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薄皇後,有什麽不一樣呢?


    難道她以為,因為在最開始她和劉徹柔情蜜意過,便能脫去政治婚姻的本質嗎?


    她太傻,太天真了。


    她總以為,劉徹對她的百般退讓,全都是因為心中有她。


    不說別的,就說衛子夫。


    若不是因為那時外王母還在,劉徹真的會讓衛子夫去為宮婢嗎?


    阿嬌對此很懷疑。


    畢竟天子納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拿什麽阻擋他?


    阿嬌思及至此,忍不住輕出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薄皇後的悲痛萬分中,有沒有一絲是因為失去了最大的依靠。


    但她仍是兔死狐悲地為她感到哀傷:她是那麽好的人,可她什麽都幫不了她。


    母親顯然也聽懂了外王母的言外之意,“陛下啊,隻怕已經動了廢後的念頭了。”


    外王母隔了一彈指的功夫,方才悠悠說道:“也就是想想罷了。司宜那孩子除了無所出,樣樣都做到無可挑剔,他用什麽理由廢她?”


    “是啊。”母親應該是在一邊點頭一邊說:“嬪妾既多,不為絕嗣,無子出妻並不適用於帝王。”


    誰說的?


    阿嬌在隔牆默默地搖頭。


    對於富有四海的天子來說,規矩不就是拿來破的嗎?


    薄皇後會成為第一個因為無子被廢黜的皇後,而她陳阿嬌,會是第二個。


    她的眼睛忽地便有些發澀,茫茫水光不受控製地要往上漫。


    她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在心底無聲地對自己說:你可真是個傻子。


    怎麽還在為之前的事情難過呢?


    都過去了,不是嗎?


    現在的你,完全可以擁有全新的未來。


    所以,你要開心,你要笑才是。


    她努力讓嘴角揚起向上的弧度,大聲朝外喊道:“母親……母親……”


    *****


    天子早便聽說了小外甥女在大喪上嚎啕大哭的事情,可到了長信殿中向竇太後問安時,卻隻見長姊館陶長公主陪坐在一旁,因而不免又是奇怪又是擔憂地問道:“嬌嬌呢?”


    竇太後歎了口氣:“長壽殿跪著呢。”


    啊?


    天子幾乎疑心自己聽岔了,又望向館陶。


    館陶微微頷首。


    天子臉上不禁有了由衷的訝然之色。


    太後向來把這唯一的外孫女看地跟心肝肉一般,絕對不可能是她罰的。


    那——


    難道是有人不依不饒地要給阿嬌定一個大不敬大不孝的罪名?


    可誰敢在太後麵前如此?


    誰又能讓太後屈服?


    而且,若真出了這樣的大事,怎麽會沒人來稟他呢?


    天子蹙起了眉頭,側臉隨意撿了個內侍吩咐道:“去長壽殿把翁主抱迴來。”


    竇太後點了點頭。


    館陶更是連連朝內侍擺手:“快去快去,都去了快一刻鍾了。”


    天子鬆了口氣。


    看來最多也就才跪上一炷香的時間。


    他重又看向館陶:“到底是怎麽了?”


    館陶緩聲道:“她一醒了便指著永壽殿的方向,跟我說要去要去。


    我問她為什麽,她說不對,嬌嬌不對。


    我和母後哄了她半天也沒用,隻好讓她去了。”


    天子當下詫異又讚歎:“朕還真沒想到,朕這小外甥女,不過兩歲,便聰慧至此,孝順至此啊。”


    他同白天的劉娉一樣,由衷地感慨道:“阿姊,你把阿嬌教養的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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