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炎都,皇城外一片安靜。皇城內,永慶宮門外百米之內不得靠近。


    蘭貴人臨盆在即,宮內隻有近幾個月都有些龍體欠安的寧帝陛下和皇城總管大太監莫啟賢,武威王府軍醫葉還空匆匆趕到。一個時辰後,宮中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隨即宮中傳出消息,蘭貴妃誕下龍種後崩血而亡。皇帝陛下悲欣難忍,龍體染屙。皇長子體態康碩,賜名建康。


    消息一出,朝野震動。恭候在議政殿的群臣看似人人振奮,其實卻是心情不一,有人歡欣鼓舞,有人悲欣交集,也有人暗暗生恨,鬱結於心。


    永慶宮中,蘭貴妃還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麵色虛白的皇帝陛下安靜看著她服下毒酒,唇角溢出殷紅。低聲道:“貴妃蘭氏梓潼端莊淑惠,母儀天成,追諡端敬皇後,子建康冊立太子,父蘭亞夫晉太和殿大學士,爵至二等國公銜,掌戶部尚書,母蘭許氏,賜一品誥命,封瑞國夫人……”


    “臣妾謝主隆恩!”蘭貴妃留下一行清淚,終於緩緩閉眼。


    趙致麵無表情看著,眼淚已在眼中打轉兒,耳邊忽然響起嬰兒洪亮的啼哭聲,那淚光一閃即收。轉過頭來看向莫啟賢的目光已是清澈冷靜,低聲問道:“葉先生走了嗎?”


    莫啟賢躬身垂頭侍立一旁,連忙應道:“迴陛下,還空先生兩個時辰前剛出炎都,飛馬趕奔南方了。”


    趙致微微點頭,又問道:“北邊戰況不樂觀嗎?”


    莫啟賢答道:“今年的羅刹人不知出於何故,攻勢比以往都要盛,武威王率北地邊軍抵禦的很辛苦。”


    趙致道:“既然皇父那邊吃緊,還空先生又為何反去了南方?”


    莫啟賢道:“迴陛下,具體行程隻有武威王和葉先生知曉,奴婢隻知道冬天到了,南邊的戰船開不出來,王爺把張泥牛也派到了南邊,與葉先生同去。”


    寧帝陛下最後瞥了一眼床榻上已經香消玉殞的蘭貴妃,幽幽一歎,道:“依皇後禮厚葬了吧。”說著,起身直奔暖爐旁的錦兜而去。莫啟賢趕忙過來攙扶,趙致擺手一擋,道:“無妨,沒你想的那麽虛弱,朕不能久病,也不能重病,所以你要記住,今後不要處處相攙。”


    莫啟賢頓時凜然,跪倒道:“老奴謹記了。”


    趙致來到錦兜前,俯下身慢慢將孩子抱起,自然的拉開衣襟,露出飽滿圓潤的身子塞進孩子嘴裏。小家夥立即貪婪吸允起來。寧帝陛下慢慢閉上了眼。莫啟賢跪伏於地,頭也不敢抬,卻微不可查發出一聲歎息。


    “陛下,太後之前命老奴傳口訊,說蘭貴妃血崩而亡,以致永慶宮中陰氣大盛,不利於皇長子成長,這孩子最好還是送到慈壽宮中……”他說到這兒,見趙致目泛冷光,雙肩抖動不已,生怕她產後虛弱,承受不住會有所閃失,趕忙住口不語。


    沉默良久,趙致待那孩兒吃的飽了,張揚著小手小腳舒服睡去後才慢慢將他放迴錦兜。眼睜睜看著莫啟賢畢恭畢敬將孩子抱走,心碎之痛唯有咬牙忍受,不禁想著遠方的那個男人,不知他此刻身在何方?可知道炎都皇城內這個看似高高在上的女人有多可憐?沒男人保護的孤兒寡母今後怎麽會有好日子過?


    ……


    同一時刻,遙遠的西北邊陲大山中,夜幕剛開始深沉。


    黑水嶺上,陳醉看著下方安靜的黑水湖,下命令:“動手吧,這群惡賊都是惡貫滿盈之輩,每一個手上都不知有多少無辜性命,所以出手的時候不必留情,盡量不留活口。”


    霍明嬋忽然笑問:“若盤踞這裏的不是惡貫滿盈的壞蛋,你又當如何?”


    陳醉微怔片刻,道:“以力降人,殺光對手固然痛快,但以理服人,把對手變成朋友卻是更好的方法,但黑水堡裏這幾個卻顯然不在這個行列中。”


    往生低聲念了句佛。接著從背後摘下佛光劍。此劍太長,往生個子矮,背著要比挎著方便的多。


    黑水堡中,分金大廳裏燈火通明,堂上三個頭領都在。堂下一個清麗少女,白衣賽雪,發亂如飛絮,眼中含怒,瞪著堂上四周諸賊。在少女身邊還有一個老者和一個中年女人,老者麵沉似水,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那中年女人卻被嚇的體如篩糠。


    “舒蘭成,你可想好了如何答複我們的要求?”正中位置上的黑袍光頭胖子眼放兇光盯著老者,道:“兄弟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是一再不識抬舉,我可就彈壓不住這幫兄弟們了,大家眼瞅著令嬡白花花的小姑娘,早就饞瘋了。”


    舒蘭成抬頭左右四顧,眼中痛苦之色更盛,卻咬牙切齒搖頭道:“老夫跟你這魔鬼沒什麽好說的。”


    堂上胖子正是鬼彌勒,眼見舒蘭成不願配合,不由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道:“兄弟們,這老不死的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咱們就讓他見識見識黑水堡兒郎的風采,哪個兄弟過去當著老不死的麵炮製了這小美人兒?”


    “我來!”


    說話的是鬼彌勒右手邊坐著的紅毛碧眼的大漢。越眾而出,直奔少女而去。


    舒蘭成渾身顫抖,悲憤的看著大漢獰笑著走到少女身前,伸出兩隻蒲扇般的巨靈大手按住了少女的肩頭。痛苦的閉上了雙眼。那先前怕的要死的中年婦人到了此刻,卻忽然不怕了,奮不顧身的從地上躍起,一頭撞向紅毛巨人。同時破口大罵:“老不死的狠心狼,讀書讀傻了的木魚腦殼,你就眼睜睜看著親閨女在你麵前受那生不如死的淩辱。”


    中年女人被紅毛大漢一把抓住衣襟,翻手舉過頭頂。


    鬼彌勒揚聲喝問:“舒蘭成,你待怎麽說?”


    舒蘭成不為所動,獰勵喝道:“舒某氣節重於山,潔如鏡,天風不可摧,地火不能融,你這惡賊妄想讓老夫攝於淫威,自汙清名,趁早死了這條心!”


    鬼彌勒勃然大怒,坐在那兒一揮手。紅毛大漢將中年女人,猛地往地上猛摔,這家夥神力無窮,可憐那中年女人哪裏受得了這一下,登時被摔的腦漿迸裂命喪當場!


    紅毛大漢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大手按在那白衣少女身上,雙手一分,撕拉一聲,便將少女的外衣撕碎,露出藍色的肚兜來。少女先前一直緊咬牙關一言不發,到此時,見中年女人被這惡魔生生摔死,眼中頓時噙滿淚水,但她卻沒有哭出聲來,紅毛巨漢的大手撕破了她的衣服,她忽然張口噴了大口血出來,將紅毛大漢噴了個鮮血淋頭。


    少女轉頭看向舒蘭成,眼中流露出複雜情感。有悲憤決絕之意,她什麽也不說,隻這麽看著。


    紅毛大漢怒不可遏,便要再出手逞兇。堂上的鬼彌勒卻擺手阻止,道:“老三且停下。”接著又對舒蘭成冷笑道:“舒大人真不愧是士林鐵膽,當世鴻儒,把自己的名聲看的比什麽都重要,但不知是你的命重要還是你的名重要?”


    舒蘭成嘿的一聲冷笑,“惡賊,休要在老夫麵前耍這口舌之利,你們的目的沒能得逞,你怎舍得殺老夫?”


    鬼彌勒森然一笑,道:“我殺不了你,卻能毀了你的所謂名節。”接著揮手道:“老三,把這老東西的衣服給我扒光了,然後讓他父女在這裏給兄弟們演一出活色生香的好戲,且看他事後還是否有臉談什麽名仕氣節。”


    紅毛大漢聞聲而動,果然來到老者麵前,一把將老者抓住,上下其手,頃刻間撕了個幹淨。


    舒蘭成破口大罵:“畜生,人神共憤,天理不容!畜生,人神共憤,天理不容!”


    鬼彌勒坐在那裏,忽然丟下一把短刀,喝道:“別說爺們不給你機會,這把刀給你拿著,不想受辱就一刀抹了脖子吧,我偏要看看你這老不死的眼中,到底是命重要還是氣節重要。”


    舒蘭成赤身裸體,滿麵悲憤,顫抖的手撿起短刀。抬起手來將短刀放在脖子上,鼓起勇氣要下手時,卻有些猶豫。


    鬼彌勒坐在堂上,冷笑道:“下不去手了?真以為佛爺怕你死了嗎?你怎麽不去死了?既然不想死,那就上去給佛爺和眾家兄弟們好好演一出戲吧,這白花花的小姑娘已經歸你啦,隻要你受用了她,佛爺便饒你一命,還會把你禮送迴雲州。”


    舒蘭成手握短刀,雖沒有自殺的勇氣,卻也不肯如鬼彌勒所說的去做那人神共憤畜生不如的事情。不舍得自殺,又不肯亂了倫常失了名節,這位士林大儒還剩下最後一個選擇。


    他提著短刀,晃晃蕩蕩走向女兒。麵露痛苦之色,道:“紅袖吾兒,爹爹是無論如何不會讓他們如意的,為保你我父女清白,便隻好委屈你先走一步了。”說著,舉短刀,惡狠狠刺向少女的胸膛!


    少女黛眉緊蹙,雙手握拳一言不發,似乎已經絕望,眼神中並無恐懼之意。


    殺!


    隨著堂外傳入一聲斷喝,一道流光電掣飛入,直奔堂上的鬼彌勒!緊隨其後是一個清瘦身影,手挽劍光飛身躍進大堂,翻手一劍便將舒蘭成手中短刀挑飛。紅毛大漢反應不慢,立即拔出腰間雙手大劍,剛要對瘦削年輕人出手,一道劍光忽然從外麵射入,劍光宏大如佛光普照。


    廳堂入口,陳醉大步邁入,揚聲叫道:“這屋子裏有一個算一個,不要讓走脫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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