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嵐?錦繡側躺於帳中琢磨著這個屬於某小娘子的陌生名字很不得勁兒。


    一慣心細的她沒錯過方才榮軒語氣中隱約透露出的欣賞之意,明擺著是希望她在打獵失敗時向對方求助。一褒一貶,哪個女子樂意從夫君口中聽見這種話?哪怕當初僅為交易她也隻是希望對方換個人尋歡而並非當真棄了自己,何況如今夫妻關係和諧無比時。


    本想多問兩句對方的情況,做個權衡或求個心安,無奈卻已聽見榮軒唿吸變緩顯然是熟睡了,錦繡又不敢推醒他來繼續說話,隻得恨恨作罷。


    因心裏藏了事兒她半宿睡不著,仿佛才剛剛入眠夢到一些七零八碎的迷蒙場景,就已聽見耳畔傳來榮軒的說話聲:“該起了。”


    話音剛落便有婢女進內室點燃了油燈,為黑沉沉的清晨帶來一抹亮光。


    “……唔……”錦繡低聲應後迷迷瞪瞪的起身鬆鬆披上衣衫,垂首正欲伺候夫君穿衣,下顎卻突然被他食指輕輕一抬,頓時雙眸對視。


    “嘖,怎的目下發青?”榮軒瞧著錦繡的麵色眉頭微微一皺似有不滿。


    “或許是舟車勞頓還沒緩過氣來,今日又要狩獵起太早……”錦繡不便直言昨晚上沒睡好怕他多想,趕緊找了借口又笑道,“都怨哥哥平日太寵我,若是往常每日都早起目送您去當差,如今也不至於因懶散慣了起不來。”


    她眼圈雖有些發黑可這副披散著發絲慵懶輕笑的模樣卻叫榮軒覺得很是賞心悅目,草草穿好衣衫便拉了錦繡坐到鏡前親手為她梳妝,一麵靈巧綰發一麵解釋道:“隻需熬過這一兩日就好。打獵麽,必須得早起,趕在晨露未消、朝陽升起前出門才能遇到濕了羽翼不良於飛的禽類。”


    飛禽?擅長烹煮的錦繡迴憶著自己經手處理過的血雉、山鶉、雲雀等飛禽,腦海中頓時浮現出此等小東西個頭不大卻身形靈活一不小心就會鬧得廚下雞飛狗跳的糟糕畫麵,不由苦笑:“哎,這可真是個苦差,即便是飛不了的奴也沒本事射中吧?”


    沒等榮軒搭白她又立刻露出一副急切又期待的表情,掉轉話頭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昨夜裏迷迷糊糊的聽哥哥提了一個人說是能在狩獵時幫忙,當真可行?”


    “嗯,穆家十三娘穆嵐,”榮軒點了頭認了昨晚的話卻又否定了她今日所求,“我也隻是聽聞她騎射了得但並無交情,能不能幫上忙得靠你自己。”


    “啊?!”錦繡頓時一聲歎息並流露出明顯的失望神色,心頭卻不由鬆了口氣。


    也對,都是初來乍到的,一路同行也沒見他能抽空去結識旁的小娘子。想著他從來不會關注無用之人錦繡自然而然的又問道:“那麽,夫君專門提起此人是……?”


    剩下的話她不必再詳問榮軒便已自動給補全了:“張掖穆家,雖比不得威武侯肖家勢大,卻也是幾代鎮守邊關名將頻出,穆家十三娘雖沒什麽值得可說之處,不過,她大哥是駐刪丹軍馬場的守捉使,親爹慕遊為建康軍正使。”


    果然,就知道你不會無的放矢。


    錦繡輕聲一笑微微側臉用眼角的餘光看向自己夫君,嘟噥道:“原來是要奴舍了臉麵去交際,可這,到底是需交好還是交惡呐?”


    錦繡還清楚的記得前幾日榮軒去建康軍駐地高台交接文書時曾經提過這位穆軍使,準確的說他是陰沉著臉冷哼:“區區粗鄙武夫竟不將朝廷看在眼裏,果真是缺不得監軍,待我日後再來慢慢收拾。”


    想來,他必定是氣憤對方不拿正眼看他。既然關係不佳還惦記著得機會就報複,又為何要自己去求人家裏小娘子的幫助?


    “麵上自然是需要交好,”哪怕能好得蜜裏調油也不妨礙心情不佳時背地裏捅刀不是?榮軒抬手將錦繡那順滑長發綰成側偏的斜髻用金釵做著造型,同時笑道,“交際都是有來有往的,也無需舍去臉麵倒貼,對方不識相也就罷了。”


    他隻需要妻子找個理由從側麵接觸穆家試探一番罷了,不成或可進一步拉攏當然也能另尋合作對象,並非是成敗在此一舉的關鍵任務,端看對方的選擇。


    當然,榮軒並非貿然興起莽撞的讓錦繡去碰壁,他早已將此事左右盤算了一番。


    聽聞,如今正值豆蔻年華的穆十三娘是穆家小輩裏唯一的女子,很是得寵,穆家老夫人早就放話希望她能相看好人家離了西北苦寒之地。


    想向往高處嫁難道不需要人脈,不需要做點準備?


    穆老太爺早前雖因驍勇善戰得了個開國伯的爵位,可惜僅為四品終身爵,還沒來得及進一步上位就因傷歸田,無法提攜子侄。


    兩老久居京城由在兵部任職員外郎的長子侍奉,爵位是身死爵除無甚用處,長子不過是個從六品小官兒也沒多少能耐,其餘小輩更是都在西北做武官,於親事上使不了多大力。


    何況,穆十三娘如今還跟著爹娘居西北,在此處,除了家世不錯的魏五郎夫妻還有誰能比五品縣君葉錦繡更懂得京中風尚?偏這夫婦初來乍到就得罪了人,何況,貶官比之宦官也好不了哪去,段少監雖身份不算體麵可官職頂要緊又是聖人親隨,誰又能比他更了解京中局勢豪門秘辛?


    明眼人即便是不巴結也不會刻意得罪,穆軍使麽,隻能說他實在是過於古板不識時務,又出於一軍主官的身份對監軍這種無法言表的群體帶上了本能的厭惡情緒罷了,要讓他慢慢轉變觀念並非不可行。


    因時間關係榮軒的這番思量以及想要拉攏穆家的目的並未全然告知錦繡,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和盤托出的打算,隻笑眯眯幫她梳妝打扮一番。


    隨即兩人草草用了一碗張掖地區的邊城特色麵食——炮仗子,隻需和了麵團將其拉成條再揪成約莫小手指長短的圓條煮熟撈起入湯碗中拌食即可。


    熱愛學習廚藝的錦繡本還想問問此物為何叫“炮仗子”,榮軒隻簡單答了一句:“長得像爆竹改良後的炮仗,別再問我炮仗是什麽,一時半會兒說不清。”


    “過年時放的那個吧?遠遠見過一兩次。”錦繡強烈表示自己也是很有見識的,炮仗雖麵世不久但她也有所耳聞,卻忘了那是她上輩子見的。


    “對,就那個,”榮軒雖有些奇怪硫磺伏火法方子才弄出來她能在哪兒見過,但也沒功夫再多說,隻交代道,“不用多想,好好玩兒去吧。”就此了事。


    錦繡無奈隻得穿著一身水紅色卷瓣蓮花紋的窄袖騎裝,在兩名粗壯婢女的陪伴下騎上了溫順的棗紅母馬辭別夫君,緩步前去馬場另一側與別的官員內眷相聚出遊。


    此時臨近年末上山圍獵女眷們也都穿得比較喜慶,在一片各種不同的豔麗顏色中錦繡這衣裙也就紋樣精致些並不算特別出彩,甚至為防影響活動她連釵環首飾等物都用得極少,卻偏偏僅憑發型、妝容就得了眾人的注目。


    大約是西北地區女子地位更高或者性子更剛毅的緣故,榮軒一來就發現此地女子妝容較為英朗,眉形多為“闊眉”、“桂葉眉”等粗而濃黑的模樣,額間花鈿也較為大氣、張揚。錦繡一開始入鄉隨俗做了介於京城和西北之間的裝扮,今日卻特意反其道而行,不再刻意削弱她本身自有的嫵媚之感。


    遠遠看去,俏佳人頭上梳著斜偏倒垂的發髻,騎行時隨著馬匹踱步而微抖著仿佛似墜未墜,鬢角旁幾縷青絲用釵尾勾得略略鬆散,隱隱透出一股慵懶之態。


    細觀眉形纖長如彎月色澤為青黛,眉間一枚精致的蓮瓣花鈿與衣裙交相唿應,看著分外別致,麵上薄施朱粉唇脂也為淺桃色,無處不透出招人憐惜的嬌柔之感。


    錦繡本就容貌出眾,再被如此裝扮活脫脫就是一副招男人喜女人厭的妖精模樣,她有些擔心刺史夫人等心有芥蒂,榮軒卻執意如此。


    正忐忑中卻忽然發現死對頭蘭聰居然穿著不適合騎射的廣袖曳地罩衫、華麗鳳尾裙,滿身珠翠在晨曦中閃爍著奪目的光芒……


    頓時,一種幸災樂禍感油然而生,總歸,有人幫忙墊底了。


    “這是,墜馬髻?怎麽覺得和往日常見的有些不一樣呢?”性子直率不愛冷場的白司馬之妻易氏看著錦繡率先開了口,語氣中並無惡意,反倒是好奇又欣賞的模樣。哪個娘子不愛俏?看見時髦裝扮自然是想問清楚了好學學。


    “算是吧,也叫墮馬髻,比之漢魏時做了些變化而已,”對方態度好錦繡自然也笑眯眯搭話,隨即又蹙眉歎氣道,“我實在是不善騎射,隻希望頭發墜馬去吧人可千萬別跌下去。至於狩獵麽,還得請諸位多關照關照。”


    一句打趣話盡可能的拉了些眾人的好感,還沒等錦繡鬆口氣,卻聽得有人不屑的小聲嘀咕道:“嘖,看這嬌滴滴模樣也不像個會打獵的,跑來湊什麽熱鬧。”


    錦繡側目看去,嗬,好一個風姿不凡的小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炮仗子,就是將做拉條子的麵,做成一段段的,每段的長短就如同炮仗一般,再加上本身拉條子麵是圓柱形的,這樣,每段小麵就像一個小炮仗。


    炮仗子是邊城飲食文化中的佼佼者,原料有羊肉、蘑菇、青蘿卜、土豆、西紅柿、菠菜等。


    謝謝大家的支持。墨魚這文因為食物豐盛容易吃肥被鎖三月(一把辛酸淚 t t),上月好不容易解開又是一串黃牌,目前還在繼續被審核中(繼續淚),因此我需要花大量的時間修文(近期會多次偽更),可能暫時無法更新了,希望大家諒解,一起靜等河蟹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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