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秋走向正在往窗子上插門板的馮家裁縫鋪。


    “咋啦老馮?幹不下去了?”唐海秋笑嗬嗬地站在老馮身後。


    老馮一聽的聲音,先是嚇了一跳,而後退下台階,向小蓮道:“太太呀,托您的福,我的店關門大吉了。”


    “托我的福?”海秋樂了,“您可真是抬舉我了!您可是百年老店,我唐海秋何德何能啊?”


    “哎喲喂,那句話怎麽說來著?青出於藍勝於藍,我是老了,趕不上你們年輕人的形勢了,我輸了,輸的心服口服!”老馮苦著臉聲音裏滿是愁傷。


    “其實你也不是沒有活路啊!”海秋道:“我交給你的衣服底版還在你手上,你要是略作改動,依您百年老店的名聲和做工,做幾批衣服出來賣,也未必不會沒有人買帳!”


    “切!”老馮推了推掉在鼻尖上的眼鏡啐了一口,道:“我馮氏百年老店的名聲怎麽來的?還不是我祖上三輩為人誠實,做衣服一絲不苟,做人更不失原則!我豈能盜用你的底版!”


    海秋向老馮揖了一揖手,正色道:“您老的一番話讓我受教了!我唐海秋打心底佩服您這樣的人!”


    老馮擺了擺手,不吃那套:“太太您不必佩服我,您要是好心,就把欠我的那筆尾款結了,我好給夥計們發下月錢!”


    海秋道:“我今天是順路過來看看你,錢沒帶。不過,你放心,錢一定會給你結的,三十件衣服的錢百分之百給你!”


    老馮上下打量了唐海秋一眼,道:“我隻要尾款行了,多的我一分不拿。”


    “哎我說你這老頭!”海秋耐性不過三秒,雙眼一瞪道:“當時說好的那四分之一訂金算送你的,我唐海秋豈有說話不算話的?你這是要壞我名聲嗎?拿著!”


    “多謝太太!可是您不是還沒帶錢來嗎!”老馮翻了翻白眼。


    “噢,也是。”唐海秋摸了摸腦門道:“喝大了,總忘事——不過有一件好事落到你頭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還能有啥好事了?”老馮偏過頭,隻當酒鬼說胡話,不過看她身後跟著一個講究人,順嘴問了一句。


    海秋雙手朝後一背,道:“事情很簡單,我打算開一家服裝廠,地角都找好了,就是缺你這樣的人材,我想請你去做個製衣顧問,你看,可好?”


    “啊?顧問?”老馮不太懂。


    “就是給那幫工人做師傅!”海秋解釋道:“你不用親自幹活!隻要看緊他們把衣服做的讓你的滿意嘍!我給你的工錢絕不比你守在這百年老店裏掙的少!”


    “真的?”老馮望了一眼閻居豪,見這個講究人衝自己點了點頭,他才當了真。


    “哎喲,那敢情好!”老馮笑了,轉而又搖頭,“不行啊,不行!”


    “咋?”


    “我那幫夥計怎麽辦呢?他們跟我吃了那麽多年的飯,現在一家老小都沒了著落,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我全收了!”海秋爽朗道:“就讓他們跟著你!還有,你那些機器,按市價折給我!”


    “哎喲喲!”老馮道:“敢情好,敢情好!太太安排的妥妥的了,我沒啥可說!”


    海秋望了望老馮的舊店問道:“你這個店是自己的?”


    “哪裏啊?”老馮道:“是租的,這不還沒到期,也沒人肯兌,就隻能先關門了。”


    “好了,迴頭你聯係一下房東,你這店呀,我續租!”海秋道。


    前麵欠的還沒還上,這邊她又挖開一個大窟窿。


    “那房子,做什麽?”車上閻居豪問。


    “沒想好呢。”


    “……”


    “那地角多好,留下備用。”


    “你哪裏來的錢?”


    “銀行貸款。”


    “嗯?拿什麽?”


    “糧店啊!”


    “入不敷出的糧店?”


    “誰說的?店裏的流水銀行掌握著呢!”


    “不要教壞閻策!”


    “不會!”唐海秋不以為然,“交給銀行的帳是我親自做的!”


    兩人諱莫如深,不再說話。


    唐海秋看得出來,他生氣了。


    “得了得了,好好打你的仗吧,我的事你別管!”她說。


    “我要走了。”


    “走了好。啥時候?”


    “半個小時後。”


    “噢,好,慢走不送。”


    啊!她在心裏尖叫!


    一萬個操泥馬在心頭奔騰而過,她到手的鴨子啊,眼瞅著又飛了。


    沒吃到嘴,沒吃到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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