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出現一女子向自己招手,恍恍惚惚,似嬋兒,又似致兒,再仔細看,二者皆不是。卻又好像從未見過,看身形倒與老媽聶錦兒有幾分相似。通身暖意陡然消散,刷拉拉出了一身冷汗,豁的一下坐起。睜眼便見一老者,黑衣黑須,眼若星辰般深邃。正是外公黑龍帝聶橫舟。


    “外公,怎麽是您?”陳醉環顧四周,窗外烈日高照,感覺內外溫度,竟似已是夏日光景。心中暗驚,我這一夢竟過了這麽久嗎?頭腦仍未完全清醒,失聲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船出涼州城,如今已是七月天。”聶橫舟沉聲道:“孩子,你這一夢便是兩個月呀。”


    一夢兩個月?那不就是植物人了嗎?我居然被阿史那圖蘭最後一擊打成了蔬菜?下意識的想要動動手臂,稍有動作便劇痛鑽心,那手臂竟似不是自己的一般。神意內照,隻見自己通身筋絡骨骼無不受損嚴重。熊熊真火仍散布全身。


    耳聽聶橫舟道:“傷你之人身具火德天賦,他臨死前將本命真火抽離,又種入你體內,若非你身體裏本就有還天丹殘餘的藥力和雲玄感的真元,當時就能要了你的命,也幸虧你當時入夢練拳,將熱力鋒芒順四肢百骸散出,也多虧嬋兒姑娘不惜耗盡仙元力為你壓製體內真火,否則也挺不到我趕過來時。”


    這火德天賦者的本命真火極為霸道,一旦被種入體內,若非火德天賦者,便隻有被活活烤幹內髒的下場。除非有天賦水德,且修為勝過之前那火德高手的人物出手相救。以玄水真元灌入,才能陰陽平衡,水火交融。


    當今天下,天賦水德者,修為最高莫過於滯留超品巔峰境界六十載的黑龍帝聶橫舟。


    “嬋兒呢?”陳醉急切問道。


    黑龍帝道:“她仙元損耗太巨,又妄動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坐化不動已有三日。”


    陳醉的心突的一下,忙問:“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她現在的情況一點不比你好,甚至還要更糟。”黑龍帝歎道:“你與她一起這麽久了,應該知道她來自哪裏。”


    “還有救嗎?”陳醉的聲音微顫。


    “除非有一位水德天賦的,且能夠打破空間壁壘的大宗師願意把你體內的真火陰陽融解導出,再不惜耗費一甲子光陰積累下的真元將陰陽真火導入她的丹田。”聶橫舟點頭道:“助她破境入仙元八品,你和她自然都會沒事。”


    “水德天賦?還大宗師,還一甲子的真元?這世上哪裏有這樣的人物?”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啊!”陳醉驚詫的看著眼前的老人,遲疑的:“您?”


    “當然是我!”聶橫舟傲然道:“葉斬在超品境界停留二十載,都敢說三年問鼎大宗師,你外公十六歲便入超品,比雲空寂那老東西還早上兩年,這六十多年光陰難道都活在狗身上了嗎?”


    “您若這麽做了,結果會怎樣?”陳醉擔憂的問道。


    “嘿嘿。”聶橫舟咧嘴一笑,道:“總算你有這麽一問,老夫便心滿意足了。”見陳醉死盯著自己,才微微搖頭道:“放心,死不了的,不過是九雷破空之劫而已。”


    接著又解釋道:“人間不留大宗師,四大宗師卻硬是留在人間五十載,各有各的辦法,雲空寂那老兒常居龍首峰,就是為了以雷劫壓製自身修為,還有毘伽羅,把通天塔修的那麽高,每年盛夏雷雨季時都要登塔一月,其實也是為了這個目的,你外公賴在超品移山境界上六十六載,這幾個老家夥不知道多羨慕呢,為了我的寶貝外孫,這天下不得不再多一個大宗師啦。”


    陳醉看著他,久久不語。一直以來,這位便宜外公都似乎不大喜歡自己。卻怎麽也沒想到他會為了自己,不遠萬裏之遙,匆匆趕到,又準備犧牲六十年積累之功來挽救自己和嬋兒兩條小命。有心拒絕,但事關嬋兒生死,這個不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一時間遲愣在那裏,從來不輕彈的淚珠子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滴落下來。


    聶橫舟忽然縱聲豪笑,道:“大爭之世,就算想藏拙也是不能啦,這賊老天容不下大宗師,卻把大道留在了人間,他奶奶的,分明就是自相矛盾,你外公這輩子都在為這個什麽勞什子大道做縮頭烏龜,也早就膩歪了,你小子可別學這女兒態,弱了我老人家的名頭。”


    “不是說大宗師會受五雷轟頂之劫嗎?”陳醉收懾心神,肅然問道:“您為什麽會說是九雷破空之劫?”


    聶橫舟道:“天地運行自有其規則,當人間出現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時,天劫便會降臨,而這雷劫的數量其實是根據這力量的強弱決定的,小五之數為基數,大九之數嘛,自然就是最強嘍,人間的大宗師們若不想挨雷劈,便隻有打破空間壁壘到更穩定的空間去生存,所以才會有大宗師難留人間,屆時便要破空而去的說法。”


    “你外公我好賴也是人間超品第一人,六十六年光陰積累下的真元,一朝登宗師,怎麽也該比葉斬那小輩強上一點點吧,九雷劫數馬馬虎虎算個證明吧。”


    “您的意思是寧願挨過九雷之劫,也不破空而去?”陳醉大吃一驚問道。


    聶橫舟緩緩額首,道:“外公我這些年潛修求道,隱約能窺測一點天機,聖人降臨,大爭之世已露端倪,風起雲湧之時正是我輩火中取栗之機,外公哪裏舍得就走?”


    “五雷之劫都極少有人願意去挨,這九雷之劫豈非更可怕?”陳醉擔心不已。


    聶橫舟笑嗬嗬道:“雲空寂在龍首山上已挨了幾十年,你大外公守著忘情峰雷雲也幾十年,你外公我好歹也是九逆心經大成的人物,總不會比這兩個老家夥遜色太多吧?”他說著起身出了艙門,不大會兒又迴來,手裏抱了個木雕泥塑般的璧人兒。不是霍鳴嬋又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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