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副本廣袤到它甚至沒有說明遊戲結束的時間,過於長久的時間蹉跎會讓人的意誌消沉在其中,直至自我意識的消亡。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比起之前的好天氣,走進的這片荒原炎熱到讓人難以忍耐。


    中途休克了兩個人,在一個不是那麽及時的暴風塵中被卷了進去,不幸地死亡,連屍骨都沒找到。


    沙漠是個名副其實的埋骨地,誰能想到這一片原來也是一片綠茵呢。


    這麽一段路下來,人數減少了部分,缺了吹奏的位置,祭司時不時要過去代替一下位置,也累得夠嗆。


    就連平時虛的不怎麽出汗的諸葛歸都白著一張臉擦汗。


    確實是,不太對。


    每個人的狀況都不太對。


    林坼的腳邊頓了一下,然後踢出一個頭骨“咕嚕咕嚕”地從她的方向往下滾,最後停在人群的中間。


    其他人投過目光看過來,沙漠裏有人骨不是一件稀奇事,但是如果是堆在一起的成山丘一樣的頭骨呢?


    林坼退到一旁,垂眸看著岩石的缺口。


    因為少了那一個頭骨的支撐點,她剛才站在那遮陰的岩石正一點一點地裂開、鬆動,滾下來砸下來,將外麵包裹的粉塵砸開,赫然地露出了裏邊白森森的骨頭。


    數量多到令人震撼,最前方的白袍後退了一步,眼神緊張地瞟著周圍那些聳立包圍著的岩石,定睛一眼能仔細地看到裸露半分的頭骨。


    這哪裏是什麽納涼的地方,這簡直就是墳場。


    到底是為什麽會死了這麽多的人?!!為什麽他們的頭骨被堆在這裏,埋了起來。


    祭司在空中演算著,指針快速地撥弄著,然後在手裏炸開,他表情難看地轉向蓮燧的方向。


    “我沒有辦法演算。”


    謝家被賜福了與神明交流的能力,在這麽久的繼承與血脈遺傳中,隻有謝烏的能力是最強的。


    他平時最多隻看一眼就能判斷出方向,現在親自演算竟然還演算不出來。


    謝烏此時表情有點凝重,但蓮燧那副表情好像天塌了也沒事的樣子,又讓他稍微放下一點心來。


    有點阿q精神的話,他們這樣的情況或許會是一個好消息?


    隻有越接近神明,共鳴強烈幹擾下,神明賜福的能力會有一定的壓製,也許他們要找到目的地了。


    神主保佑,希望這不是他們的幻想。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這個天好像更熱了,烤得人幾乎要焦化了。


    窩在角落裏,平時存在感就不強的諸葛歸,幽幽地在兜帽裏說出聲:“這個陣法我好像見過。”


    他在副本裏見過類似的,這種陣法作為整個小副本的底牌。


    所有人在進入副本的那一刻就入陣了,眼下這個陣法竟然是在莫名其妙的荒原裏出現的,前後毫無預兆。


    高溫容易影響人腦的判斷,模糊現實和幻想。


    諸葛歸不敢確定他這一路走過來這些身邊的人是不是真實的。


    他有點害怕這一切隻是他一個人的幻想,解陣之後又隻剩他一個人了。


    沙漠裏太過於絕望的困境裏,海市蜃樓本就容易出現,更何況這樣一個大型的陣法。


    但萬一這陣法是真的,他們現在才發現,不知道在裏邊走了多久,現下應該是到了陣眼。


    還能活嗎……他沒把握地竟然下意識看向林坼。


    他微卷的頭發從黑色的兜帽裏漏出來,那副煙黑色的細框眼鏡滑落在鼻尖上,此時不知道是緊張的細汗更多一點還是熱的。


    諸葛歸沒有足夠的把握能破陣。


    以前這種成功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下的事情他是從來不會賭的,但這個人站在旁邊,他好像有一種莫名的自信。


    就算失敗了,她也能兜底的從容,是諸葛歸平生那麽想要賭一迴。


    蓮燧不著痕跡地站在林坼的旁邊,看著諸葛歸:“沒有把握的話,把方法告訴我,我們會有辦法的。”


    諸葛歸從那堆頭骨的旁邊站起來,搖了搖頭:“隻有我可以。”


    其他人沒有反問為什麽隻有他可以,而是看著他的動作。


    諸葛歸捏著那方小羅盤,匕首劃過自己的手腕慢慢地浸染成鮮紅色的模樣,然後向頭骨堆的中心上方扔過去。


    手腕上的血和羅盤連成了一條顯眼的紅線,逐漸開始繪畫成圖案,血還在放著,諸葛歸的臉白著,隨手找了個大一點的頭骨坐下來。


    “你這小子歪門邪道,怎麽能拿血去養這些東西!”謝烏沒忍住氣急地罵了他一聲,站在旁邊著急。


    諸葛歸緊盯著上麵的圖案變化,沒有把謝烏的話聽進去一點,從係統裏拿出一支透著黑氣的毛筆。


    以血為墨寫符起陣,炁迎麵而來的湧動,他抽空扶了下眼鏡,那張煞白的臉融在紅色的血腥裏,奇異又和諧。


    聽到一絲類似於玻璃破碎的聲音,諸葛歸才止住了手腕上的血,往嘴裏塞了一片山參,才緩過一口氣。


    還好早就在係統裏存有血,不然緊急時刻這麽一用,他就要壯烈犧牲一次了……


    諸葛歸在那個副本裏得了諸葛家的血脈傳承,從那以後改名,真正地運用起這個能力,今天還是第一次用的這麽力竭。


    謝烏古怪地扶著他,然後抬頭看向血淋淋的天空,耳邊梵梵的聖音還在吹奏著沒有停。


    一聲聲縹緲的“神之庇佑”縈繞在周圍,又好像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地上掩埋的沙土晃動起來,宛若卸妝的少女一點一點地褪去臉上的顏色,又更像是換皮的女鬼正在撕扯開臉上的皮囊。


    血紅的液體攪拌著被掀開的泥土緊緊地附著在白森的骨頭上,它們好像要醒過來了一般。


    風穿過骨隙,擠出尖利刻薄的聲音,禱告和吹奏的聲音隨之更大聲了,就這麽攪和在一起,有一種莫名詭譎的氛圍。


    遠方的鍾聲響起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個方向,一時間竟然有點愣神,風未止,鍾聲未止,不是幻覺。


    林坼猛地從上麵跳下來,及時地抓著蓮燧的手腕向後撤。


    剛落定,那雙血淋淋的大手從泥地裏滲出來,摻雜著白骨碎石和血的巨型手臂張牙舞爪地在空中揮舞著。


    另一隻手重重地砸在了林坼和蓮燧的麵前,掀起難聞作嘔的味道。


    “變異了。”林坼站在原地說,眼睛看向遠處鍾聲傳來的方向。


    分明是不遠的聲音,但是她們看不見任何能發出鍾聲的東西。


    “麻煩的東西。”蓮燧蹙了蹙眉,“不如直接殺了。”


    沒想到這個陣法竟然和這些東西聯結在一塊,不破陣會死在這裏,破了陣就會放出這些東西結合在一起。


    真是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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