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葉氏和錦繡被胡炬匆匆接走,不得不遣散部分家仆,田地等也都租賃了出去,老宅中隻留守了些老仆,由管事鄧娘子守著。


    甚至,她們為防備胡炬連各種房契、田契、身契等貴重物品也是挖坑掩埋不曾帶在身邊。迴到老宅歇腳的次日清早,錦繡趕緊著人在花園裏挖出了窖藏在陶罐中各種文契查看,見到不曾被人動過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瞧你緊張的那樣……”榮軒站在屋簷下看著妻子無奈一笑。


    無論他如何j□j,錦繡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骨子裏的脾性,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守著人挖坑,仿佛怕自己一錯眼就會被人偷了去似的。


    “裏麵有葉家祖宅地契呢,”錦繡才不管是否會被夫君奚落,小心翼翼從中取出油紙包來,麵露喜色。心想既然文契還在,那麽,另外兩處地下埋的金銀應當也沒丟失,今日暫且就不搗鼓了。


    揮手叫人填坑後她便和榮軒一同迴了屋裏,將油紙包遞給母親,又指著其中那疊紙張告訴明瑞,這便是需要他長大了繼承和守護的東西。


    葉氏輕輕撫著那些文契眼中溢滿了懷念與愧疚,甚至苦笑著呢喃低語:“真是不孝啊,隻剩十之六七了。”剩下的自然都被胡炬訛去變成了胡家產業中的一部分,再找不到蹤跡。


    躊躇半晌,葉菁抬頭看向餓了一早上正吃著點心的女兒,以及笑吟吟看向她的女婿,忽然又開了口:“好不容易迴來一趟,不如就把家產再分一分吧。”


    “誒?!”錦繡很是疑惑的抬頭看向阿娘。怎麽忽然又想起分家產這事兒了,當初不是已經給了自己‘至美居’等鋪麵麽?


    “我想著,祖宅是得留給明瑞的,”葉氏看向錦繡,語調輕柔神情卻是難得的堅定,“其餘東西,你倆這就平分了吧。我身子也不是特別硬朗,早些分了免得將來……”


    葉氏這話說得連榮軒都有些迷惑,這姐弟各一半的分法,無論哪家都沒這種規矩,頂多不過是嫡長一半,餘下的各兄弟平分。


    何況錦繡還是出嫁女,在家中有兄弟承嗣的情況下當初得了嫁妝,就不會再有分家產一事,再者,胡炬準備的嫁妝並不寒磣,無須錦上添花。


    “阿娘,這怎麽行!”錦繡一口便迴絕了母親的好意,表明自己不曾垂涎不屬於自己的家產,剛才著急去挖坑隻是怕家裏有刁奴,不想弟弟的東西被人偷竊。


    “怎麽不行?”葉氏輕輕拍了拍錦繡的手,言語間難得的硬氣一迴,“葉家早沒了別的長輩,如今都該我說了算——這是你應得的。”


    這下錦繡和榮軒便都明白了,葉菁這是在為錦繡義無反顧嫁給宦官撐起整個家而做出力所能及的補償。


    按尋常人的想法,內宅婦人若沒能有兒子傍身,手裏就得有東西才能心不慌,葉氏雖軟弱無能卻也盡可能的在用自己的方式體恤女兒。


    位高權重的段少監或許並不在乎妻子嫁妝中是否多出了幾傾良田,幾處房產,可葉氏也不希望自己和明瑞就跟拖油瓶似的賴著女兒,卻厚顏的不給她任何補償。


    這一路走來葉菁也看明白了,自己兒子是被女婿當成親生的在養,一副嚴父做派彌補了胡炬這真正父親在明瑞成長過程中的缺失,在這種情形下,她如何不能多給錦繡些東西使其更為盡心?


    麵對錦繡的拒絕,葉氏繼續堅持著自己的主張,不容分說的想要把東西往她手裏塞,又勸道:“東西不多,也就是一份心意罷了。葉家的食譜也由你收著,紅紅火火把‘至美居’做下去便好。”


    年齡尚幼的明瑞眨巴眨巴眼看著不曾搭話,身為半子但也是外人的榮軒同樣旁觀不語,錦繡則左右為難很是躊躇。


    正巧此時已經撤了奴籍的乳母文氏、乳兄齊九等人迴來請安,錦繡也就沒再和母親爭執,隻說這事押後再議她先去清點賬目。


    餘下兩日,錦繡躲著葉菁翻看賬冊,清算著葉家產業以及胡炬給她的嫁妝田產,看著那些位於城外零零散散收益不算多的各處產業,忽然便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哥哥!如果西戎入侵……”錦繡猛然抬頭看向坐在書桌另一端,正在查看“珍寶閣”賬冊的榮軒。


    “嗯?”榮軒從思索中慢慢抬起頭來正等著她說下半截話,卻發現妻子垂下了眼簾,甚至還想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說,他微微一挑眉,直截了當的問,“西戎入侵怎麽了?”


    “呃……”錦繡躲不過,隻得閃爍其詞道,“我是說,西戎好些年沒入侵了,如今地價還不錯?”


    “啊,還行,十年來的最高值,”榮軒點了點頭見錦繡沒繼續詢問的意思又開始看自己手中的賬目,半晌後喝茶時他才又無意間補了一句,“如果西戎入侵,西北地價自然會暴跌。若是侵入腹地戰火燒到蘭州,恐怕城外所有東西都保不住。別說那些蠻人會燒殺搶掠,即便是守城者也會下令堅壁清野,若來不及收割糧食也就隻能燒光了免得對方撿便宜。內城麽,則需看戰況了,一個不好也會到處斷瓦殘垣。”


    “所以世家大族都不在西北置地安家……”錦繡試想了一下戰亂場麵不由一個哆嗦,終於能深切理解為何胡炬非得要往京畿和江南發展。


    “也有,不多罷了,越往西北去越少,”段榮軒淡淡一笑,解釋道,“怕了?我自請往西去並非無的放矢。要知道,風險與利潤是並存的,江南雖好,擠破頭也隻能從別人手上分一杯羹。安心吧,如今大齊國力昌盛朝廷並無動蕩,宵小不敢來犯,想必還能平穩些日子。”


    “也對……”錦繡幹笑一聲埋下了頭,眼睛盯著賬冊卻好一陣子沒能翻頁。在上輩子的記憶中,大齊是否當真繁榮富強她感觸不深,可政局動蕩宵小來犯這事兒卻的確有發生。


    那時候她深處京畿內院,對蘭州的情形並不了解,死得又太早,西戎來犯之事隻是剛剛冒頭,並不知後續發展如何,可錦繡心裏依舊有些不得勁。


    看著胡炬偷梁換柱給自己嫁妝中塞了一堆沒能連成一片的中田甚至鹽堿地,以及葉家那三瓜兩棗沒多少出產的田莊,錦繡就滿腹牢騷,家中沒個頂梁柱也沒精明又可靠的外管事盯著,油滑佃戶誰會認認真真給交租子?


    如今雖有了榮軒能領著自己出門打點一下家產,可他自己手上的事兒都忙得暈頭轉向,還即將奔赴甘州,鞭長莫及呐!


    思來想去,錦繡忽然有了個主意——不如把城外的田地、莊子賣了折換成黃金窖藏。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麽,就算外敵來襲也不怕毀了基業,戰亂之後低價買迴來並不會有損失。


    若是沒戰亂,或者說兩三年後西戎入侵之事影響不大……也不過是少了些零散收益,三年加起來恐怕都不及京城食肆、酒肆兩季的盈利多,待夫君迴京、明瑞入學時再於眼皮下置辦產業豈不更好。


    思及此處,錦繡忽地站起身想要立刻與阿娘商議一番,這起身速度過快立刻引來了段榮軒的側目。


    在那明晃晃詢問的視線中,錦繡尷尬一笑,火速尋思後解釋道:“忽然想起來家裏自己做的甜醅已經捂上兩天了。我去看看,要發酵成了就端來給你嚐。”


    “好啊,別忘了給明瑞他們也送一份去,很久沒吃過這家鄉的味道……”段榮軒明知妻子神色有異卻也沒多問,甚至貼心的為給她找好了暫時消失一會兒的理由。


    蘭州特色甜醅是一種用小麥或青稞等物釀製的甜品,發酵兩三日便能啟封,一入葉家錦繡就著人去做了,如今正好可食。


    當榮軒擺弄了許久算籌之後,錦繡終於端了一碗甜醅迴到書房,遠遠的榮軒便聞到了那甘醇溫平的酒味,舀了一勺入嘴果然如記憶中那樣清涼香甜,吃之餘香縈繞唇舌,別具一番風味。


    他笑吟吟的看向妻子,對美食讚不絕口,同時打定主意派人“協助”錦繡處理蘭州的一應事務。


    果不其然發現了一些很不尋常的舉動。


    好好的為什麽要變賣產業,為什麽要淘換並不能用於尋常購物的金錠,為什麽惶惶然覺得西戎一定會入侵?真是,很奇怪呐……段榮軒滿腹疑惑的偷看妻子伏案畫了宅院簡圖,琢磨在何處賣金子。


    而後,半眯著眼似笑非笑的悄悄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甜醅,也叫醪糟。用蓧麥、青稞、小麥不同原料製作,將優質小麥在石碾上舂皮後,再簸淨、淘淨、煮熟、晾幹,放在大笸籮裏散熱,按季節掌握一定的溫度用名酒曲發酵兩天,啟封即可食用。


    墨魚感冒發燒了,短小君湊合一下吧,等病好了再來粗長的……t t


    謝謝晴明葛葉扔的手榴彈+地雷,謝謝蘇蘇扔的地雷~~~咬著溫度計躺倒任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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