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清晨,京城,急促的馬蹄聲踏破長街的寧靜。


    玄武大街,庚字第九號,大門外,一隊頭頂紅鳶羽的騎軍正迅速集結。


    街對麵就是以生烤狗肉聞名於炎都的金華樓。


    九珠親王趙俸炆正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站在三樓,手按欄杆躊躇滿誌的往下看著。


    在趙俸炆身旁,立著一個生的麵如敷粉,唇紅齒白,十分風流俊俏的年輕錦衣男子,嬌滴滴說道:“王爺請看,紅鳶軍大統領親至,那唐天豪若識趣聽話一切都好辦,否則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趙俸炆含笑點頭,拉住錦衣男子素白柔軟的手,十分親密的說道:“此番幸得金華公子和諸賢相助,翌日若有所成,本王必不負各位今日之義。”


    金華公子淺笑嫣然,儀態嫵媚,笑道:“王爺是重情重義之人,奴家豈會不知。”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


    金華樓被震的一陣搖晃,把趙俸炆嚇了一跳,忙下意識的問左右:“出什麽事了?”


    不必別人迴答,他自己就看到了,隻見街對麵庚字第九號宅邸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不好!”金華公子麵色微變,身子一晃,已經飄身躍下金華樓,追風逐露的身法衝進了唐天豪的宅邸。


    樓上以趙俸炆為首的一幹文武都在關切的看著,過了不大會兒,就看見金華公子手提一人從濃煙火海中衝出來,騰空飛起,直上金華樓,將那人放在了地上,向趙俸炆匯報道:“唐天豪引燃火藥,被炸的屍骨無存,這是我師弟鬿雀。”


    趙俸炆吃了一驚,問道:“這就是取代紅鳶軍大統領的那位高賢?”


    金華公子點點頭,道:“王爺不必擔心,我這師弟傷勢雖重,但他生命力強大,非同一般可比,隻需一餐鮮嫩血肉便可痊愈,那唐天豪已被炸的屍骨無存,玄甲騎兵很快會聞訊趕來,此間大事已了,王爺和諸位大臣可先行離去。”


    趙俸炆十分關心的看著地上躺著的通身浴血一動不動的那位,問道:“這紅鳶軍大統領之位十分重要,令師弟受傷如此嚴重真的不要緊嗎?”


    金華公子微微一笑,道:“王爺盡管放寬心,我這師弟天賦異稟,道法高深,王爺隻需差人捉來一個元陽童子給他吃下,他很快就能恢複。”


    趙俸炆麵皮微微一顫,吃人療傷?那豈不是妖魔行徑?想到這裏不禁有些猶豫。他忽然很想問問大天師,從哪裏找來的這些能夠惟妙惟肖取代朝臣們的江湖術士。不過也隻是想想而已,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無論合作的對象是人還是妖,都由不得他反悔了。


    唐天豪是陳醉留在稽查司的骨幹核心,收拾了這個人,等於卸掉了陳醉掌控稽查司最重要的一個爪牙。雖然人炸死了,不能弄個西貝貨取而代之有些美中不足,但畢竟也是取得了主動。


    “王爺,您還在猶豫什麽呢?”金華公子眼波流轉,似嗔怪又似調情,風情萬種的瞥了趙俸炆一眼,不滿道:“我們可都是為了王爺的大業在豁出命去辦事,我師弟傷成這個樣子,您還有什麽可猶豫的?莫非您不信任奴家?”


    趙俸炆與他目光相接,腦子頓時一昏,隻覺得這絕色佳人一顰一笑都真誠動人,連忙陪笑道:“哪能呢,美人兒恩重,本王豈有不信任的道理。”說罷遵照金華公子的指示,帶著一幹西貝貨文武匆匆下樓去了。


    半個時辰後。


    大街上蹄聲如雷,阿九滿身雪白戎裝,一馬當先飛馳而來。


    京中傳言,寧帝陛下喜好男風,衛國公陳醉投其所好,因此得到陛下專寵,權傾朝野說一不二。此人行事荒誕不羈,執掌朝綱以來,排除異己構陷忠良,為把持朝政任人唯親無所不用其極。最荒唐者莫過於將稽查司三萬玄甲騎軍的指揮權交給了他隨身的一個小丫頭一事。


    原本隻是傳言,阿九帶著玄甲騎軍這麽縱馬過街,算是把傳言坐實了。


    人馬停在了唐天豪府邸外,平安司火神營的人正在救火。阿九坐在馬背上默然看著。


    唐天豪宅邸的隔壁,牆頭上立著一道白色身影,間隔二十丈默默關注著阿九。


    阿九感應到她的注視,轉臉看過去,四目相對,白衣女招了招手。


    阿九吩咐下屬留在這裏監督他們滅火,然後勘驗現場。


    牆頭上的白衣女飄身離開,阿九縱馬跟了上去。


    白衣女最終走進城中一座荒僻宅院,阿九勒馬在宅子大門外,遲疑了一下,下馬走進宅院。


    煙雨中,白衣女佇立在荒宅一座涼亭上,阿九仰頭看著她,上次匆匆一別,好多話都沒來得及說。曾經相互扶持,攜手求道的兩姐妹,多年後再見麵,彼此已經站在了不同立場上。


    往事湧上心頭,彼此都久久無言。


    “姐姐,你還好嗎?”終於還是阿九打破了沉默。


    “我很好,不過還是沒有你好。”白秀娘含笑說道:“你現在不但脫離了妖籍斷了妖根,還做了人族的大人物啦。”


    阿九道:“隻要姐姐願意,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怎麽在一起?”白秀娘問道:“跟你一樣給那個人族男人做小嗎?”她自嘲的一笑,背後是灰暗的天空和漫天雨絲,格外淒婉,道:“我的傻妹妹,別犯傻了,指望一個人族會真心待你?姐姐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聽姐姐一句,不要心存幻想了,妖永遠是妖,我們和他們是不同的,哪怕你修成了人,上達天界成了妖仙,也不要想他們會真心待你。”


    “姐姐說的我懂,但阿九相信公子是不同的。”


    “有什麽不同?”白秀娘冷笑道:“給了你一頂玄甲騎軍統領的帽子,把你丟在炎都麵對危局嗎?”


    “姐姐錯了。”阿九道:“他不是把我丟在炎都,而是把我當做並肩作戰的伴侶,將自己的後背留給了我來保護,而他卻是去麵對更兇險的局麵,我和他是一個整體,他從來不會把身邊任何人當做可以犧牲的棋子。”


    “那隻是你的錯覺罷了。”白秀娘冷冰冰說道:“我們為這個爭執根本毫無意義,我很想相信你,但心裏頭和身上的傷卻不願我這麽做,而你正享受那男人帶給你的快樂,不經曆一些傷害又怎可能迴頭?”


    阿九道:“無論如何,有一點是不會變的,你始終是我姐姐。”


    白秀娘道:“你若還願意認我這個姐姐,就請不要阻撓我們的大計。”


    “你們的大計?”阿九道:“姐姐相信天地堂?”


    “當然!”白秀娘挽起被雨水淋濕的長發,道:“當年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是座師救了我,幫助我認清了人族的虛偽和那個人的無情,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


    “這些年姐姐一定經曆過很多事。”阿九道:“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但我相信你依然是那個天性善良的秀娘姐姐,相信至少我們還是姐妹。”頓了頓,又道:“我不想與你為敵,你收手吧。”


    “收手?”白秀娘忽然大笑起來,道:“我的傻妹妹,這麽多年過去了,為什麽你還是那麽天真?哦,是了,你是天妖在人間所生,沒有經曆過從十萬妖國爬到這人世間的艱辛困苦,如果你經曆過姐姐經曆的一切就不會說這些傻話了。”


    “無論我出生在哪裏,都不希望姐姐你受到傷害。”


    “我會受到傷害?”白秀娘語帶譏嘲道:“你未免對你那位陳公子太有信心了吧?”


    阿九沒有迴答,腰間的黑龍索卻自動盤旋而出,舞動如靈蛇,忽然直插雲霄,在半空中猛地一抖,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隔空禦鞭,與禦劍術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難度顯然要更大。


    “你的本事比當年大多了,這是人族的禦劍術嗎?”白秀娘疑惑的問道:“這麽強大的修行法門他們怎麽會傳給一個妖族?”


    “這是我自行領悟的。”阿九道:“公子傳給阿九的東西是更高級別的大道,可惜阿九資質魯鈍,暫時隻能領悟到這麽多,隔空禦物是將神念與真元結合的法門,隻算是大道運用的皮毛伎倆。”


    “他真不在乎你妖族的身份?”白秀娘將信將疑問道。


    阿九點點頭,道:“公子學究天人,卻從來沒有小覷過阿九。”


    “可惜你那學究天人的公子卻是個先天體魄者。”白秀娘眉頭緊鎖,語氣嫌惡道:“還是個將死的先天體魄。”


    “看來我們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阿九道:“姐妹一場,我不想與你交手,你走吧!”


    “阿九,你的進步很大,但姐姐我這麽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白秀娘舞動長袖白綾,道:“你不要忘了,人族那些大道秘法雖然厲害,當年卻是靠著我們妖族才打敗魔族的,魔族十二大聖的功法同樣是據大道法則所創,就算不及你那公子傳授的,姐姐我比你多了八十年的功力也足以抹平這差距了。”


    “白秀娘,你真要跟我翻臉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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