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魔?大概是神不喜歡的人,或者是做了神不喜歡的事的人。


    據說很多人被稱為魔,是因為他們殺了很多人,並被認為做了許多天理不容的邪惡勾當。陳醉以前對此是深信不疑的,但現在,他已經知道其實神也殺人,而且有時候殺的更多,並美其名曰為替天行道。


    所以殺人並不能是被稱為魔的原因。


    比如炎都大陣下鎮壓的魔國人,陳醉很清楚,他們隻是一群堅持天道聖主信仰,反對上古十大神族的人。又比如龍首山的鎮妖大陣下的十萬妖國,他們被稱為妖,也隻是因為與十大神族不是同類,甚至他們還幫過所謂的神們。


    再比如陳醉自己,在自負神之子的南陳太子眼中,他就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但在煉鋒城八十萬人丁和百萬山戎部族人心中,他甚至比神的地位還崇高。


    是魔還是神?


    誰又能說得清?


    龍馬戰車一路西去,道路在腳下不斷收縮又不斷延伸,不知道哪裏才是盡頭。


    阿熊在前麵趕車,車廂裏極寬敞,隻有陳醉,霍鳴嬋和酈鳳竹三個人。


    陳醉趴靠在車廂尾部的欄杆上,看著不斷被拋在後麵的道路,腦子裏胡思亂想著。霍鳴嬋在左緊挨著他,不說話隻是安靜的陪伴。車廂內明明還有許多空間,但酈鳳竹偏偏坐在了陳醉右邊。


    “你的東征軍跑去了天穹高原,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酈鳳竹終於顯按捺不住問道。


    “就這麽一路向西不是挺好的?”陳醉忽然咧嘴一笑,有點猥瑣。卻是無意中被一路向西四個字勾起了夢中人生中的某段記憶。一路向西炮火連天。


    “你笑什麽?”酈鳳竹狐疑問道。


    “沒笑什麽。”陳醉淡定迴答。


    “他剛才笑的很欠打。”酈鳳竹對霍鳴嬋說道:“你也看見了吧?”


    “你跟他鬥嘴不要扯上我。”霍鳴嬋抿嘴偷笑,道:“我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


    陳醉道:“宜州有座兩界山,風景不錯,你們要不要陪我去瞧瞧?”


    霍鳴嬋道:“好呀。”


    酈鳳竹則皺眉道:“你又想耍什麽鬼名堂?”她吃了一次虧,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陳醉笑道:“你若對我不放心,不如自己迴落日城去。”


    “休想!”酈鳳竹沒好氣道:“就因為不放心,所以才要親自盯著你。”


    霍鳴嬋道:“兩界山,我好像在冰輪閣的典籍中看到過相關記載。”


    “那裏是遠古時期的古戰場。”酈鳳竹道:“你去那裏做什麽?”


    “好奇。”陳醉道:“離火宗的郝遙奇對我說,有一個金屬傀儡盤踞在離火宗的山門道場,我想去看看。”


    “金屬傀儡?”酈鳳竹皺眉思索了片刻,看向嬋兒,問道:“冰輪閣的奇物誌裏有沒有相關記載?”


    霍鳴嬋搖頭道:“沒印象。”又猜測道:“有道是人獸有魂,五行有靈,故萬物皆有神,獸老成妖,物老則成精,既然是金屬傀儡,或許是一隻地脈金怪覺醒了靈智生成的精怪?”


    酈鳳竹道:“如果是先天金精,那也算一個寶物了。”


    霍鳴嬋搖頭道:“我也就是亂猜的,聽上去不太像那麽迴事,那個郝遙奇說這金屬傀儡能發出古怪的聲音亂人心智,還懂得采納日月精華,這可不像是尋常的精怪所為。”


    陳醉道:“那就不用猜了,到底是什麽,到了地方一看便知。”


    酈鳳竹笑道:“說不定看了以後更糊塗。”話鋒一轉,又問道:“陳醉,你就打算這麽不務正業的亂跑,丟下落日西都一大攤子事兒嗎?”


    “怎麽是不務正業的亂跑呢?”陳醉道:“你剛才也說了,我的東征軍被屍神趕到天穹高原上了,咱們現在趕往宜州,接下來也會上天穹高原,直到追迴我的大軍再迴頭繼續東征大計。”


    “我覺得這樣很不妥。”酈鳳竹正色道:“陳醉,你該知道現在是擴大西趙版圖的最佳時機,如今大趙江山局勢為妙,炎都和落日城都自稱是趙氏正統,最終誰主神器尚在兩可之間,天下諸侯多在觀望,此時占據上風,必定能占得先機,而據我所知炎都方麵一直在積極備戰。”


    “積極備戰的隻有泓又大天師,趙俸炆和魏無極可不是這麽想的。”陳醉道:“炎都氣數未盡,這個時候打過去,就算贏下幾場戰爭,在戰略上也勢必會造成極大損耗,我眼中的敵人從來不是魏無極和趙俸炆之流。”


    “你也說過,樹欲靜而風不止。”酈鳳竹道:“你不打,人家卻想打,你可知道泓又大天師去過大趙神廟了?”


    “他去神廟做什麽?”陳醉奇怪問道:“發生在炎都的事情,你在龍首山又是怎麽知道的?”


    “你這問題問的真蠢,也不想想那神廟是做什麽的?”酈鳳竹道:“諸葛隨雲每日都會將人間界動態上報神國,我自然有發自接到相關消息,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就不想知道泓又大天師跑到神廟要做什麽?”


    “原來幫著諸葛隨雲在人間界謀到這個差事的人就是你們”陳醉道:“那位大天師究竟想做什麽?”


    “借天運。”酈鳳竹語氣嚴肅道:“他要釋放趙氏龍脈皇氣來為趙俸炆本該短命的王朝強行增加氣數。”


    “你說的具體些。”陳醉道。


    酈鳳竹道:“意思就是炎都方麵今年的天運極差,糧食減產嚴重,律政不通,人氣不合,並不適合發動戰爭,也擋不住你們的進攻,所以泓又大天師要釋放黑龍帝鎮守的皇城地氣來逆天改命,為趙俸炆的帝運續命。”


    “懂了。”陳醉點頭道:“他這是要跟我打仗。”


    酈鳳竹道:“你還是沒明白,趙氏的龍脈皇氣乃是當年玄天宗的玄機老祖飛升補天界之前布下的山河法陣匯聚形成,這座山河法陣是鎮壓聖劍王朝的氣運命數的關鍵。”


    “然後呢?”陳醉道:“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但事情發生在萬裏之外的炎都,我又能做什麽?”


    “既然知道了,你就應該全力以赴幫助我阻止他們。”酈鳳竹道:“你得迴到落日城,再組織一支東征軍,在泓又大天師的計劃得手前,盡快拿下炎都!”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陳醉道:“現在倉促組軍進行東征計劃,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大,而目前我手裏有兩萬稽查司暗線潛伏在那邊,完全可以從容布置,待一切準備妥當了再尋機動手。”


    “因為泓又大天師就是聖劍餘孽!”酈鳳竹語出驚人道:“而聖劍王朝正是當年魔族餘孽反撲後建立的。”又道:“如果讓他破壞了山河法陣,聖劍餘孽就會死灰複燃!”


    “你這麽一說我就有些明白了。”陳醉道:“封天六聖的埋骨地在翠屏山,那裏一直是泓又大天師的法界山門,原來他做這麽多事,都是為了能重現聖劍王朝。”


    “也有可能是為了複活封天六聖!”酈鳳竹道:“你應該能想象得到一旦他成功了,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封天六聖曾經聯手封天兩千載,對於補天界來說,那是一段不堪迴首的至暗歲月。


    “這天下的水會變得更渾。”


    陳醉道:“我記得有人對我說過,魏無極是身負聖劍王朝氣運的人,你手下有八大天人,為什麽不把他直接宰了?”


    酈鳳竹道:“殺一個魏無極意義不大,這人除了繼承了魏氏血脈外,其實挺蠢的,留著他比殺了他更有利,隻有殺死泓又大天師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可惜泓又大天師本人實力強大,虛神覆蓋下,根本找不到接近圍毆他的機會,而且他幾乎從不離開聖塚,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我手下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怪不得你會站到我這邊。”陳醉笑道:“原來是因為你們已經不可能跟炎都方麵站在一起。”


    “是的,除了你,我別無選擇。”


    “從前趙俸侾在的時候還能與他形成製衡。”酈鳳竹並不否認陳醉的說法,繼續說道:“他們兩個都是虛神道境,彼此相互忌憚,同時又都把陳師道看作大敵,現在趙俸侾忽然離開了......”


    “不是還有鏡空月和我外公坐鎮炎都嗎?”陳醉道:“難道還守不住?”


    “隻是暫時守得住。”酈鳳竹道:“但是龍帝並不在我的掌控內。”又道:“泓又大天師是斬經堂主,已經命令諸葛隨雲去對付龍帝。”


    “連泓又大天師自己都辦不到的事情,憑一個諸葛隨雲就想辦到?”陳醉十分懷疑。


    酈鳳竹道:“諸葛隨雲當然沒有這個實力,但是斬經堂控製的山河法陣卻有這個權力拒絕龍帝進入,龍帝如今就在山河法陣內,隻要想法子把他從法陣中引出來,再憑天師堂控製法陣的信物關閉大陣,他便是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可奈何。”


    “這個諸葛隨雲不是你的人嗎?”陳醉笑道:“為什麽會聽命於泓又大天師?”


    “正因為他是我的人,這個計劃才沒有立刻實施。”酈鳳竹道:“但是他畢竟權力有限,所以拖延不了多久。”


    正說到這裏,忽然嬋兒黛眉一蹙,道:“前麵來客人了。”


    陳醉也覺察到了,道:“惡客。”


    十裏之外,一團光焰升起,浩如烈日,淩空一轉,直奔龍馬戰車砸過來。


    陳醉坐在車裏,以神念覺察,對外麵的情況了然於胸,淡定的對阿熊吩咐道:“啟動幹冰護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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