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梅朵的姐姐被捉走了。原本跟著陳醉出來救人的虺文,半途迴頭殺了個迴馬槍,也不知這老妖怎麽瞧出破綻的,誰都沒動,單單捉了玉瓊小姑娘和那條白尾龍犬。


    螣蛇乘霧,白骨如山。


    漫空飛雲卷,陰煞狂風嘯。


    陳醉和龍澤梅朵駕車奔出大山時,菅磐峽的白骨法相已經同虺文的螣蛇真身纏鬥在一起。


    兩個老怪物邊打邊理論,都在試圖勸服對方。


    “老鬼,你相信我,那陳師道得了神符門道統傳承秉持天道,修為境界已達妙不可言之聖境,你跟著這小子混沒有前途。”虺文龐大妖軀在雲中扭動,口吐藍光抵擋白骨魔軀。


    “莫要說他傳承的隻是陳青雲的道統,即便他是陳青雲複生,也不可能助我逆道翻天。”菅磐峽道:“老虺,你我都清楚,陰煞鬼道並非證道之途,修到了我這個境界便到頂了......”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伸出白骨嶙峋的大手猛然扯開霧靄,斷喝道:“往事已矣,如今既然道不相同,廢話就不必說了,把人交給我,隨你離去。”


    “這小姑娘是純靈道體,必是某個大人物的法外化身轉生體,吃了她,說不定我就能破開古精奇留在我體內的封印。”虺文道:“就算不能,吞了她對我來說也是一樁天道福澤。”


    “你都說她是大人物的轉生體,吃了她就等於吃了個活菩薩,老虺,以你現在的狀態當得起嗎?”白骨法相的巨靈大手下壓,虺文口中的藍光奮力抵禦,卻明顯落在了下風。


    “不吃她也行。”虺文龐大的螣蛇妖軀快速扭動,鱗甲摩擦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續道:“你得把神符門至寶浮空天舟的下落告訴我,找到了天舟,便把這小姑娘還給你們。”


    “那要師尊同意才可以。”


    虺文歎道:“老鬼,你執念太深,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好似你我這般長生不朽者,餐風飲露,不食五穀,歲享天年,縱橫江湖,何其逍遙自在,何苦被那世俗恩怨牽絆?”


    言外之意,還是在勸說菅磐峽放下恩怨執念,與它一起投靠到陳師道麾下,求個長生自在。


    “木無根不立,水無源不流。”菅磐峽道:“老夫是有祖宗的,而況且天人雖壽,仍有盡時,所謂長生不死在天道大劫麵前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大衍之術歸於窮無,即便是萬古長存的道君聖人們也都在拚命尋求避劫之道,對我來說,唯有血脈相承人丁興旺才是存續之道,現在,老夫的道已經斷了!”


    “你就認定了陳醉的那個什麽格物之道能讓你超凡入聖?”虺文道:“他那些小把戲看著新奇,其實都需借助符文陣道才能發揮威能,而要說符文陣道,天底下沒人能跟陳師道相提並論。”


    “老虺,你還是省掉沒用的口舌吧。”菅磐峽道:“師尊的格物之道是令凡人成聖的勝天之道,老夫初窺門徑,便已看到大道高遠,豈是你這無知老蛇能妄加評斷的,從今起你我兄弟,橋歸橋,路歸路,互不幹涉。”又道:“今天你想在老夫麵前將師尊要保的人帶走,那是絕無可能。”


    “頑固的老鬼,怎麽說才能讓你明白呢,要知道你那位師尊本事再大也折騰不出中州大陸去。”虺文道:“而咱們的道行也就在天穹法界內能施展,遲早你我都要迴到中州大陸,天道壓製下誰都不是陳師道的敵手,到時候秋後算賬,陳醉做錯了也無妨,畢竟人家是父子,陳師道用你我卻隻這麽一迴,所以機會對你我來說隻有這一次。”


    “立場怎麽站是師尊決定的,老夫隻管動手抓人。”菅磐峽的白骨法相冒出團團煙氣,下手再不容情。雪白好似一根根玉柱似的手指表麵泛起黑色死光,寒氣森森,步步緊逼,壓迫的虺文口中噴出的藍光節節敗退。


    “好!”伴著一聲絕望憤怒的暴喝,天空中的氤氳霧霾一淡,虺文已經收了法身化形成孩童。


    菅磐峽也收了白骨真身,來到虺文麵前,問道:“人呢?”


    虺文道:“之前就藏在那邊的洞裏,現在已經被人捉著去了破難王城。”


    陳醉和龍澤梅朵驅車趕到,菅磐峽趕忙上前匯報道:“師尊,那女孩子被費羨書帶走去破難王城了,弟子讓這老蛇纏住,追之不及,讓他給走了。”


    菅老鬼對陳醉近乎病態的忠誠,與其說是源自陳醉帶給他的希望,倒不如說源於對自身的絕望。他如此堅定不移的相信陳醉的格物之道,更多是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心。因為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陳醉每展示一次不可思議之舉,他的這份狂熱信任便會成倍增加一次。


    陳醉破壞五龍殺神陣的舉動對他來說其實不算多了不起,但他看重的是陳醉本身的修為和神火彈爆發的威力超越了他對法陣威力認知。他認定了這是格物之道運用得法帶來的神奇。神火彈是凡人都能操縱的武器,卻發揮出了大修士才能掌控的法器的威能。那爆炸的威力縱然達不到通天仙寶的級數,卻也超過了先天靈寶的水準。


    修真界的仙器法寶一向有三個級別,第三級別的先天靈寶,第二級別的叫通天仙寶和頂級的混元道寶。在當下的人間界而言,每個級別的法寶都十分難能可貴。實際上,在江湖上具有攻擊和防禦實用價值的法器都難得一見。


    霍鳴嬋那般得陳醉寵愛,手中也不過一柄殘月龍鱗劍,還是她自己憑一口自身本命仙元培養成的先天靈寶級別的法劍。天刀葉斬威名遠播於江湖,手中那口雷動作為天刀門的鎮派之寶,也不過是初級的通天仙寶。菅磐峽的鳳尾七截劍在三界內大大有名,是著名的攻擊類法器之一,但也隻是通天仙寶級別的。


    陳醉的神火彈,每一顆都能爆出通天仙寶法器攻擊的威力,這樣的神通本領遠遠超出了菅老鬼對法寶仙器的理解。自然而然的被他歸納為是格物之道帶來的神奇。


    “不是你的錯。”陳醉微微額首,轉臉看向虺文,嘿嘿一笑,道:“你就那麽看好陳師道能得中州天下?”


    虺文又恢複了稚子孩童的模樣,鼻孔朝天哼了一聲,不屑的看著陳醉,道:“不是能得中州天下,而是能恢複昔日聖劍王朝橫掃域內八荒的盛況。”又道:“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放在兩千三百年前,那神符門不要說道統傳承,便是收一個山門弟子進去,都能讓天下群雄爭破頭,你聽我一句奉勸,還是及早迴頭才對你最有利。”


    “如果可以迴頭,又何必等到今天?”陳醉想起了許多往事,陳師道對不起的不是自己,而是聶錦兒和吉祥鎮上那些死難者,淡然道:“有些錯誤可以挽迴,有些則不能。”


    “還是太年輕了啊。”虺文歎了口氣,似是憐憫又似可惜,看著陳醉道:“陳公子,你可聽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僅聽過,我還親身經曆過了。”陳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陳師道眼中最主要的大敵始終是天界神國,我縱然有些才幹,但始終是個先天凡胎。”


    “不錯!”虺文嗆聲道:“凡人始終是凡人,任憑你如何驚才絕豔,修不成神力在身,便始終是個下界的螻蟻,道君聖者麵前,你那些小把戲根本不值一提,上界一個神降術弄一場風雷大災就能毀了人間多少城郭,再或者來一座齊天陣,弄下幾萬龍象天兵來,把你的煉鋒城殺個幹幹淨淨,也不過是神國大能們一念之間的事。”


    “被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那個代表天界神國在人間界的意誌的天機樓主貌似跟我是一個陣營的。”陳醉道:“如果我的煉鋒城真如你說的這般不堪一擊,酈鳳竹又何必主動找我聯手?”


    “若非有陳師道這個天道大敵擋在前麵,你以為神國那些老魔頭會容下你這個勝天凡夫?”虺文道:“你雖有些特殊手段,但畢竟隻是個跳不出人間臼巢的凡夫俗子,目下隻是恰逢其會夾在兩大勢力當中生存罷了,比起天界神國來,南陳高祖皇帝和天師堂的泓又大天師一方真正可靠的依托。”


    這老賴皮蛇還真對得住陳師道把它放出來,口才著實了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又道:“昔日霍補天和炎宗矩兩位大能與妖皇龍帝大戰,慘勝後卻遭一元道君為首的神國諸聖暗算,這才各自施展一氣化三的大道神通轉生為封天六聖,各領人間界金木水火土風六條大道,這便是天師堂六聖的由來......”


    陳醉無禮打斷他的話,道:“老生常談,你想勸說我歸降陳師道,最好說點我不知道的。”


    虺文道:“天下局勢是明擺著的,三界之內能與天界神國抗衡的力量隻有兩股,其一是魔國餘孽,其二是聖劍王朝殘餘勢力,魔國餘孽的勢力散落於寰宇之內,暫時不過一盤散沙,而你小小的煉鋒城,就算聯合了西戎汗國和天穹八部,也都隻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凡夫俗子之流,想要獨立於這神國和聖劍兩大勢力之外,豈非是癡人說夢?”


    “說來說去,還是在說仙凡有別,凡人就該甘心情願做天人修士們手底下的螻蟻?”


    “不然呢?”虺文道:“你也算是得道之人,更應該清楚仙凡之別永不可逆!”


    “我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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