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天道究竟是什麽?


    天地不仁,以萬物如芻狗,意思是說天道無情又最公平,把世間萬物都看作沒有生命的貢品,任其自然發展,不存在任何偏好,那為什麽會產生壓製人之修為進化的意誌?


    經常聽到的一句話,大道在人間,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所謂大道,所指的究竟是修行法則?還是某個擁有個人意誌的強大存在?


    陳醉繼續想到,極西大陸的天和中州大陸的有什麽不同?他們所謂的神國天堂和這邊的天界有什麽差別?為什麽他們那邊的修士突破人間極限境界後是升入天堂,而非麵對天劫?


    是不是說他們那邊主導一切的天道意誌跟中州大陸的是不同的?


    忽然想到那句話:真理隻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裏。


    如果大道法則是掌握在某個強者手中的,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極西大陸和中州大陸存在著兩個天道意誌,對待世間修士,分別采取了兩種不同的對待方式。


    極西大陸的天道意誌對跨入神域的修士采取的是收納或吞噬。


    而中州大陸這邊的則是幹脆消滅。


    這麽算起來,這邊所謂的天界似乎也不過是強者們的一個避難所。


    那些渡劫破空的強者飛升到天界後為什麽需要重修?他們之前積累的足以打破虛空的大量天地元力去了哪裏?


    陳醉覺得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一些這個世界的真相。


    道意五重之後,無論是外在的感知覺力,還是內在的思感念力都大大增強,雖然不能與天地元力建立溝通,卻能清楚的感知到一定範圍內的元力物性和變化規律。這是否意味著如果自己可用修習真元,就能夠成為這個範圍內小天地的主宰?


    按照這個理論,是不是說這個執掌天道意誌的存在所能掌控的範圍就是整個中州大陸?而在極西大陸上則還存在著另一個執掌天道法則的存在,那個強大的人物締造了極西大陸和那裏的一切?


    成藥師說過,當年的中州大陸存在過一位天道聖主,他按照天道演化規律締造了這個世界。後來卻被自己座下九個領悟了大道法則的強大弟子聯手殺掉了。魔王九幽承襲其道締造了十方魔國,率座下十二魔徒與九大聖人作戰......


    拂曉時分,天光將明未明時。


    東北方向出現一列火光,筆直的向陳醉等人所在的方位馳來。


    陳醉停下思索,把睡熟了的孟立熊喚醒,吩咐道:“來客人了,準備迎敵!”


    孟立熊憑著獵手的本能瞬間警醒,一骨碌身坐起,順手抽出車轅內藏著的大槊,右手取大刀,沿著陳醉指引的方向全神貫注。以他的道意修養還感知不到地平線之外的事物。所以有些茫然。


    玉章京和王富貴也跟著警醒過來,也都還沒有覺察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來了。”梅麗爾對同樣對敵情沒什麽知覺的貝奧武夫說道:“十八騎,最前麵的是一匹雷馬。”


    “是他追來了。”貝奧武夫看一眼虛弱無力的布特拉格諾,眼中閃過決絕之色,道:“一會兒你不要出手,他們要的是我的人頭,隻要我死了便不會有戰爭。”


    梅麗爾淚眼婆娑,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的搖頭。


    “屁話。”陳醉走過來冷然說道:“既然敢踩到我的地盤上,管他是什麽騎士都不要想活著迴去,你們兩個什麽都不必說不必做,隻看著來人怎麽死就好。”


    貝奧武夫有些詫異的看著陳醉,問道:“您不是魔法師,卻怎麽會比梅麗爾更早覺察到他們?”


    “你知道為什麽你每次與布特拉格諾聯手跟趙俸侾交手都絲毫看不到勝機嗎?”


    貝奧武夫搖搖頭。


    陳醉又問道:“那你知道之前在定州城下為什麽會輸給比你年老許多的葉斬嗎?”


    貝奧武夫無奈的攤攤手,道:“或許是運氣?”


    陳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奧秘在這裏,你的精神感知不夠靈敏,如果你能跟我們一樣,你就根本不會跟趙俸侾交手,更不會敗給處在突破邊緣,連八成功力都不敢發揮的葉老將軍。”


    “葉斬隻用了不到八成功力就擊敗了我?”


    “不要以為隻有你會放水。”陳醉道:“葉斬現在正處在一個關鍵的階段,隨時可能引發五雷轟頂的天劫,輕易不會與勢均力敵的對手較量,他肯跟你交手,本身就說明了你的實力還不足以讓他拿出全部實力。”


    “作為一名騎士,我不能接受您這樣的說法。”


    陳醉道:“不管你接受與否,這都是事實,在中州大陸,所有修士都會很重視精神修養的境界,如果你還想在這條路上更進一步,就必須更了解人體與宇宙蒼生。”


    “像魔法師一樣冥想?”貝奧武夫感到陳醉的說法有些不可思議。


    在極西大陸,騎士和劍士都以修煉鬥氣為主,他們篤信的提升模式是量的積累帶來質變效應。堅信隻要專心修煉不斷積累鬥氣,就可以逐漸提升鬥氣的水平,達到更高層級。


    陳醉點點頭,轉臉麵向東北方,道:“我先解決追兵,等咱們迴到煉鋒城以後再慢慢跟你說。”


    追兵將至,孟立熊已經能看清楚隊伍最前端那人坐騎的樣子。那是一匹通體寶藍色,足踩四點白雲的靈駒寶馬。


    王富貴騎上了追風,主動請纓道:“我先去會會他!”說罷,不等陳醉和玉章京點頭便催馬迎了上去。


    陳醉看一眼玉章京,見他沒什麽表示,知道他是對王富貴的實力深具信心。


    他們主仆曾衝出羅刹軍大營,主要靠的就是王富貴的個人武力。


    陳醉知道王富貴很強,也許不在費蓮生那些成名江湖已久的大高手之下,所以同樣對他很有信心。


    王富貴用的是棍,他的棍有一個陳醉曾如雷貫耳的名頭:棍名天機。


    這一路上他曾向孟立熊展示過,在他自以為單獨私密的情況下。陳醉知道他是想秘傳絕技給孟立熊,便沒有阻攔。當時孟立熊不肯欠他的,就把隨身裝備的八支神火箭送給他以做交換。


    許多年前,王富貴家還是蘄州軍戶的時候,武威王開府建衙,遴選三十六條好漢入府。每人傳授了一身足以成就超品境界的絕學。這王富貴便是其中之一,在三十六項絕技中他選擇了鎮天伏魔棍法。


    三十年過去了,當年的開府三十六子,戰死的戰死,升官的升官,王富貴在官至天武騎軍槍棒教頭後,為了方便搜尋仇家下落,選擇了加入洞香春,做了一名密諜,一直留在玉章京朱建華身邊。


    這個四十八歲的中年男人,生了一副平凡近猥瑣的臉孔,很容易讓人忽視掉。


    正如他那條貌似平凡卻能伸縮自如的天機棍。


    他隻是武威王麾下寂寂無名的一個小人物,而對手是一個媲美羅刹軍統帥的聖騎士級別強者,所以這是一場在貝奧武夫看來形同自殺的戰鬥。


    “打個賭如何?”陳醉笑眯眯看著王富貴決然衝上去的背影,對貝奧武夫說道。


    “怎麽打賭?”貝奧武夫道:“賭注是什麽?”


    “就賭這場戰鬥的結果。”陳醉看一眼伏在一旁昏睡的銀色巨龍,道:“我賭王富貴能贏,如果我贏了,你就帶著這雙頭巨龍加入護城軍,專門負責給我組建一支龍騎軍。”


    貝奧武夫微微皺眉,道:“高拉特的實力隻比我全盛時遜色一點點,這場較量毫無懸念,他不可能取勝,這個賭約對衛公來說未免太不公平。”


    陳醉道:“願賭服輸,這是我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如果我輸了,你可以向我提個要求,隻要是我能辦到的。”


    貝奧武夫若有所思,道:“衛公是想借這個機會向我證明一些事嗎?”


    陳醉點頭道:“對你來說,這是一個認識真正的中州大陸強者的好機會。”


    “衛公說的這個強者指的是趙俸侾?”


    “不錯,你有很好的領悟力。”陳醉道:“你擔任這個東路軍統帥六年,能多次跟他交手而不死,其中固然有這條巨龍的功勞,我想還應該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什麽原因?”


    “我現在說什麽你都會不以為然,等會兒那邊結果出來,事實勝於雄辯,你自己慢慢想去。”


    孟立熊主動請纓道:“師父,我過去給王大哥觀敵了陣。”


    陳醉點點頭,道:“必要時可以出手相助。”


    “王大哥本事很大,不用我幫忙,弟子替他防著那些不相幹的人,免得壞了師父的大事。”說罷撒腳如飛跟了上去。


    追風的腳程很快,對方的雷馬速度也不慢,很快就會碰到一起。


    貝奧武夫擔心的看著,他很希望陳醉能贏得這個賭約,但同時又有些難以接受這個結果。假如這個跟班似的小人物真的戰勝了聖殿騎士團的暗聖騎士高拉特,那幾乎就等於證明了武威王這些年一直對他手下留情了。


    西人被稱作魔族後裔,性情魯直,行為多野蠻,兵法武道都偏向簡單直接的風格。領兵打仗喜歡擺開陣勢,拿出最好的武器裝備,通過正麵交鋒的方式,由戰士的勇武來決定勝負的結果。


    貝奧武夫在東方征戰多年,已經算是比較懂得變通之道的人物了。可惜也不曉得養賊自重的道理,自然也就無法理解武威王為什麽這麽做。


    王富貴策馬飛馳,手持四尺半長的天機棍,迎著對手一丈二尺長的騎士長槍無所畏懼的衝了上去。


    二馬奔騰如電,頃刻間便到了近前,眼看對撞時,對麵的騎士忽然沉肩側身,用自身重心將馬兒往旁邊一帶,側開身位的同時長槍如毒龍般刺向王富貴當胸。


    深藍色的鬥氣纏繞在長槍上,裹挾著龐大的力量壓迫過來。


    聲勢十分駭人。


    王富貴沒有躲避,而是單手舉起了棍子對準了長槍騎士。下一瞬間,他真元爆發開來,四尺半長的天機棍忽然增長了數倍,在長槍眼看著就要刺中他胸口前,先一步狠狠搗在對麵騎士的鎧甲上。


    當的一聲,對麵騎士毫無準備的中招了,整個人被這一棍撞的從馬背上飛了起來。


    與此同時,王富貴也被對手的鬥氣隔空擊中,他卻遊魚似的一滑,在馬背上晃了一晃,一按鞍韂騰空躍起,淩空又是一棍子打在對方騎士的頭盔上。


    “在絕對的力量和裝備優勢麵前,再厲害的技巧也隻是......”貝奧武夫的話隻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騎士身上泛起深藍色光芒,那是鬥氣在正式晉級神聖領域前的顏色。他用鬥氣抵擋王富貴的棍子,同時丟了笨重的馬戰長槍,隔空揮拳還擊。


    貝奧武夫對這種一力降十會的打法深具信心,本以為高拉特能輕鬆取勝,卻沒料想王富貴竟也修成了護體罡氣,藍色鬥氣的拳打過來,根本不能接觸到王富貴的身體。而王富貴卻將天機棍收成短棒,對著重甲在身動作明顯不夠靈動的騎士痛下殺手,狂歐不止。


    隻見棍影如山,平日裏不顯山露水的王富貴此時此刻卻狀若瘋魔,把這條天機棍耍的風吹不透水潑不進,隻聽當當之聲不絕於耳,每命中一擊,那騎士身上便亮起一瞬藍光。


    任誰都能瞧出來,騎士隻能憑身上的鬥氣被動防禦,根本無力還擊,等他體內儲存的鬥氣消耗殆盡便是落敗身死之時。


    “有武無道,空具神力,知己而不知彼。”陳醉淡淡說道:“盡管他的鬥氣外放宛如實質,殺傷力十分驚人,但是護體罡氣不離身前一尺,自然相對更凝練一些。”


    又道:“此人作戰勇猛,鬥氣充沛,隻論絕對力量的確在王富貴之上,可惜在料敵先機,體察戰場氣場變化方麵差距太大,這就是差異所在,而王富貴並非名門出身,沒修習過高深的心法,受道意修為所限,還不能釋放元神法相來借天地元力戰鬥,盡管真元積累是超品級別,但在中州大陸上還算不得頂級戰力。”


    “比起趙俸侾呢?”貝奧武夫不甘的問。


    陳醉隨口說道:“有如米粒之珠與驕陽烈日爭輝。”


    荒漠上,王富貴在大戰暗夜聖騎士高拉特,孟立熊左手大槊右手大刀迎著後麵的十七騎兇猛的撞了上去。看著那些有勇無謀卻又如此狂熱無畏的騎士,忽然想到了趙俸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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