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士府位於燕北之南,白家的馬車剛剛出了南大街,遠遠的,另一頭刺史府的轎子便緩緩沿著南大街前往學士府。


    自那日佘老太君的壽宴之後,這刺史府的陳大小姐就成了佘老太君的座上賓。今日陳慕雪又來拜訪老太君,說是尋得一副宋太傅生前的墨寶,要送與老太君。


    兔兒跟著轎子遠遠瞧見了白家馬車的影子,便湊近轎子同自家小姐小聲道:“小姐,我瞧見白家三小姐的馬車了,看樣子是剛從學士府出來。”


    轎子裏頭的陳慕雪神色不變,倒是手中那帕子又皺了幾分。麵上依舊平靜道:“呆會兒進了學士府,你照我說的去做,可記住了?”


    兔兒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話說白流蘇帶著白澤言迴到白府,先是帶著澤言去了榮華院,將宋三爺要收澤言為徒的消息告訴了祖母。畢竟澤言想要越過族學直接拜宋三爺為師,那必須經過老太太這一關。


    白老太太一聽這消息自然是歡喜的,忙稱了一聲“祖宗保佑。”白流蘇見狀,便高興道:“宋三爺乃本朝翰林學士,宋家又是燕北清貴。這是天大的榮耀,祖母您看早早定下拜師日子,咱們……”


    白流蘇正要繼續說下去,沒想到白老太太搖搖手打斷道:“不急於這一時。你先容我想想。”


    “祖母……”白流蘇十分不解,方才還高興的跟什麽似得老太太,怎麽這會兒猶豫起來。她本欲爭辯,卻恰好瞧見丁香在背後使眼色,隻好把話放迴肚子裏。


    “三丫頭,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此事非同小可,單祖母一人同意可不行,還得族裏同意,你爹爹也得答應了。”老太太一收喜色,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拿喬。


    白流蘇心中腹徘,白氏一族已然凋零,如今富貴仍在的便隻有他們這一枝,所以這些年來老太太的話在族裏向來說一不二,其他長輩沒有拿喬的份兒。爹爹雖在京為官,但是此事若是爹爹知曉也定會答應。


    她有些不明白老太太在想些什麽。略坐了一會兒,老太太道:“三丫頭,有些事祖母得提點提點你,你如今名揚燕北,更要注重自己的言行,修身養性,友愛兄弟。做好白家嫡女的樣子,莫像你大姐姐那樣。我乏了,你跟五哥兒退下吧。”


    老太太突然說起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令白流蘇大感驚訝。她何時沒有白家嫡女風範了?她何時不友愛兄弟了?她今日所作所為不就是友愛兄弟?


    不對,一定是有什麽地方她疏漏了。丁香將白流蘇和白澤言一路送出榮華院,白流蘇這才問道:“今日有誰來了老太太的院子?”


    丁香低首道:“早上幾位太太和姨娘帶著小姐少爺們來請了安。還有,方才四小姐剛做了糕點送來,坐了半個時辰方走的。”


    白流蘇點了點頭,眼神中冷光閃爍,不動神色牽著白澤言迴了寧和院。如今安氏掌家,這宅中發生什麽事,隻消迴去一問母親便可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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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一進正廳,便見安氏上前拉著澤言和流蘇仔細打量,臉上一片擔憂之色“快叫娘親瞧瞧可是傷了哪裏?”


    白流蘇抬頭一看長歡,便知發生了何事。方才她帶著弟弟去榮華院迴話,打發長歡迴來給娘親報信。誰知道這丫頭竟把白日裏驚馬的事情同娘親說了。


    於是展顏笑了笑,便拉著母親的手,輕聲安慰:“娘親,隻不過是受了點驚嚇,並沒有傷到哪裏,你看我和弟弟都好好的呢。”


    白流蘇給弟弟使了個眼色,白澤言會意,立刻原地轉了一圈,軟軟糯糯的跟安氏撒嬌道:“娘親你看,我哪裏都好。”


    安氏這才定了心。不過經安氏這麽一提,她方才想起白天這場驚馬不尋常。於是把前前後後的事情詳細告訴了安氏。又把方才在榮華院的際遇同安氏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安氏也神色嚴肅起來,緩緩問道:“莫非這兩件事有關聯?”南大街雖繁華,但道路寬闊,怎的那驚馬就認準了一般,一次不中,再撞兩次?老太太明明極其歡喜澤言被宋三爺賞識,又為何突然變卦?


    白流蘇見澤言還在房中,便打發奶娘帶他去耳房讀書。自己則跟安氏坐在一處,細聲道:“老太太房裏的丁香說,今日白如卉來了?”


    安氏道:“是有這麽迴事。老太太本不待見長房了,今日不知怎的那丫頭竟逗得老太太開懷大笑。”這一想,驚馬一事會不會又是長房的手筆?


    “這幾日忙著老太太壽宴的事情,我倒是把她給疏忽了,不管今日之事同她是否有關,都是時候辦她了。”安氏也看出來了,比起白如意衝動嬌縱,白如卉可精明多了。恐怕比之林氏更加過猶不及。


    這般想著,安氏開始思索如何布局起來。白流蘇把玩著棋盤上的黑白子失神,今日發生太多事,似乎隱隱透著某種聯係。


    鬧市之中的驚馬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當時自己也毫無防備之力,可是那馬同自家的馬都在關鍵時刻跌了,定是暗中有人相助。隻是白流蘇想不到,這暗中相助的人會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重生以來一直被忽略的白如卉今日突然發難,竟然能說得老太太改口,拖延澤言拜師一事。此事萬萬拖不得,若是讓宋三爺誤以為白家拿喬,莫說拜師,同學士府的情分都斷送了也未為可知。


    驚馬一事安氏已經打發人去查,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叫老太太點頭。白流蘇想了想又問安氏道:“娘親,爹爹可曾迴信了?”


    先前白流蘇有意讓白澤言拜宋三爺為師,曾讓安氏寫信告知京中的爹爹。算著日子,爹爹理應迴信了。


    “過幾日便是你祖母壽辰,你爹爹同你舅舅昨日從京城動身迴來了。娘隻收到驛站送來的一封短函,並未提及此事。”


    白流蘇歎了口氣,看來澤言拜師,還是好事多磨啊。白流蘇思忖再三,打發奶娘開了自己的小庫房,挑選了些上等的文房四寶封了一箱子送去學士府。


    隻說白家對此事十分重視,連夜給京中父親寫信告知。隻是鴻雁來往多有怠慢,還望宋三爺見諒。言辭之間,無不表達澤言拜師的懇切之心。


    宋三爺一見那文房四寶又聽送禮來的白家下人如是迴話,當下便笑盈盈的收了禮物。待那下人離開,才同徐夫人相視一笑道:“你收的這個女徒弟,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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