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那場決定西戎汗國百年國運的大戰之後,七十五萬西戎軍將埋骨馬鳴河畔。西戎汗國多了百萬孤寡,失去了家中的頂梁柱後,她們很快便失去了家中的牧場和牛羊。她們的疾苦無人問津,她們的磨難無窮無盡。直到趙容若改名趙玉虎。二十五年後,這些孤寡倒有一多半集中在了納蘭西京。


    寡婦們帶著她們的兒孫來到納蘭西京,成為三教九流中最底層的那群人。她們的兒子,孫子們個個好勇鬥狠,隨時可以為一塊乳酪不惜拔刀相向以命相搏,她們的女兒孫女們也都掙紮在這座煌煌巨城的最底層,一塊饢餅就可以讓她們當中相當一部分人解開腰間帶子。她們眼中沒有國家,也不在乎誰當國王,但她們和他們都在乎趙老大的一句話。


    趙玉虎的一句話,整座納蘭西京,幾乎所有的城狐社鼠都被調動起來了。


    往生似乎累了,靠在床裏頭,那裏有趙玉虎留下的味道。


    霍明嬋道:“按照小賊禿的說法,這位趙老大還真是個妙人兒,怪不得你小子為了她連聖僧佛童都不做了,非要跟這個財迷心竅的家夥鼓搗什麽商道生意。”


    往生肅容道:“這樣的話,二姐千萬不要當著她的麵講,她大我八歲,一直以來隻把我當弟弟看,若被她知道我有這樣的心思,隻怕今後都不肯見我了。”


    陳醉嘿嘿一笑:“這可未必,我看你鄭重的時候她還是很給你麵子的。”


    往生眼睛一亮:“陳大哥還懂男女之間的事?”


    霍明嬋呸了一下,道:“你這陳大哥在這方麵可是大行家呢。”


    陳醉道:“別胡說八道,挺聖潔的事情到了你口中就變了味道,好像我做了多少齷齪事兒似的。”


    霍明嬋白了陳醉一眼,道:“反正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對我做過那些事兒。”


    陳醉頓時啞然。往生好奇的問:“霍二姐,陳大哥對你做過什麽?”


    霍明嬋與陳醉初見麵是在李飛熊府邸,當時她初來到這個世界,幾乎坐化成一尊神祗。偶遇陳醉,幾乎渾身上下被摸了個遍,後來第二次吸收了雲玄感的百年真元後在轉化成仙元力的過程中又幾乎坐化,又是陳醉又親又摸的給救過來。她雖然標榜大方,但內心裏卻怎肯一刻將這些事忘卻?


    “小賊禿,胡亂打聽什麽?”霍明嬋狠狠瞪了陳醉一眼,道:“那兩次發生的事情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最好也別忘了。”


    陳醉一時拿捏不準她究竟是什麽意思,不敢搭腔,隻好幹笑點頭。


    院子裏響起腳步聲,趙玉虎推門而入,道:“找到了,人在將軍府別院呢。”


    往生一皺眉,痛罵道:“這個獅駝,真是無恥之尤,號稱西戎第一猛將,卻是個對外隻知諂媚,對內卻殘忍兇毒的潑貨。”


    大將軍獅駝在西戎汗國貴為武將之首,大抵與趙俸侾在北趙朝廷中的地位相差無幾,隻是權柄不能同日而語。趙俸侾派來的使者,按說以他的地位根本無需過問人家住處的問題。那使者住進了將軍府別院,若無他的授意是決計不可能的。


    “這下子麻煩了!”往生愁眉苦臉道:“將軍府別院在城東,靠近大校場,距離拱衛西京禁衛軍營不足百步,想要在那裏殺人已是千難萬難,殺了人再想安全撤出來就更加難比登天。”


    趙玉虎補充道:“獅駝的老婆宇文芳兵是大聖師的親外甥女,長的奇醜無比,性情暴戾,獅駝畏妻如虎,常年借口練兵不願迴家,一年當中倒有十個月是住在別院的。”


    西戎六將,獅駝位列第一,當世兩巴掌數得過來的超品移山巔峰境的大高手之名不是光用嘴巴說的。


    情況比估計的要困難許多。陳醉沉吟片刻,道:“還是先過去看看那邊的地形,視具體情況再做決定吧,逢強智取,咱們不是一定要明火執仗的殺過去。”


    ……


    夜月高懸,南風送暖。夜不黑,風也不高,不太適合殺人。


    宣武街的盡頭便是大校場,將軍府別院就在大校場旁邊,壁壘高牆,朱紅漆的大門,門前擺了兩尊巨大的青銅獅子,造型魁偉,氣魄雄渾,隱隱透著不凡,據說是毘伽羅所賜,獅駝自己從通天寺那邊肩負過來的。兩尊青銅獅子不下數萬斤,這獅駝竟能肩負數千步從城西走到城東,其人實力可見一斑。


    往生的腰間挎了口寶劍,劍名佛光,霍明嬋抽出來看了一眼,劍光竟如血色。據往生說曾經是吠陀佛宗三十歲以前的趁手兵刃。吠陀教誕生前,西戎十三部族皆崇信巫蠱之術,吠陀在峰下成佛後橫掃草原,著實沒少殺人。


    “獅駝嗜殺成性,仇人多的數不過來,盡管個人武力強悍,仍不能完全放心,故此才把別院擺到禁軍旁邊,這裏的守衛森嚴,防範措施齊備,火攻投毒之類的伎倆不知道多少人實驗過了,想要在這裏得手形同白日做夢。”


    陳醉點點頭,道:“確實不容易,但事在人為,不可能因為困難就什麽都不做了。”說著仔細打量地形和周圍的環境,良久才額首道:“迴吧。”


    往生道:“也好,沒想到北趙使者躲在這裏,看來要從長計議了。”


    霍明嬋撇嘴道:“怎麽?這就打算放棄了?”


    “誰說的?”陳醉微微一笑,眼中閃著自信的神采。


    往生擔憂道:“陳大哥切莫逞強,人力有時盡,縱然是學究天人也難免力有不逮的時候,此地可算是納蘭西京城內除皇宮外,戒備最森嚴所在,除非咱們真能插翅飛天不下來。”


    霍明嬋笑嘻嘻道:“七品飛天,居然有傻瓜曾經認為武道七品後便可以禦劍飛天不用下來了。”


    陳醉嘿嘿笑道:“就衝你們兩個這幾句話,醉哥今晚也要弄一出好戲給你們開眼。”


    ……


    迴到趙玉虎處,陳醉請她連夜準備如下物品,藤編大吊籃一個;粗麻布帳篷一座加密穿孔,要能掛環栓繩,結實麻繩數條;烈酒五百斤和密閉泥封蒸鍋一口以及生石灰若幹。大瓷瓶一隻,小瓷瓶若幹。


    霍明嬋和往生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明就裏。直到陳醉用密閉蒸鍋提純出數百斤酒精來,霍明嬋的酒蟲作怪,雖不知道陳醉釀酒作甚,卻著實覺著這酒氣濃烈匪夷所思,立即便想上前爭奪。陳醉采用雙蒸法摻石灰提純出來的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高純度酒精,就算霍明嬋是酒仙轉世,喝上一口恐怕也要燒壞腸胃。連忙將她攔住。霍明嬋哪裏肯依,卻硬是奪了一瓶去。隻喝了一口,頓時吐了出來,連道難喝已極。


    陳醉見她無恙,才笑道:“這東西本就不是拿來喝的,想喝便需勾兌清水到適當度數時才好喝。”


    霍明嬋眨巴眨巴眼,問:“什麽叫度數?”


    往生卻問道:“陳大哥,你準備這些東西究竟要做什麽?”


    陳醉並不迴答,一邊將大部分純酒裝入大瓷瓶,一邊請趙玉虎安排人將剩餘的酒精裝進小瓷瓶,足足裝了百八十瓶之多才罷手。將大瓷瓶口用黃泥封好,再插入幾根空心銅管,然後命人抬到吊籃中。另一邊,趙玉虎已經安排人依照陳醉的吩咐,將麻布帳篷縫製緊密幾不透風,又穿繩連上了吊籃。


    整個過程從二更開始,折騰了兩個時辰,四更初的時候結束。全仗趙玉虎人力物力充沛,一切物件都是現成的,這才及時準備停當。陳醉又請趙玉虎安排人燒了一大鍋熱水,放在吊籃上,把大瓷瓶座進熱水桶中。溫度的作用下,酒精迅速揮發,從銅管中噴出,陳醉用火把一點,登時冒出藍色的高溫熱焰。趙玉虎命人依照陳醉吩咐的將縫製好的帳篷口對準火光,熱氣噴湧的作用下,那帳篷迅速膨脹起來。


    一個古代簡易版的熱氣球就這樣做成了。陳醉向趙玉虎連聲稱謝。


    趙玉虎目前還不明所以然,隻是一個勁兒向陳醉打聽那雙蒸法釀酒的訣竅,以及勾兌酒的講究。陳醉作為迴謝,坦然相告。


    趙玉虎就是賣酒的,敏銳的感覺到這裏頭蘊藏著的巨大商機,她不願占往生好友的便宜,便提出要與陳醉合作弄一家酒坊,她出人力物力,陳醉出技術,所得按照七三分賬。陳醉急著辦事,沒口子的答應下來,趙玉虎這才帶人離開。


    場間隻剩下三人。


    霍明嬋完全看不出陳醉要做什麽,吃驚的問:“你這是到底在折騰什麽呢?”


    陳醉嘿嘿笑著道:“往生不是說那破地方隻有飛著才能進去嗎?我這就在想辦法飛進去!”


    往生直到目睹陳醉鬆開繩索坐在吊籃中騰空而起,才以崇拜駭然的口吻道:“陳大哥真不愧神人也!”


    霍明嬋看的目瞪口呆,她見過真會飛的半仙,卻沒見過哪個肉身凡胎之輩能隨意升空不下來的。嘴巴張的老大合不攏,吃驚道:“怪不得你說什麽要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飛到天上,原來你還真能借外力飛上天!”說著,興致勃勃的拉著往生騰身而起,跳到吊籃上。


    熱氣球升起,陳醉利用身上的風炮錘做配重控製航向,在霍明嬋和往生的一片讚歎聲中,控製著熱氣球飄飄蕩蕩來到將軍府別院三百米的高空之上。


    霍明嬋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問道:“你這辦法奇絕也妙絕,但我卻要問問陳大聰明人,這麽高咱們怎麽下去?”


    陳醉笑道:“開什麽玩笑!這麽高跳下去,就算你和小光頭也得摔斷腿,至於我,恐怕直接成肉餅了。”


    “既然不能跳下去,那你打算用什麽攻擊下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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