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之後,又一劍。


    許雲儒沒有理會葉劍先前的約定,葉劍也忘了先前說過隻出一劍的話。


    出拳,出劍,皆由心而發,暢快即可。


    劍光璀璨,許雲儒身形如猿猴,騰挪遊蕩不定,一條脊柱似蛟龍擺尾,集聚又發散出全身的力量,他猩紅的雙眼中,一條金色的細線隱約豎起在瞳孔內,威勢無雙。


    小不點見了之後,不由自主地往葉劍身邊靠了靠,不敢再直視許雲儒。


    頃刻間,許雲儒與劍光相遇,三拳遞出,劍光直接退出島外。


    葉劍手中長劍一抖,劍光頹勢一止,又重新撞向許雲儒。


    許雲儒雙臂皆已垂在肩下,他早料到劍光會再度歸來,於是早早躍起,在空中以左腳為軸心,俯身扭腰轉了半圈,右腳直踢出去,企圖將劍光擋在島外。


    一腳踢出,如蚍蜉撼樹,劍光絲毫不動,來勢反而更兇。


    劍氣無孔不入,法袍流光暗淡,法袍下的衣衫瞬間破損不堪,就連他從小打熬出的武夫體魄,此時也開始往外滲出粒粒血珠。


    右腳無功而返,左腳繼續跟上,又一次無功而返後,許雲儒朝著近在咫尺的劍光,先是猛地矮身跨出一步,接著順勢起身,企圖以肩頭一撞之力,撼動劍光。許雲儒消耗不小,劍光中的劍氣損耗也頗多,這一撞之下,見光似有崩碎的趨勢。


    許雲儒毫不猶豫,如羅漢撞鍾般,一腦袋撞上了劍光。


    荒島之上,光華大作,劍氣肆意橫行。


    劍氣散至葉劍身前自動消散,而許雲儒則如一道流光般,墜落至荒島上。


    小不點趕忙跑去查看,發現許雲儒並無性命之憂,這才鬆了口氣。


    此時的許雲儒,法袍破損,法袍下的衣衫隻餘片縷,四肢盡折,白骨裸露在外,完好的皮膚上,烏黑的血珠自毛孔中滲出,模樣看起來淒慘無比。


    葉劍走上前看了眼許雲儒,扔給小不點一瓶藥膏,吩咐道:“給他塗上。”


    “多謝。”


    許雲儒用眼神製止了小不點揭開他法袍的動作,隨後艱難地開口衝葉劍說道。


    他這次恢複的很快,落地時眼神已恢複清明,隻是瞳孔中的金線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又濃了幾分的血霧。


    葉劍黑著臉道:“再敢欺負我閨女,看我不砍死你”,說完便禦劍離去。


    許雲儒委屈,當他不說,更不敢說。


    隻好長舒一口氣,心裏暗自慶幸還好接了劍,方才葉劍一出手,他就知道葉劍並無殺意,第二劍更是幫助他又淬煉了一次體魄,因而出言相謝。至於葉劍出劍之前的殺意,許雲儒不確定,葉劍會不會真的殺了自己,但他敢肯定,如果自己當時逃跑或求饒的話,現在估計不死也殘了。


    小不點嗅了嗅葉劍給的藥膏,滿臉疑惑,確實是挺好的東西,為什麽不用呢?


    葉劍走遠之後,許雲儒這才讓小不點掀開他破損的法袍,將藥膏塗在身上。


    法袍一掀開,許雲儒心口一個鮮紅的印記,十分刺眼,由此吸引了小不點的注意。


    “這東西不能讓外人瞧見,不然麻煩很大。”許雲儒解釋道。


    小不點咯咯一笑,應該是聽懂了。


    一夜過去,許雲儒憑借自己超強的恢複能力,以及葉劍留下的藥膏,骨肉重生,傷勢已好了個大概,隻是苦於無法出海,暫時被困在了島上。


    葉劍剛迴到竹劍堂,常在就趕來詢問情況,葉劍道:“那小兔崽子沒跑,而且還接了我兩劍。”


    “兩劍?不是說好他要是不跑,你就出一劍的嗎?”常在問道。


    葉劍笑道:“我七境修為一劍,他基本沒事,還要反過來向我出拳,然後我就以八境修為又遞出了一劍。痛快!”


    常在大驚,一邊給葉劍使眼色,一邊說道:“什麽?!他現在情況可還好?”


    葉劍悄悄瞥了眼後堂,滿不在乎道:“放心,我留了手的。那小兔崽子也算是接下了,就是受了點皮肉之苦,不礙事的。”


    在後堂側耳傾聽的葉小雪,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自己惹出的事,幸好沒要了那狗賊的命,不過教訓一下他,還是應該的。


    葉小雪悄悄離去後,常在低聲問道:“你有何打算?”


    葉劍道:“他是散修,這點倒還好。不過就是現在修為低了些,等他到了上三境再說吧,相比之下,外麵還算是安全的。”


    常在道:“那要不要我派人去盯著?”


    “不用,他現在還不值得我們下重注。”葉劍擺了擺手迴絕道。


    柳葉洲書院。


    陸雲溪尋找許雲儒一夜未果,有些焦急的她,突然聽到了葉劍昨晚連出兩劍的消息,好奇打聽之下,才知道讓葉劍出劍的對象就是許雲儒。


    葉汐連忙找來船隻,陪著陸雲溪一起出海。


    一路上,陸雲溪臉色陰沉,始終沒有說話,騶吾感受到陸雲溪氣息的變化,嚇得縮成了一個團。


    葉汐權衡許久,說道:“竹劍堂的氣量沒有那麽小,葉劍出劍肯定有其他的原因,不過有了昨天清晨的事,相信葉劍肯定要顧忌名聲,所以不會下死手的,你不要擔心。”


    陸雲溪看了葉汐一看,葉汐隻好乖乖地閉了嘴。


    葉汐想不明白,到底是何原因,讓葉劍不顧身份向一個巡山境出劍,難道許雲儒傷了葉小雪?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理由能讓葉劍如此憤怒了。想到此處,葉汐看了眼陸雲溪,隻是沒敢將心中的猜測說出來,同時心裏也擔心起葉小雪來,要是葉小雪真的被許雲儒打傷,那自己也不會放過他。


    心事重重的倆人,到了荒島已是黃昏,可島上並沒有人。


    荒島上昨晚大戰的痕跡依舊如新,碎石地上的血跡觸目驚心,可倆人將荒島翻了個遍,就是找不到許雲儒的蹤跡。


    陸雲溪望著被劍氣毀壞的樹木草石,說道:“出劍者,八境的水準應該是有了。”


    葉汐皺眉道:“看來事情確實比較嚴重,許兄雖說不弱於金丹,但麵對八境修為的一劍,還是……”


    葉汐沒敢再往下說。


    陸雲溪卻說道:“估計他已經去了別處,咱們先迴。另外我拜托你一件事,迴去之後能幫我打聽下具體的消息嗎?”


    葉汐沉默了,看起來有些為難。


    陸雲溪道:“我不清楚你和竹劍堂的事,但還請你幫幫我,他的生死真的對我很重要。”


    葉汐突然笑了,故作輕鬆道:“也沒什麽事,我迴去問問葉劍便是,正好我也想知道葉劍出劍的原因。”


    陸雲溪沒有推辭,直言道:“欠你個人情。”


    葉汐知道她若不是真的沒有了辦法,不會輕易向他開口,所以笑道:“人情到談不上。”


    陸雲溪沒有多說,又心事重重的踏上了歸程。


    倆人熬了一夜,樓船到岸後,葉汐直奔竹劍堂而去。


    當葉汐離開竹劍堂時,神色古怪,葉劍則是有些憂慮,看來不得不重新考慮,常在昨天的那個提議了。


    葉汐迴到書院,陸雲溪早已等待多時。


    葉汐隻說葉劍之所以出劍,和李秋山向她出劍一樣,都是存著幫扶後輩一把的心思,所以許雲儒並沒有危險。而據竹劍堂的消息稱,許雲儒現在已基本康複,並且上了一艘路過的海船,這艘海船去往海寇的勢力範圍,現在估計已到了那邊。


    葉汐有些心虛,但許雲儒和葉小雪的事,他覺得還是讓許雲儒自己跟陸雲溪解釋的好,以免在他這失之毫厘,差之千裏。


    好在陸雲溪沒看出什麽,隻是道過謝,就快步離去,看樣子是要去找書院院長。


    葉汐目送陸雲溪離開,喃喃自語道:“妹夫?不管是為了葉小雪,還是為了陸雲溪,下次見了你,不問劍一次,好像說不過去啊。”


    柳葉洲西南,沉劍潭。


    沉劍潭是柳葉洲海寇地盤內的港口之一,此地不但可以停靠仙家的大型樓船,還可以停靠尋常的大型海船。因此,這裏來往的船隻,多是輾轉於柳葉洲境內的商船和漁船,客船則很少,不過這裏也算是柳葉洲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山上修士和凡人來往最是頻繁。


    許雲儒在荒島上被一艘大型漁船所救,漁船最後就停在了這沉劍潭港口。


    船老大說要在這裏休整數天,才會再次上路,許雲儒隻好與眾人辭別,去尋找別的船隻。


    一番打聽之下,許雲儒得知這港口的客船很少,來的都是停船在此地歇腳的生意人,大家都有船,所以客船一個月才會到這裏一次。


    許雲儒不得不在這裏暫住了下來,暗罵倒黴的同時,不禁懷念起有張三在身邊的日子。


    想當時,張三跟在自己身邊,自己哪會走哪都挨打?自己又什麽時候為錢發過愁,不都是墨玉長腳般主動送上門?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找的五行之屬,哪次不也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許雲儒尋找五行之屬,時間也不短了,可到現在也隻找到了水火屬性的,其餘三樣一點線索都沒有,一想到被鐵索困在地底的那人,他不免有些著急和愧疚。


    項伯作為海寇勢力中的九境強者,這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海寇消息最是靈通。


    他千辛萬苦去找項伯,為的就是通過項伯,在海寇那邊打聽出線索來,看看有沒有機會再找到一兩件五行之屬。


    至於郭果,許雲儒知道掌控著墨玉加工的柳葉洲郭家,能量自然不會小了,但他仔細想過之後,還是覺得不要和郭果接觸太多的好,畢竟商人逐利輕義,他最反感這一點。


    許雲儒在沉劍潭港口待了七八天,不僅客船沒來,就是經過項伯所在島嶼的船也沒有一艘,這讓許雲儒大為惱火。


    這天,許雲儒像往常一樣在港口溜達,打聽著自己能搭乘的船隻時,一艘滿載貨物的巨大樓船,在港口內停了下來,船上鮮豔的“乜”字牙旗,在風中翻卷著。


    “乜”,說明這艘貨船,正是來自乜三刀那一股海寇勢力。


    海寇陣營起先亂糟糟,如今規模漸大,劍修們圍剿不得,便與其緩和了局勢,這也使得海寇的實力和財力,都有了爆發式的增長。再加上,有柳葉洲劍修的認可,這些本是山上山下均無處可去的棄徒,終於重新有了能見光的身份,一時間也都展現出了洗心革麵的姿態。


    因此,許雲儒才敢去拜訪項伯,才敢在此時,湊上前去詢問這艘船能不能捎自己一程。


    還沒等他走近,這艘剛靠港停下的渡船上就出現了一個身影,一個讓許雲儒一直想揪住他衣領,問上一句“為什?”的身影。


    李熙正,前任溪亭學堂商隊的護衛首領,現在竟然在乜三刀手下做事。


    當初,李熙正在尺八圍攻溪山書院前夕叛逃,船上除了初入商隊的許雲儒安然無恙外,其他人要麽已經身死,要麽不知所蹤。許雲儒至今還清晰地記得商隊船上的那些人,他發誓要替這些人問一問李熙正,為什麽要叛逃,為什麽對手足持刀相向,以及心中可有絲毫愧疚。


    許雲儒心中有氣難平,胸膛起伏的厲害,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盯著樓船上的李熙正。


    小不點察覺到了許雲儒的異常,她被許雲儒握住的手,不由緊了緊,許雲儒這才稍稍平複了心情,覺得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自己就這樣走上去質問,保不齊會被圍攻毆打。


    李熙正察覺到有人看他的目光不對,於是順勢看去,結果隻看見了一個拉著孩子離去的背影。


    他恍惚覺得這個背影很是熟悉,仔細想了想,又沒什麽結果,也就沒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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