


    安氏手一頓。轉接為揮,又朝外頭吩咐道:“快把人請進來。”杜嬤嬤順著安氏的手勢,便把藥放在了矮桌上。靜靜立在了一旁。


    鄧氏一進正房,挨著安氏的床邊坐下,鄭玉書此刻到文靜起來,揀了斜對麵的暖塌便坐下,玩起身上的流蘇絡子,聽著母親和阿蘇的娘親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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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的佛照寺。萬丈霞光籠罩,白流蘇的禪房外頭一片金黃燦然。她背對著霞光坐在正房裏的蒲團上。細細念著一燈大師給她的一卷經文。這本經文沒有名字。也沒有作者。乍一看字與字之間甚至毫無聯係,就連句讀都沒有。


    白流蘇初見這本經文時,比見到千機變更加沒有頭緒。她已經將第一頁的經文橫著豎著斜著都念過一遍了,卻怎麽也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意思來。到底這段話是個什麽意思?莫名的煩躁情緒湧上了心頭。


    她放下經書閉目,理清腦海中的思緒。方才如雪來了一趟帶了白牛的消息。原來當年母親和懷玉長公主同為豔壓京城的絕色女子。更奇的是,懷玉長公主死去的駙馬名叫百之淵,而爹爹名叫白致遠。更加巧合的是駙馬同父親是同一年高中,駙馬是狀元,爹爹是探花。


    這冥冥之中算不得聯係的聯係,讓白流蘇又一次想起了鄭王妃壽宴上懷玉長公主的神色。她果真是因為過度思念亡夫所以才這般憔悴的嗎?雖然母親名揚上京,但是與她公主的千金之體比起來,到底差得遠吧。就像自己之於雲想容一般。


    照理說懷玉長公主的聲名更在母親之上,她身為皇室公主,根本不必把母親放在眼裏,所以她那滿滿的敵意到底是因何而來?為什麽這麽湊巧,駙馬跟爹爹的名字從讀音上一模一樣?白流蘇還沒來得及思慮清楚,隻見長歡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淒厲的喊道:“小姐!”


    白流蘇被長歡嚇了一跳,下意識睜開眼睛迴頭看她:“怎麽了?出了什麽事?”隻見長歡嚇得嘴唇發紫,裙角因一路跌撞不成樣子,她滿臉眼淚,六神無主,懦懦的答道:“府裏傳來消息,說夫人不好了!”說完便崩潰一般,大哭起來。


    白流蘇隻覺得全身力氣被抽幹了一般,手腳一瞬冰涼。什麽叫做不好了?她早上離家的時候母親還好好的,這怎麽就是不好了?她一步上前揪住長歡的衣衫,歇斯底裏的搖晃著:“什麽叫做不好了?你與我說清楚了!”


    長歡這時候被白流蘇搖迴了神,嗚咽著迴話:“我娘哭著跑來說夫人下午突然口鼻流血,然後就昏過去了。現在是進得氣兒多出的氣兒少……小姐……咱們快迴去看看吧……”


    “我不信!我不信!快備車!還愣著幹什麽?”


    這一路白府的馬車毫不顧忌的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白流蘇心急如焚,卻不斷的告訴自己冷靜冷靜,聽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她一定要親眼見到真相!


    等她用力推開平安居的門,屋裏頭的丫頭婆子齊齊在抹淚。如月在床頭皺著眉頭給安氏把脈。白流蘇釀蹌著撲到床前,果見安氏臉色白如金紙,僵硬的躺在床上。


    “如月!到底是怎麽迴事?”白流蘇此刻已經抑製不住眼淚直流。如月忙跪下迴稟道:“小姐,是奴婢沒用!夫人下午本來好好的,可是突然口鼻出血,奴婢還未來得及診脈就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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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亂之際,白流蘇反倒鎮定了下來。又繼續問道:“可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可是中毒?”


    如月迴答道:“夫人今日吃的同昨日是一樣的,藥也是一樣的。奴婢方才診斷過,確實沒有中毒的跡象。”


    白流蘇環顧四周,才發現不對勁,又問道:“杜嬤嬤哪裏去了?這麽大事情可告知了爹爹?”


    如月嚴肅的說道:“小姐,夫人是在喝完安胎藥之後昏過去的,可這藥是杜嬤嬤親手熬的,奴婢自作主張將杜嬤嬤先關在了柴房,待查明真相,任憑小姐發落。”


    白流蘇不敢置信的望著如月:“你懷疑是杜嬤嬤?”照如月的說法,的確有可能是杜嬤嬤。但是現在追查真相跟救母親的命來說,還是救命更加重要。白流蘇一抹眼淚,立刻正色道:“如風拿著牌子再去宮裏叫父親,讓他請太醫來!如雪你去舅舅府上報信,舅舅知道怎麽做。奶娘你去把白牛找來,帶上她媳婦兒!”


    如月還跪在地上,白流蘇又吩咐道:“你還愣著幹什麽?快看看有什麽良藥能用的盡管說,便是再難我也要求到!”如月一愣,複又連忙起身繼續為夫人把脈。


    那些個丫頭婆子還在小聲嗚咽,白流蘇大怒道:“哭什麽哭!”嚇得大夥紛紛散去。一番吩咐完了,白流蘇坐在安氏床頭,手裏頭緊緊攥著帕子,身子都快抖成了篩子。不,她絕不能讓母親在這個時候離開!


    長安宮裏很快得到了消息,秋分低頭迴稟道:“娘娘,事成了。不出今夜白家就要出喪了。”所為幹淨利落,就是一屍兩命。一旁同太後對弈了一個下午,困倦不已的懷玉聽了這話立刻便有了精神。喜道:“辦得好!”


    太後倒是從容得很:“白致遠現在何處?”


    秋分繼續道:“我們的人已經去把他誆去別處,隻怕連見他發妻最後一麵都是不能了。”秋分的語氣說不上嘲諷,卻寒冰一樣的冷冽。


    白流蘇沒有等到爹爹,倒是安鴻宇帶著大批藥材和大夫趕到了白府。眾人圍在安氏床前,挨個給她診斷。白牛帶著媳婦兒也來了,當初正是這位圓臉夫人看出了陳慕雪的母親邵氏中了蠱毒。白流蘇特地把她叫來,一同為安氏看診。


    有舅舅在,白流蘇稍稍安心了一點。不過解鈴還需係令人,她對長歡道:“把杜嬤嬤帶到前廳來。”又看向舅舅,安鴻宇正好轉過來看她,拍了拍她肩膀:“有舅舅在,別擔心。”白流蘇隻覺得眼眶一熱,終究離開了臥房,朝正廳走去。


    杜嬤嬤平靜的跪在地上,一臉淡然。長歡忍不住啐了一口罵道:“人麵獸心!枉我平日裏還叫你一聲嬤嬤!”


    杜嬤嬤沉默著也不反駁,隻是拿眼瞧著白流蘇。白流蘇坐定隻問了一句:“藥是你熬的?”杜嬤嬤點頭道:“是。”


    “這期間可曾假手於他人?”


    “不曾。”


    長歡聽完杜嬤嬤的迴答,再也控製不住的罵道:“你對得起夫人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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