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迴了正殿後稍作歇息,宮人們又魚貫奉上瓜果漿酪來。


    阿嬌暮食用地很是充足,因而酨漿、醴酪、瓜果、點心,她都一口沒動。


    而劉彘,自然也就更不感興趣了。


    他圍在阿嬌身旁,小蜜蜂一般地嗡嗡個不停:“你之前說過的,給彘兒吹陶隕的。”


    那纏人的模樣,直把館陶和竇太後都逗地不行,齊齊催促起阿嬌來。


    阿嬌忙笑著應了聲好,吩咐宮人取了陶隕來,把白日裏樂府令丞新教的幾個樂段吹給劉彘聽。


    樂音一響起,他便用小手捧著小臉,微微仰頭望著她,滿臉滿足的笑容。


    其實這樣也不錯,她本來就是要多加練習的,還能哄地安安靜靜,真是一箭雙雕了。


    而劉怡,則是越發地無奈和無語。


    尤其是在樂段吹完的間隙,竇太後和館陶長公主在那讚不絕口時,她簡直想奪門而出。


    不過是把幾個樂段吹地完整而流暢罷了,但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但不管劉怡願不願意,喜不喜歡,這一晚上到底是在幽深婉轉的陶隕聲度過的。


    等到竇太後終於開口打發幾個孩子下去歇息,她簡直有逃出生天的感覺,忙拽了意猶未盡的劉彘告退。


    *****


    阿嬌迴到寢殿後,洗漱、更衣、吹燈、落帳,眼看著周遭都安靜昏暗下來,偌大的天地隻剩下這與世隔絕的一方小小床榻了。


    她總算可以窩進柔軟舒適的被窩中,舒舒服服地伸展下疲憊了一天的四肢了。


    隻是,之前不是忙著吃飯,就是忙著吹陶隕,倒顧不得東想西想。


    如今一安靜下來,思緒又不覺紛亂起來,整顆心就像泡發了一樣地往上堵,堵地她想歎氣。


    往後,劉彘會更黏她。


    恐怕,很難同他做個陌生人了。


    但事已至此,又能怎麽樣?


    還能再次時光倒流不成?


    她翻了個身,到底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其實,想要避免金屋之誓,重點應該在於她的母親,而不在劉彘。


    小小的他,能左右什麽呢?


    所以——


    和他玩耍,做個朋友,其實也並無不可。


    睡吧。


    明天還要早起呢。


    她緩緩闔上了雙眼,又躺平了身子,逼著自己往睡夢中鑽。


    可如願入了睡,卻做了一個古怪到極點,又真實到極點的夢。


    夢裏,她沒有被廢。


    夢裏,也沒有衛子夫。


    夢裏,她和劉徹沒有任何嫌隙,甜蜜一如初嫁時。


    夢裏,那已經是元朔二年的盛夏了。


    夢裏,她也是在睡覺。


    半夜時,下起了雨。


    那雨起初小的像霧,落在屋簷樹梢上,像層薄紗披下來。


    鉛灰色厚重的雲層遮蔽了寒月繁星,萬籟俱寂的天地間黑魆魆。


    燥熱的夜風吹斜了雨霧,千萬縷細線卷成一股輕煙,迷蒙著黑暗中的一切。


    它漸漸下大,滴滴答答地打在飛鴻紋瓦當上,好似低眉順眼的琴女正徐徐撥動琴弦。


    氤氳開的濕氣中流散開幽微的光影,潺潺雨流順著瓦槽淌下來,打在白玉台階上。


    她迷迷糊糊地醒來後,覺得很是有些口渴,但身子睡地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想喚外間守夜的宮人進來倒水,卻連張嘴都張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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