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神色平靜地地環視了一圈文武百官,申屠嘉所預料中的震驚、惱怒、失望,全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臉龐上。


    再看看同樣鎮定自若的晁錯,申屠嘉心下驀然湧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隻是,還不等他多加分析,天子雲淡風輕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哦——”天子淡淡一笑,“朕忘記告訴丞相了,那門是朕讓晁內史開的。


    內吏府的門東向而開,以致於從內史府到宣室殿頗有段路程。


    而朕又時常宣召晁內吏議事,委實不大方便。


    朕便讓人另開了一個南門,以供晁內史出入。


    所打通的牆,也不是真正的廟牆,而是太上皇1宗廟外邊的圍牆,本就有一些散官居於其中。


    故——


    晁內史無罪。”


    天子語氣和緩,態度耐心,仿佛真不過是誤會一場罷了。


    但滿殿都在這番話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丞相申屠嘉更是如遭雷擊般地被震麻了手腳,兩側的太陽穴狂跳起來,血氣在喉間激昂著。


    他渾渾噩噩地楞在了那裏,隻覺得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在被凝滯,都在變地遲鈍而模糊。


    恍惚過了許久,又恍惚才過了一刹那,眼前漸漸清晰起來,心跳也躍迴了胸間。


    他心緒複雜地仰頭望向天子。


    果然——


    晁錯果然在此之前便求得了天子的諒解,甚至……甚至是庇護。


    明蓬燦盛的陽光把殿中照地通透,天子高坐上首,言笑晏晏地問他:“丞相以為如何?”


    如何?


    他能如何?


    他是五朝的老臣了。


    高祖時,他隨軍擊項籍、破黥布,從材官升為都尉。


    惠帝時,他升任淮陽郡守,鎮護一方平安。


    文帝時,他以軍功得為關內侯,食邑五百戶。


    彼時,張蒼為丞相,他為禦史大夫。


    後來,張蒼因水德和土德之爭失誤,主動上書稱年老多病,請求文帝免相後,他以故安侯繼之。


    他為人廉直,從不受私謁。


    是時文帝嬖(bi)臣2鄧通身無寸功,卻得以為太中大夫3,賞賜累巨萬,故而傲睨得誌,得意洋洋。


    以致於就連他去朝見文帝時,鄧通居然坦然居天子身側受禮。


    他心下憤然,隻是暫且按捺住了。


    等到奏事完畢後,他當著鄧通的麵規勸文帝:“陛下愛幸鄧通,若是私下裏使其尊貴,臣無話可說。


    但是朝堂之上,不可以不肅!”


    文帝不以為意地看了一眼鄧通,笑著對他說:“好了,丞相,這隻是朕的一點私愛而已。”


    他聞言默然,起身告退,到了丞相府後卻下了一道手令傳召太中大夫鄧通,並言太中大夫如若違命,可斬殺之。


    鄧通見了手令大驚失色,唯恐去了丞相府後又被他以不敬之罪殺之,忙去找文帝哭訴,希望文帝能幫他拒絕丞相的傳召。


    可他走的是正當程序,文帝亦愛莫能助,還能真為了區區一幸臣擔昏君之名?


    文帝遂安慰鄧通道:“你先去,朕稍後便遣人去傳喚你。”


    鄧通無奈,隻得局(ju)天蹐(ji)地4地去了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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