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看看


    幾個字在他看到簡桑榆的一刹那間,戛然而止。


    此處無聲,靜默讓人窒息。


    仿佛時光的鼓點都停滯住了,氤氳住,凝固……


    心情複雜,一半是恨意一半是想念,他的糾結仿佛是燒紅的鐵,兩種極端的心情捶打著他,鐵塊注水,刺啦一聲冒出白煙,定型成醜陋的形狀。


    就是他的心,千瘡百孔的心。


    該來的,終於來了。


    在知曉簡桑榆來到帝都那天,慕晚晚就猜到了這天的存在。


    她自覺氣氛微妙,便抱著兒子,牽著女兒走出去,“我去看景琛。”


    沒有人應聲,兩人四目相對,簡桑榆的眸子微微躲閃。


    想逃離這個地方,可是唯一的出口已經被他堵住,簡桑榆萬萬沒想到再次見麵會是這樣的場景,陸辰年眸子裏的恨意,像是一把利刃,將她的心一寸寸淩遲。


    垂下頭,簡桑榆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知所措。


    陸辰年雙手緊握成拳,懸在身體兩側,指甲刺入手心,卻絲毫感覺不到痛。


    此時此刻痛的地方,是胸腔裏麵,痛不欲生。


    兩人對立太久,陸辰年突然大步上前,簡桑榆莫名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兩步,可還是被他逼近,距離越來越近……


    簡桑榆想趁機逃跑,可步子還沒有邁出去,就被陸辰年狠狠一推,撞擊身後冰冷堅硬的牆壁,背脊摔的很痛,她也不吭聲。


    陸辰年充血的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像是毛細血管在眼球中炸開了似的,可怖又可怕。


    簡桑榆突然記起一句文藝而矯情的話:若再見你,以眼淚還是沉默。


    有些事情不提起,並不代表已忘記,隻是有些東西,不去有意揭開覆蓋了它的那層陳舊的幕布。


    都說時間是治療傷痛的最好的醫師,可是能被時間治愈的傷痛,全是肉眼可見的表麵而已。


    陸辰年突然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她原本優美的脖頸弧度此刻有些猙獰,卻緊咬牙關不肯出聲。


    陸辰年驀地靠近她,溫熱的唿吸噴在她的麵頰上,然而簡桑榆心裏卻一派冰冷,她聽到他幽幽說道,“是不是沒想到我會活下來?簡小姐?”


    簡桑榆一愣,往日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滾滾而來。


    他以前似乎特別喜歡叫她陸太太,揶揄的,玩笑的,深情的,低喃的……


    即便是剛開始的時候,他也是特別不耐煩的叫她簡桑榆。


    他嘴唇抖了抖,陸辰年死死盯著,似乎想要看清楚她的唇語,可下一刻,他就愣了,因為他聽到她說,“是啊!”


    聲音顫抖,聲音柔柔,嬌糯中帶著一份不服輸的堅定,和他想象中她的的聲音一樣,似乎又不一樣。


    他聲音喑啞,壓抑著不想承認的激動,“你會說話了!”


    簡桑榆沒吭聲。


    陸辰年突然俯身,發泄似的咬住她的唇,不是**,不是纏綿,就是赤一裸裸的報複,用力,口中蔓延上鐵鏽味,又腥又甜。


    “放開她!”門口,一道響亮的男聲響起來。


    “……”陸辰年下意識轉身,陌生男人已經衝過來,拉過陸辰年的衣領,往旁邊狠狠一摔。


    畢竟連續手術了八個小時,陸辰年來之前就全身累到虛脫,此時此刻,被男人用力一推,沒穩住腳步,踉蹌兩下摔到地上。


    男人還要上前,作勢抬起胳膊,明晃晃的拳頭在叫囂。


    簡桑榆立刻跑過去,用力抱住程銘甲的胳膊,目光瑩潤,淡淡說:“我們走吧。”


    自始至終,陸辰年都是冷眼看著他們,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是彎起來,可是他沒有笑。


    就這樣,簡桑榆拉著男人,頭也不迴的離開,反倒是身後的男人,還一步三迴頭的不停用眼淚威脅著陸辰年。


    砰——


    關門聲乍起,陸辰年一條腿平放在地上,另一條腿曲起,他手肘放在上麵,手指按著額頭。


    不可思議的,臉上莫名其妙就濕了一大片。


    *


    “粑粑……”


    “嗚哇……”


    小糯米趴在床邊,慕晚晚抱著小二蹲在床邊,看著臉色蒼白虛弱的霍景琛,慕晚晚握住他的手,“醒了。”


    聲音再普通不過,就像是很平常的一天早晨,他睡了懶覺,醒來的時候慕晚晚就在身邊,淡淡說一句“醒了”。


    霍景琛點點頭,緩緩抬起胳膊,麻木太久顯得很重的手臂搭在小糯米的腦袋上,手指微微一動,揉了揉小糯米的頭發。


    小家夥調皮的自己蹭了蹭,十分誇張的說,“粑粑,你可嚇死小糯米了,小糯米茶不想飯不想,一直守著你哩!”


    霍景琛勾了勾唇,抬眸對上慕晚晚纏綿的目光,兩人默契的笑開,幸好,這次遭遇沒有在小糯米心裏留下陰影。


    暮色四合,霍景琛被轉送到病房。


    病房裏滿滿當當的都是人,小糯米趴在床上,哄著咿裏哇啦的弟弟玩兒。


    驀然間,在大人們看不到的地方,小糯米目光一凜,冷冽的眼神很陌生,飄忽不定。


    她垂下腦袋,看著對自己笑的弟弟,小手從他的肚子上慢慢轉移到脖子上,蹭了蹭,小糯米頭一疼,翻了個身,平躺下,就睡了。


    等到長輩們和探望病人的都離開,清潔進來打掃一下衛生,慕晚晚趁機把兒子哄睡,給小糯米蓋上被子,才坐到男人床邊。


    握著他的手,臉頰貼上去蹭了蹭,將雲城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她沒有隱瞞懷疑乃至可以基本確定莫淩天是自己生父的真實性。


    “莫淩天。”霍景琛喑啞的念了一句,“隱藏的真夠深的,晚晚。”


    他話音一轉,反手握住慕晚晚的手,“莫淩天有個兒子,叫莫祁傲,比你年紀大,還有個小兒子,叫莫祁棹,十四歲。”


    慕晚晚目光閃爍不定,她母親會是小三嗎?她會是私生女嗎?


    莫祁傲的母親肯定是在母親之前的存在,莫祁棹的母親呢?


    一麵對母親念念不忘,一麵留裴佳人在身邊,一麵還招惹著莫祁棹的母親,這個男人骨子裏究竟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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