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沉默不語。


    常在也沉得住氣,獨自思索著白衣僧人此舉的緣由。


    廳外突然響起了爭鬥聲。


    常在看了眼白楚,白楚複看迴去,兩人一起走到廳外,正趕上葉劍從後院出來。


    隻見廣場上,段勍提劍,本命飛劍玉龍環繞左右,許雲儒與其對峙而立,雙手負後,腳下青磚蠢蠢欲動。


    兩人中央,地麵已有大坑,泥石翻飛。


    葉劍喝道:“不用留手!打死打殘,我擔著!”


    常在忙喝問:“因何事爭鬥?”


    無人理會。


    白楚笑道:“雲儒!手下留情,咱來定親事,不要傷了人家。”


    葉劍狂怒:“還等什麽!”


    段勍提劍欺身上前,飛劍玉龍流光閃爍當先開道。不見許雲儒有什麽動作,腳下青磚盡數朝著段勍卷去。


    常在不覺一眯眼。


    玉龍所過,青磚皆盡破碎,段勍提劍隨後刺去,哪料身子穿過青磚碎塊時,那些碎塊猛地活了過,欲將段勍裹在磚屑沙灰中。段勍趕緊提劍護住周身,退迴原地。還未站穩,那磚石碎屑化做兩條青灰石龍,一條與玉龍飛劍爭鬥,一條衝著段勍而去。


    葉劍看的窩火,怒喝道:“拿出你真本事來!”


    段勍手中長劍勢頭一變,竟然舞出一叢蒼翠的竹林來,竹枝抖動間,一片片青翠的竹葉激射而出,劍氣一馬當先開道,擊碎石龍,竹葉朝著許雲儒而去。


    許雲儒一跺腳,地麵濺起無數沙石,正要迎著竹葉而去,可剛起身就被劍氣摧毀。


    段勍乘勢追擊,隻見綠影一閃,人已追上了竹葉,滾滾劍氣中,隻見綠影不見段勍。


    許雲儒早拉開拳架,縱身一躍,空中自有磚石迎上墊腳,整個人從空中跳了下來,雙拳高舉,朝著那一團綠影便砸去,如同雙手擊鼓。劍氣蕩然一空,恰逢玉龍撞碎了石龍,趕迴來救主,直逼許雲儒後心。如此,許雲儒不得不收了第二拳,而段勍早已倒在了廣場,敗得幹脆。


    許雲儒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比原來還不如了。”


    “是啊。”段勍慘笑,麵色突然轉狠,“待我贏你一場,你將沒有翻身之日。”


    葉劍怒吼一聲,手中多出一柄長劍,全力朝著許雲儒劈去,劍氣在廣場上掘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常在沒動。


    白楚也沒動,依舊麵帶笑意,遠遠看著。


    許雲儒大驚,趕忙化身金龍,硬生生挨了一劍。不待他反應,葉劍第二劍又至。


    白楚動了,也不見他如何蓄力,隻似閑庭信步般一腳來到兩人中央,一拳擊碎了葉劍的第二劍,迴身單手輕撫龍首,喝一聲“住手!”金龍被死死壓在了地下。


    常在已趕至葉劍身邊。段勍被人帶了下去。


    許雲儒收迴金龍化身,冷冷地看著葉劍:“早晚拆了你這破地方。”


    話音剛落,竹劍堂後山深處的竹海,劍氣肆虐而出,白楚擋在許雲儒身前,如臨大敵。


    葉劍和常在先迴頭去望,再猛地眺望西方。有一白衣翩翩而來,光頭,手持木魚,在竹劍堂遠處站定。


    常在沉聲道:“大師是否給我竹劍堂一個解釋?”


    白衣僧人知言看了看眼竹劍堂的竹海,那珠海中的劍氣緩緩消失。知言將手中木魚輕敲一下,竟沒有聲音。


    不過,葉劍,許雲儒,葉小雪三人心中卻如春雷乍響,驚石入井。


    知言收起木魚,雙手合十,微微低頭行禮,接著轉身就走。


    常在看向白楚,問道:“他這是什麽意思?出手的是他,解開的也是他,有何意義?”


    白楚皺眉搖了搖頭:“猜不透。”


    葉劍猛地醒悟,連忙向後院跑去。


    許雲儒木然站在原地,喃喃道:“莫非是錯覺?”


    白楚開口笑道:“現在你是什麽想法?”


    許雲儒看了眼白楚,自顧自走到一旁的石階上坐下,低頭不語。


    常在吩咐門下弟子整理修複廣場,而後邀白楚再次迴到廳內。


    不多時,葉小雪出來了,什麽話也沒說,徑直走到許雲儒身旁坐定,呆呆地望著在廣場上忙碌的竹劍堂弟子。


    葉劍跟著葉小雪出來,在在遠處呆立半晌,神情落寞,低歎一聲,轉身去了廳內。


    白楚見葉劍走了進來,起身笑道:“葉大劍仙餘威猶存呐。”


    常在隻是笑。


    葉劍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開口道:“你大荒都有什麽好東西?”


    白楚微微一笑,將此行帶來的禮物大致說了一遍,笑道:“這才有大劍仙該有的樣子嘛,不吃虧就是賺了。”


    葉劍沒好氣道:“不吃虧?那是我閨女!”


    白楚笑嗬嗬道:“你也知道大戰再起的後果,咱們這樣心平氣和說話的機會不多了。以後不管是誰離了席,至少我這弟子不會離席,你白撿個便宜,不是賺了?”


    常在突然開口:“難不成,那白衣僧人就打得這主意?”


    葉劍反駁道:“不會的。我知那僧人輕易不會開口。當日他開口,將我三人心間所想推波助瀾成執念,而且更甚,不會隻是想促成這樁婚事。於他無利,說不通。”


    白楚撚須,笑問:“大劍仙何時也這般功利心了?”


    葉劍冷笑:“沒個一兒半女,不知萬縷人情羈絆,這不怪你。誰讓你是妖獸呢。”


    白楚哈哈大笑。


    常在趕緊出來勸架,生怕這兩人再打起來,那竹劍堂今天定會天翻地覆不可。


    白楚道:“白衣僧人的手段,你們無須擔心,多半是針對雲儒,針對我大荒的,你父女二人隻是剛好做了陪襯而已。你們別這樣看我,我暫時也沒想到具體是什麽。”


    常在道:“著白衣僧人來曆不小,想來也是如那女子一般,都是轉世之人。”


    葉劍喃喃道:“媽的,難怪連我也中招了。”


    白楚點點頭,沒有再煽風點火。


    三人正談笑間,許雲儒和葉小雪進來了,各自在白楚和常在下首坐定。


    “想明白啦?”白楚問許雲儒。


    許雲儒點點頭:“想清楚了。就這麽定了。今後我會去赤龍洲。”


    葉劍一拍桌子,瞪著眼:“赤龍洲不行!那將是大戰的中心,你想死,我不攔著,別害我閨女。”


    許雲儒道:“那是對你們來說。對我來說,赤龍洲是最安全的地方。”


    葉劍手舉在半空中落不下去,僵了片刻,自語道:“好像也是。”說罷,輕拍桌麵,喝到:“你來柳葉洲,我給你幾個島,保你無憂。”


    白楚嗬嗬一笑:“那還不如去我大荒呢,整個大荒我都給你。”


    葉劍一臉不快:“你大荒除了妖獸,還有啥?你真當大荒是你白楚一個人說了算?”


    葉小雪囁嚅道:“我都聽他的。”


    葉劍一指自家閨女,怒其不爭正要訓斥,常在趕緊攔下,勸道:“無傷大雅,無傷大雅,你得慢慢習慣。”


    白楚得意地撚須而笑,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


    葉劍仍不死心,說道:“這樣吧,你若來竹劍堂,我五年之內,將竹劍堂交給你。”


    常在咳嗽一聲。


    葉劍仿佛沒聽見,繼續說道:“不但如此,我將我的本事都交給你,如何?”


    白楚嗤笑:“別光說不練,我的本事都早給了。你若真心,還扭捏個什麽,我們難得來一趟,山高路遠的,趁現在傳吧。”


    “能一樣嘛!”葉劍喝道。


    許雲儒開口說道:“劍仙,我不想當。等我在赤龍洲有了落腳的地方,娶迴小雪,我不會再露麵。”


    白楚咳嗽不斷。


    許雲儒看向葉小雪,問道:“行麽?”


    葉小雪輕輕點頭。


    葉劍眼珠一轉,大喜,一拍手說道:“行!咋個不行。”


    白楚一臉惋惜,低聲道:“你咋這樣說呢。”


    隻聽葉劍說道:“這樣吧,錢財什麽的我不缺,也不會要求你什麽。可你在赤龍洲落腳的地方,我有個要求。”


    許雲儒靜等下文,白楚歎息一聲。


    葉劍道:“不要太大,有我腳下這島嶼般大小就成了。小雪自幼生活在島上,住慣大地方了,這點不能受委屈。”


    白楚跳腳叫道:“生一窩小崽子撒歡,也用不了這麽大地方啊!”


    “不願意就算了,我沒意見。”葉劍輕飄飄道。


    葉小雪紅了臉,支支吾吾道:“地方不用太大,又不是什麽宗門勢力,選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就行。”


    葉劍沒理會葉小雪,端起茶往椅子上一靠,優哉遊哉地喝了一口,緩緩說道:“我就這一個要求,你什麽時候達到了,什麽時候來。”


    白楚恨得牙癢癢,如今赤龍洲南北對峙如水火,大小宗門也磨刀霍霍。滅一個宗門,給許雲儒搶塊地來,不是難事。可這不是長久之計,搶了還得防著別人再搶走,後續太費心神了些。


    許雲儒想了想,一口應下:“沒問題。”


    常在和葉劍對視一眼。本想著難為難為許雲儒,讓葉小雪在柳葉洲多待一段時間,差不多了再鬆口。沒想到許雲儒卻一口應下,這可不是兒戲,竹劍堂所在島嶼的麵積不算小了。若放在宗門林立的赤龍洲南部,基本上和碧螺宮本身領地不相上下了。


    葉劍大喜,笑道:“那就這麽定了。話是你自己說的,日後別來求我,沒得商量。”


    許雲儒看向葉小雪,說道:“一年內,我就來。”


    常在笑著搖了搖頭,葉劍更是得意,不過都沒有再捏著時間去逼許雲儒。


    白楚眉頭深皺,帶著許雲儒離開了竹劍堂。


    “心裏有打算了?”白楚問道。


    許雲儒點點頭:“有個地方很適合,隻是會麻煩點。我自己來便是,不用你們幫忙。”


    白楚略一想,笑道:“那成!咱爺倆快跑路吧!”


    “嗯?”許雲儒不明所以。


    竹劍堂後山竹海深處,一道身影攜帶著滾滾劍氣直奔黑水灣而去,與此同時,劍塚內有人朝黑水灣遙遙遞去一劍,似要破開天幕,隨後有人仗劍衝出了劍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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