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用過朝食後錦繡就在段榮軒的陪伴下開始視察她的嫁妝產業,鋪子、屋業、園子與田莊多處,看起來不少,實質上能去的地方卻不多。


    胡炬給她的產業大半都置辦在蘭州,十傾良田隻有三傾在京郊鄠縣並莊園一處,六處屋業沒一個在京城內,隻有兩處位於京畿永壽縣,閑耍的別業園子同樣如此,四座中隻有一處同樣位於永壽縣,毗鄰翠屏山。


    鄠縣與永壽縣一個在都城的西北一個在西南,並且相距甚遠,晚上還得去曹內侍監家中做客,必須提前迴家梳妝打扮。


    因此,除了看看在京城內葉家的那四個鋪子外,他們頂多隻能去較近的鄠縣田莊略逛一圈。


    段榮軒甚至直言道:“永壽那邊我無法陪你去,雖然也能十日一休沐但畢竟不及外廷官員自由,除非外出辦差,想要告假離開皇城幾日絕無可能,可先派人去探探,其餘的稍後再說。”


    錦繡自然毫無異義,就算叫她去了也不知究竟能看什麽,不如就在京城中轉轉。


    頭夜裏她就跟段榮軒說過家裏的鋪子因外翁好吃的緣故,是三間食肆和一間酒肆,今日又詳細說了是東市一處食肆,西市為酒肆,其餘兩處則分別位於嘉會坊和安樂坊。


    對於京城方位錦繡並不熟悉,隻道出房契上的位置讓段榮軒安排行走路線。


    “東市離家不遠,先去那裏。其餘的都在西邊,恰好能逛了西市途徑嘉會坊、安樂坊再從安化門出城去鄠縣,”段榮軒不假思索的如此吩咐僮仆行駛路線,而後入了馬車方才問錦繡,“你可知葉翁如何購得的這幾處鋪子?”


    “不清楚,據說他年輕時愛四處遊逛喜歡置產,”錦繡微微搖頭又疑惑道,“怎麽,有什麽不妥麽?”


    “東市靠近三大內,唔,就是皇城中的三處宮殿,周圍坊裏多為皇室、顯貴第宅,此處商鋪專為上層所設,不是尋常人所能擁有。”段榮軒有些不明白,葉翁不過是個西北邊地的富戶,怎能有這種能耐。


    前年曾有人想用位於東市的一間小屋賄賂自己,他都因太過惹眼而沒敢接手,若護不住要來也沒用。


    “外翁家幾代前也曾出過高官,唔,就是開國時,或許與那有關?”錦繡絲毫不知東市鋪麵究竟有多金貴,不是很在意的一笑。


    直至進入東市,微微掀起車簾看到外麵矗立的各色店鋪究竟有多富麗堂皇,她這才驚訝的瞪大了眼。


    錦繡僅有的四次出門兩次是半夜,一次為出嫁,昨日在馬車中盡被段榮軒折騰去了也什麽都不曾看見,入京好幾個月竟不知此地如此繁華,更無法想象自家居然能在最繁華之地的集市中有一處產業。


    “至美居,是這裏?”段榮軒食指扣了扣隔板,命人將馬車緩緩停在了一處三層樓的食肆前,夫婦倆並未下車,隻靜靜看了一會兒。


    許是因天色還早此處並不專做早餐的緣故,至美居並無顧客盈門的景象,但是,觀那偶爾進出的一兩人的衣飾,便可知其非富即貴,想必店中美食售價不會便宜。


    “葉翁此舉很是不妥,無權無勢即便是有錢置產業也不應當選擇寸土寸金之地,沒被人賤價買走已算是前世積德,經營者是你家脫了籍的奴仆?”段榮軒望向錦繡如此詢問,又見她捏著帷帽把玩不休,一副想要下車去親自看看的模樣不由笑了,“這是做什麽?主子進京不招他們來說話還親自上門拜訪啊?沒得掉了身價。”


    聞言她趕緊放開膝上的帷帽,卻依舊有些不解:“可,可就這樣遠遠看一眼又能看出什麽來?”


    “看出這店鋪位置不錯還新近裝潢過,並無敗落的跡象,招牌是定州蘇通判所題,他雖官位不顯卻因書法極好且非常擅長吃而聞名京中。”段榮軒見妻子一臉驚訝與崇拜的表情,心中不由有些小得意。


    “您是指,這鋪子其實被經營得很好?”錦繡見丈夫點頭不由沮喪一歎,被家中仆人蒙在鼓裏的滋味兒可不好受。


    段榮軒輕聲笑著揉了揉她臉頰,直白道:“脫了籍的奴仆,葉翁又已經過世,孤兒寡母的且距離遙遠,難道還能指望他們忠心護主?”


    “可每年繳來的那一點點盈利還不如出租鋪子去,哪怕是蘭州城裏的店鋪收租子也不比這差多少,居然還是京城裏的三層樓呢!”錦繡很是不滿的揪著手絹。


    若沒親眼看到此處店鋪究竟有多豪華,她竟不知阿娘做了這麽多年的冤大頭——當真是人善被人欺!


    “如此上等位置你家又是沒根基的,卻不曾遇到達官顯貴強占,說明掌櫃早有了背後的主子,”段榮軒一語中的又見錦繡神情失落,略略斟酌後改口道,“嗯,盈利少倒不一定是他們全部私吞,或許隻是無可奈何罷了,就算說給你們聽,遠在蘭州的婦道人家又能做些什麽?”


    “唉,那此時,又能做些什麽呢?”見段榮軒肯教導自己錦繡失落歸失落,卻也沒忘了好好學習,趕緊攀著他胳膊詢問如何處理此事。


    “隔日用我段家婦的名義派人去知會一聲,告訴各個掌櫃你進京並且已出嫁,要他們把頭年沒收到的盈利和近年賬簿送來,”段榮軒掀開車簾叫人繼續往下一處鋪子駛去,又告訴錦繡道,“然後,等著便是。”


    既然主子已經出現還有了個不算太弱的夫家,那他們是繼續糊弄還是搬出後台或者把前麵吃了的吐出來,總得有個說法。


    錦繡若有所悟道:“以不變應萬變,等他們自己露出破綻?”


    “嗯,孺子可教也。”段榮軒極為滿意的點點頭,頓覺自己這妻子雖然有些傻乎乎的,但也沒蠢到叫人無法接受的程度,略笨拙倒還蠻有趣。


    等到了熙熙攘攘的西市,土包子錦繡再次大開眼界,此處與奢豪卻有些安靜的東市截然不同,可謂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街道上竟還有雜耍逗樂之人!


    “西市又被稱為金市,此處商品雲集百業興旺,共有二百二十個行當的四萬多個鋪子,”段榮軒一麵介紹一麵指著一處鋪子笑道,“喏,你家的美釀居酒肆,仿佛也很不錯。”


    這家店的門口竟有兩個金發碧眼的半裸胡姬,兩人大冬天的身穿紗衣跳著胡旋舞推銷美酒!錦繡隻挑簾看了一眼便萬分羞窘的縮迴了腦袋,趕緊推著段榮軒的肩頭嗔道:“走吧走吧,不用看了,和方才那處一樣的。”


    “哎,跳得還不錯,”段榮軒笑著摟住錦繡的肩,迫她睜眼繼續張望,又提議道,“你會跳舞麽?再瞧兩眼罷,可學著些改日跳給我看。”


    錦繡抬手便捂了臉,喏喏道:“胡旋不會,但,但能跳‘綠腰’……”此舞屬於軟舞,特別注重舞腰和舞袖,倒比胡旋舞更柔媚些,手臂揚起後將那腰臀一扭極為魅惑。


    “喔,是麽?那今晚便舞給我看罷。”段榮軒想著那場景便心中一動,如此提議。


    急於離開此次的錦繡自然連連答應,略略逛了西市的絹行、香料店甚至還瞅了幾眼胡家的“珍寶閣”後,夫妻倆這才去了另兩處“美味居”食肆遠觀。


    兩人甚至選了對麵的一處酒樓早早吃了午飯,打聽了些許“美味居”的情況後又奔赴鄠縣看了一圈。


    這迴胡炬算是老老實實沒坑錦繡,分給她的確實是上等良田,倒叫被狠狠打擊了一整天的她總算得了些安慰。


    而後,他們趕在黃昏前迴城返家,匆匆梳洗後段榮軒給錦繡選了一身桃紅、嫩粉點綴些許蔥綠的衣裙,將她打扮得極其明豔的帶到義父的家中。


    起初,剛進入曹內侍監那位於永興不遠處更毗鄰皇城的永昌坊宅院時,兩輩子都從未正式到旁人家做客的錦繡還有些忐忑,隻是強壓著心中的怯意盡量表現得不太拘謹。


    而後卻見胖乎乎長得像彌勒佛似的義父相當的和顏悅色,義母郭氏雖表情有些冷淡但言語間也極為周到。


    加之段榮軒與她寸步不離,無論喝茶、吃菜都能有個人做示範,宴席中又有悠揚絲竹與妙曼歌舞可欣賞,她方才慢慢放鬆了心情。


    略吃了兩三個菜後,又有婢女魚貫而入又在每人的食案前擺放了一碗很是精致的乳白麵片。錦繡瞧著那好些鴨子花造型的麵皮配著紅紅綠綠的菜,覺得漂亮而稀奇,正欲舉筷去夾,卻忽然聽到左側丈夫微微咳了一聲。


    她趕緊更換目標吃了口別的菜,少頃便見四個侍女舉著長嘴的銅壺在樂曲聲中翩翩而至,一麵舞蹈,一麵傾斜銅壺倒出煮沸的湯料,衝向案幾上的麵片碗。


    錦繡費勁心力才忍住了躲閃那滾水的衝動,按照段榮軒從前的指點擺出一副淡定的模樣,瞧著熱氣騰騰的胡辣湯注入碗中,滴水不漏的衝開了麵片,一隻隻小鴨子逐漸浮於湯麵開始歡騰遊蕩……大家這才開始享用鮮活的“鴨花湯餅”。


    此時此刻,錦繡總算理解了段榮軒為何要求自己學好了規矩再出門,見識短淺的村婦卻偏偏要去混入那上層人士的席宴——確實很容易無意中丟人現眼!


    這還是她最擅長的吃吃喝喝呢,若非丈夫提醒一準尷尬到無地自容。


    待到酒過三巡,兩位娘子都吃好了飯菜,段榮軒則還需與他義父私下商議將胡家列入宮中采買一事,郭夫人便借口酒後頭暈率先告退離席。


    錦繡趕緊隨之起身,殷勤笑道:“兒曾學過捏按之法,或能醒酒解乏,義母可願試試?”


    她可沒忘了丈夫曾說過要討好郭夫人的建議,怎敢不抓住這良機?


    見義母略略點頭,錦繡趕緊告退了隨之而去,跟在對方身側時,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暗給自己鼓勁——成敗就在此一舉,必須得做好!


    作者有話要說:嫁妝地址示意圖


    大唐美食:鴨花湯餅


    泡水前,幹癟的鴨子


    泡水後,遊動的鴨子


    大家都過周末去了咩?為什麽如此冷清?好失落,嚶嚶嚶嚶~~~或者,因為最近木有羞恥圖?會有的,馬上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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